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食嗟來之食
兩個同是文科出身的人，寫起約法三章來會是一種什麼情形呢？答案就是：讓人瞠目結舌。
顧亦懷不可思議抬手，骨架勻稱、修長纖細的指尖點了點電腦屏幕：“這是三章嗎？三十章都不止了。”
慕羨依舊面無表情，只挑了挑眉梢，用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也不差，彼此彼此。”
“真要這樣，我在你這兒還不憋屈死？算了，寄人籬下的事果然不能幹，連想都不要想才好！”說著話，她從沙發上起身，作勢往外走：“條件這麼苛刻，你這是存心趕我走。冰木頭，別怪我沒提醒，倒時候給乾媽打電話，我這說的也算是實話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想留下我，先把條件改一下。豈料，慕羨絲毫不受她威脅：“或者我給你媽媽打電話的時候，也可以表達一下你這些苛刻的要求？嗯，口說無憑……”
顧亦懷正想她這話的跳躍性是不是強了點，轉眼就見坐在對面的人好整以暇掏出手機，對着自己洋洋洒洒寫滿字的電腦屏幕“咔嚓”拍了一下。
慕羨晃了晃手機，有些得意地笑了：“既然有了證據，是走是留，隨便你。”
“你！”
顧亦懷心底的小火苗蹭蹭蹭地往上冒，可她硬是強壓着，揚唇一笑：“好。那不如我們，各退一步？”
慕羨挑眉瞥她：“怎麼個退法？”
顧亦懷抬眼在兩台電腦屏幕之間來回瞟幾眼，思考片刻后慢悠悠開了口：“求同存異。喏，就這幾條……既然已經達成共識，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然後？”
“為表達誠意，我只再加一條。反正你不會做飯，那廚房就歸我。但有一點，我可不負責做你那份。”虧她媽臨走之前還一再吩咐，說什麼要多做慕羨愛吃的菜，切，憑什麼，自己有義務照顧她嗎？
慕羨凝眉，未多做思考便直接頷首道：“好。”
這態度讓顧亦懷很滿意：“公平起見，你也再加一條好了。”
慕羨不加思索指了指屏幕上的首條，顧亦懷低頭去看，就見上面寫着：“十二點之前必須回家，不許夜不歸宿，不允許帶任何其他人回家。”
她一時沒忍住，幾乎當場就笑出了聲。
“沒搞錯吧你，都什麼年代了，還提這樣的要求？再說，你又不是我媽，還管我什麼時候回家，交什麼朋友？”
慕羨面無表情瞟她一眼：“我沒興趣管你任何事，但要想和我住，就必須遵守。”說完略帶挑釁撇了撇嘴角：“自己看着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考慮到為了以後少被那倆媽找麻煩，顧亦懷雖百般不耐，卻也只能從鼻間輕哼一聲，不情不願道：“好～我才懶得和你斤斤計較。”
慕羨聞言揚了揚眉，卻也沒說什麼，收起電腦轉身去了書房。片刻后，手拿幾頁A4紙轉回來往顧亦懷眼前一遞：“看下，沒問題去貼上。”
“貼哪兒？”
“廚房，書房，還有你卧室。”
顧亦懷不服：“為什麼只有我的卧室要貼，你的就不用？”
“因為這是我家。”
一句話擲地有聲，接着，還沒等她做出反應，那一張俏臉比冰山還要冷的人，早翩然轉身回了自己房間，臨走輕飄飄丟下一句：“記得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我不喜歡看到任何髒亂差的行為。”
顧亦懷咬牙切齒，卻也只能對着她的背影揮了揮拳頭，之後，乖乖拿着“約法三章”按要求挨個粘貼去了。
慕羨回到卧室換了舒適的居家服，轉身剛想出去找點吃的，視線一瞥，卻不經意看到了擺在床頭顯眼位置的毛絨擺件——一隻純白色耳朵長長的小兔子。
這點其實很奇怪，一隻萌萌噠小兔子，和一個冷冰冰的御姐，無論如何都很難讓人將她們聯繫到一起去。
慕羨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盯着它看了一會兒，接着，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身體卻已經下意識靠上前，將那小東西抓在了手裏。
她想：也許應該重新找個隱蔽點的地方來擺，又或者，乾脆藏起來？
可很快，她又想到不久前才剛剛訂立的約法三章中有一條：絕對不可以擅闖對方卧室，任何原因都不行！
先別說那個人可能都沒有機會看到，即便有，也不一定能將眼前這東西認出來，自己又何必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做賊心虛呢？！
這麼想着，慕羨自嘲一笑，將軟綿綿的小東西握在掌心撫了撫毛，之後，小心翼翼擺回了原來位置。
出了卧室轉去廚房，本以為正不知在哪兒躺倒休息的人，卻意外出現在了視線里，而更讓她驚訝的是，那身穿圍裙的人居然還熱火朝天做着飯。
慕羨站在門口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接着，轉身打開冰箱拿出了一桶泡麵。
等到顧亦懷動作迅速做好兩菜，又熱完倆媽拿過來的湯，端上餐桌時，慕羨冒着熱氣的方便麵也剛剛泡好。來人笑嘻嘻瞥她一眼，故意陰陽怪氣問了句：“你晚飯就吃這個啊？”
慕羨未出聲作答，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抬頭看她，只手拿筷子挑起幾根麵條，慢條斯理塞進了嘴裏。
“哎，你整天吃這個多沒營養，而且，吃多了對皮膚也不好。瞧瞧你這臉，嘖嘖，又干又黃，都快跟面一個顏色了。”
慕羨懶得搭理她，吃完一筷子，轉而又挑起另外一筷子，全程都把她當成了透明物體。
“哎，冰木頭，你聞聞我這菜，是不是特別香？雖說比起乾爸的手藝稍微差了點，但我好歹是得他真傳，怎麼也能算得上色香味俱全了吧，你說是不是？”
慕羨微微皺了皺眉：這人可真煩！
雖然自己說過的話自始至終都未有回應，顧亦懷卻毫不介意，坐在桌前先盛碗湯喝了一口，又道：“你說那倆媽千叮囑萬囑咐要我好好照顧你，我在這兒吃着卻讓你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我就大發慈悲，以後做飯算上你一份兒，怎麼樣？”
慕羨終於停了手中動作，抬頭看她：“條件？”
“呵呵，還是你了解我。”顧亦懷揚唇笑着，回道：“要求不高，我負責洗菜做飯，你負責洗鍋洗碗，順便把餐桌廚房收拾乾淨，怎麼樣，公平吧？”
要不是她實在懶得做家務，無論如何也不會便宜眼前這塊冰木頭。可她以為是恩賜，別人卻一點兒都不領情。
慕羨拿起筷子來到洗碗盆前沖洗乾淨放好，轉身回到餐桌前，面無表情看了顧亦懷一眼：“抱歉，你的提議我沒興趣。”
“哎，你什麼意思？”顧亦懷楞了一下，之後有些憤憤地回道：“我已經主動讓步，決定做飯給你吃，你怎麼還不識好歹。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慕羨聞言，彎腰將桌上空了的調料包一一裝進泡麵桶，又走到門口丟進垃圾箱，之後才回身看着她淡淡回了一句：“你沒聽過有句話叫，不食嗟來之食嗎？”
啊？什麼意思？
顧亦懷張口剛要再問，慕羨卻已經出了廚房，臨走不忘冷冰冰拋下一句：“吃完收拾好，否則下次就不要再用了！”
留在餐桌前的人有片刻怔忪，之後才反應過來，衝著她離去的背影喊了一句：“你說不用就不用嗎？約法三章里明明寫了廚房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