20.第十八章
在公寓床上醒過來的第二天早上,雷斯垂德覺得自己的頭痛異常,他吃力的撐着床沿坐了起來,眼前是揮之不去的眩暈感,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出意料的感受到了一陣灼人的熱度。
“可以在額頭上煎個雞蛋了。”雷斯垂德嘟囔着抱怨道。
麥考夫估計已經離開了……來無影去無蹤啊,很好。
將腳伸進地板上的拖鞋裏,探長先生強撐着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在一旁的抽屜里摸索到了幾粒退燒藥。用杯子在客廳里的飲水機里接上了點水,然後直接將葯混着水吞了進去。
這次發燒來的真不是時候,最近幾天在蘇格蘭場已經忙得夠嗆了,現在身體又出現了該死的狀況,還真是頭疼。
雷斯垂德走到一旁的窗戶邊探出頭看了看外面的天氣,然後拉上了百葉窗,一下子又隔斷了外界的光亮。昨晚麥考夫就告誡他這幾天要小心行事,他也只能盡量做到現在這種程度——畢竟幹着警察的工作,總不能整日整夜的呆在公寓裏抓犯人。
挪到了卧室的衣櫃前往裏翻找了一會兒,探長先生然後從裏面抽出了一件塵封已久的黑西裝,簡單的擦了下灰塵后就套在了身上。
這件西裝他已經好久都沒穿過了,還是當年愛麗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只不過,他今天下午就要穿着這身衣服去參加她的葬禮。
愛麗的死對他來說仍然是一個心頭病——他至今都無法搞明白她為什麼要自殺,再加上前些日子費奇的死訊……總感覺最近這幾次事件有着千絲萬縷般的聯繫……就像是一個不斷纏繞的繩結,總有一天也會將他繞進去。
雷斯垂德沉默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思緒一下子就突兀的斷去,眼前只剩下鏡中略顯滄桑的自己。
昨夜回公寓路上伊萬卡的話突然又一次在耳畔縈繞……
“你怕嗎?”
他害怕么……
雷斯垂德這樣問自己,緊接着皺起眉頭,失笑着搖了搖頭,低聲罵了一句,“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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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行駛在唐寧街的主幹道上,車載收音機內正在播放着一則天氣報告,負責播報的是個女播音員——估計是剛和丈夫吵完架,她的語速又快又急,絲毫不在意聽眾們複雜的內心活動。
開着車的雷斯垂德大約聽到了有雨的字眼,也沒太過在意,反正倫敦一直以來都是這種一言難盡的天氣情況。
不是下雨就是陰轉雨,還能翻出什麼新花樣來……
蘇格蘭場重案組的大部分探員今天下午都陸陸續續的請了假,特地過來參加愛麗的告別儀式。
他這位可愛女助手的人緣一向都很好,性格也是開朗活潑,以至於自殺訊息的傳來令他們這群人一時之間都無法接受。雖然見過了太多這類事情的發生,但他們終究還是有血有肉的人類。
……
葬禮是在郊外的一個普通教堂內舉辦的,附近環境秀麗,綠森森的藤蔓盤繞着教堂的屋頂,周圍一排排外觀別緻的蘇格蘭松佇立着,倒是讓人的心情一下子舒服了些。
探長先生遠遠的在教堂外就見到了愛麗的父母,他們站着人群的最前方,互相依靠着,神態憔悴不堪。
愛麗母親的臉上矇著一層黑紗,她與前來的客人一個接一個的握了握手,微微點頭回應着他們的安慰。
雷斯垂德站在秩序緘默的隊伍中,慢慢向前挪動着。輪到他時,也和這位老婦人握了下手,低聲道:“節哀。”
逝人已去,說再多安慰的話也挽回不了什麼,只有漫長的時間才能抵禦這種非人的折磨。
愛麗母親和探長相握的手突兀的停頓了下,然後抬起頭匆匆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
……
跟着前面的人走進歷史悠久的教堂,雷斯垂德找了個靠邊的位子坐了下來,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
拿出來隨意的看了一眼,他瞬間氣得想砸了這部跟了他十多年的舊手機——重案組的那幾個混蛋小子竟然在這時候給他發短訊稱還堵在路上,還裝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Fuck,要是敢遲到,回去非得狠狠揍上他們一頓不可。
就在探長先生低頭看着短訊怒不可遏的時候,一個人影擋住了他的光線。略微錯愕的抬起頭,發現是行動組的丹尼爾——他竟也來參加這次的葬禮儀式了……
丹尼爾此時身上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裝,襯托得他的藍色眼眸顯得更加幽深。
他似乎看出了探長的心中所想,開口簡單解釋了一句,“愛麗和我之前也有點交情,雖然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貌似是在愛爾蘭人開的一所酒吧認識的……”
他說著便在探長先生的身旁坐下,放鬆般的舒展開了自己的腿腳。繼續道:“說起來愛麗也帶着四分之一的愛爾蘭血統,你知道嗎?”
雷斯垂德仔細回想了會兒后,皺眉搖頭,“她從未和我提起過這件事。”
丹尼爾輕聲笑了下,不再繼續聊這個話題。
雷斯垂德的目光看向前方主持葬禮的牧師,以及他身側架子上擺放着的愛麗照片,思索道:“不過她好像有跟我提起過你……”
丹尼爾立刻側過頭,追問道:“說了什麼?”
“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雷斯垂德有些遺憾的嘆氣道。
就在這時,丹尼爾的身子突然湊近了些,然後在他略有些驚訝的目光中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然後道:“你發燒了。”
雷斯垂德立刻不自在的偏了下頭,尷尬道:“沒、沒事。”不知為何,今天的丹尼爾總給他一種陌生而奇怪的感覺。
牧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追悼會開始了。
雷斯垂德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這次的葬禮上,丹尼爾也不再講話。
……
牧師念的悼詞在教堂里迴響,沉重而肅穆,所有在座人的表情都是嚴肅的。
這是雷斯垂德這一月來參加過的第四次葬禮了,他的心思不禁有點飄忽。
此時愛麗就穿着白裙子一動也不動的躺在最前面的棺材裏,閉着眼睛,沒有任何錶情——但雷斯垂德能想起來她微笑時的模樣。
——就像個天使。
可現在……
想到這裏,探長的心情複雜極了,他還是忍不住站起了身悄悄走到了教堂外,然後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
天空已經飄起了細雨,地面也開始濕潤了起來。
就在他想要點根煙的時候,一道人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費奇?!”
探長先生的打火機掉在了地上,落地聲清脆響亮,就像是打了不知誰的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