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第十章

對於辛嬟來說,太陽殿多了的那一個人彷彿並不存在.

就目前而言,那位姿儀出眾的仙家很是聽話,他不僅沒想過出太陽殿,就是辛嬟給他安排的那一間屋子他都未曾出過.

辛嬟偶爾的神識掃過,他一直在閉目打坐.

按說現在的辛嬟應該可以放心,相反,辛嬟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她從來就沒打消過懷疑他的念頭,隨着他一日又一日的在太陽殿閉關,這個念頭更加揮之不去.

這一日,又到了天庭的曜日星君來取太陽真火本源的日子.然而今天一天時間過了大半,也不見曜日星君的影子,往日裏他來得最是勤快.

辛嬟早已經取下了本源封存好,只等曜日星君帶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本源是按照時間掐算好了,耽擱一日,那麼人間一年都不會有太陽.

每一次取下一點本源不亞於在自己的靈魂上插上一刀,饒是她修為高深,將本源取出一些后,面色慘敗,步容踉蹌.

那種極致的痛苦現在都還沒有散掉!

為什麼還沒有來?她很想睡一覺,一覺醒來,她就舒服了,而且會很神奇地恢復一半的創傷，再努力修鍊修鍊,慢慢恢復一分本源,就不會難受了.

辛嬟終究還是想睡了一下,睡著了就不知道痛苦.

她撐着站起來,然後在太陽殿外設了法術,只要有人前來,哪怕睡得再沉,她也能迅速清醒過來.

靈魂和**的痛苦,很難讓她入睡,然而她不斷念着<忘塵咒>,漸漸地,她慢慢睡著了.

屋外清光浮動,一直不出門的假太子這會兒悄無聲音地到了門口.此時,他的臉色也極度慘敗,也像是受了重創一般,他此時也再無之前端着的清冷仙態,而是病弱堪憐的模樣,顯而易見,他是強撐着過來了.

他倒是想推開門,然而屋子周圍的禁制都嵌入了太陽真火,不得正確的解法,觸之火燒.

盤旋了一會兒,最終,他還是緩緩回去了.

很快，太陽殿外終於出現了人跡。

“太陽神君可在？”

辛嬟從昏睡中清醒，聽到觸碰傳音法術人的聲音，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竟然是一個陌生的女仙聲音。

“小仙是女媧娘娘身邊的初雲，今日奉天母娘娘旨意，來取布日本源。”

辛嬟一聽，立刻就起身，這一起身，腦子便出現一瞬間的暈眩。太陰所慮其實是對的，取了萬年，她再強大的本源也受了重創，每一次的恢復，也只是恢復神力創傷，但本源修鍊回來艱難，所以她倒是一次比一次虛弱。

穩定了下心神，用神力調息了幾息時間，臉色終於變得正常起來，她帶着準備好的本源走了出去。

殿外，初雲仙子十分地耐心等着。

因為神獄現在因混元塔而亂，天母唯恐被外面的仙魔知道混元塔，也不再放心曜日星君每月例行地去尋太陽神君取本源布日。天母思慮許久，終究將知道內情的初雲派進了神獄。

初雲仙子的法力是完全無法在神獄中存活的，但是靠着神獄出口的太陽殿卻完全沒有問題，神獄裏的仙魔和天帝天母其實都知道，神獄出口這麼多年沒有一個罪仙妖魔接近出口而逃，就是因為太陽殿的存在，太陽殿方圓千里，可以說是神獄中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天母放心地將初雲仙子派了過來。

太陽殿的大門打開了，初雲仙子忙上前幾步，這遠遠見着了正主，就行了個大禮。

“見過神君。”

辛嬟面色溫和：“是天母派你來取得？曜日星君呢？”

初雲仙子送上了令牌和天母旨意，然後抬起她，這一看，她的臉色大變。

辛嬟依然好脾氣，蓋因辛嬟聽到這初雲仙子是女媧娘娘身邊的人。

“初雲仙子？你這是怎麼了？”辛嬟溫聲提醒到。

初雲仙子連忙移開目光，可還是有些神思不屬。

“神君和……我一個故人很像！”她並沒想隱瞞。

辛嬟一聽，臉上浮現出不知喜悲之色，然後輕嘆道：“仙子說的故人是不是太古天庭的八太子？”

初雲仙子點頭：“是啊，原來神君也知道，實不相瞞，我聽早聽天母娘娘說太陽神君和她相似，現在得見了神君，卻是未曾想到你們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辛嬟微微一笑：“我是懵懂中就化了形，而化了形后，這容貌變改不得了……現如今倒是有些惶恐是否冒犯了當年的八殿下！”

初雲仙子聽了，稍微放心一點心，隨後不好意思起來：“神君切莫多想，或許是樁緣分。”

辛嬟笑了笑：“多謝仙子寬慰，這事就不說了，你現在可能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

初雲仙子收斂心神，她點頭解釋道：“神獄裏除了混元塔的亂象，天母娘娘擔憂傳出去讓天地大亂，所以就封了神獄內外不讓任何神仙接近，現在就是曜日星君也不方便進來。”

辛嬟慎重起來，又問道：“那天母可有說如何處置這神獄的混元塔？如今雖然沒找到，但也難保證這裏的罪仙妖魔找不到。”

初雲仙子含笑安撫說道：“神君放心，天母娘娘已經做了安排，您放心便是，娘娘還傳話給小仙，希望您鎮守在這太陽殿，不讓那些罪仙妖魔逃出來。”

辛嬟微微點頭：“昔日我答應了女媧娘娘贖罪，這神獄我自然會幫着天庭。”

初雲仙子連忙跪倒行禮：“那初雲就代天母娘娘多謝神君了。”

辛嬟客氣地叫她起來，若非不能觸碰旁人，她定然會親自去攙扶。將本源交給了初雲，誰知初雲並未立即離開，反而對辛嬟欲言又止。

“仙子可還有其他的事？”辛嬟好奇問道

初雲想了一會兒，然後格外小心地問道：“神君，您近幾日可瞧見過你覺得陌生的神仙？他長得極好看。”

辛嬟立刻想到了如今在她後殿的假太子。

她不懂聲色問道：“神獄外也有神仙進來了？他是誰？”

初雲一聽之下，就知道太陽神君並不知情。

看來陛下是直接去神獄深處去了，娘娘總擔憂太陽神君性子不好，陛下似乎又挺討厭太陽神君的，娘娘便沒想過讓陛下和太陽神君聯手，可今天她相處了下，她發現，娘娘似乎有所偏頗，這位太陽神君性子很不錯。

只是可惜，陛下果然討厭和阿辛長得一樣的太陽神君呢？

“沒什麼，也是一個故友，犯了點錯被關了進來。”初雲仙子含糊解釋一下。

“犯了過錯，你說的可是東海六太子敖珮？”辛嬟卻試探起來

初雲仙子怔愣一下才微微點頭，天帝就是藉著敖珮的名字進來的。

辛嬟突然伸手，一道八角火鏡出現在初雲仙子面前。初雲仙子看清楚這面火鏡的模樣后臉色又變了，她注視着眼前的太陽神君，眼中出現一抹不確定。

“神君幻化的鏡子形狀倒是奇怪。”

辛嬟笑說道：“我不喜歡圓鏡，可我喜歡八角，所以幻化的任何東西我都喜歡加上八個角。”

“八角，神君原來喜歡八角，看神君殿外葵花美艷，還以為神君最是喜愛葵花了。”

辛嬟搖了搖頭：“不過是在神獄裏，葵花容易生長罷了，更何況，我也不想讓我喜歡的東西陪在我不喜歡的地方。”

初雲仙子這時候臉色已經發白了。

她強忍着心中震蕩，小心試探起來：“那神君可喜歡兔子？”

辛嬟奇怪地看她，初雲仙子微微低頭：“我那兒養了些雲兔，想着神君在神獄也寂寞，不如初雲給你帶上一兩隻過來陪神君逗趣？”

辛嬟一聽，連連擺手搖頭：“不要，我就不要了。”排斥得不行。

要說辛嬟最恐懼的動物，還就數兔子了，只因為兔子那雙紅色的眼睛……為什麼怕紅色的眼睛，辛嬟仔細想了想，也挺沒來由的。

“神君說得這麼急切，是不喜歡雲兔嗎？”初雲仙子袖子下的手已經抓緊了。

辛嬟連忙點頭，她連忙將八角火鏡幻化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來，沒有注意到初雲仙子的顫動。

天神怕兔子，其實是一件很太過巧合得事情啊。

阿辛也怕呢？而且她的性子也是不願自己喜歡的人陪着自己遭罪，只不過喜歡的人，除陛下是個例外！

初雲仙子看着辛嬟，不自覺地就出了神。

這時候，八角火鏡裏面出現了那位假太子的面容。

“東海六太子可是他？”辛嬟打斷初雲仙子的注視。

初雲仙子回過神來，看到火鏡里的人，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但很快就點了點頭，試探地問：“正是我那故人，原來神君這是見過他了？”

辛嬟立刻散去了火鏡，她現在倒是放心了，這位不是天母派來的帶走混元塔，就是可能替代真正東海六太子受刑的。以他天仙的修為來看，前者並不可能，那麼便是後者了。難怪，他一直待在殿內不出，乖巧得很。

既然他這麼乖巧，辛嬟也樂意給東海龍王和美人做個人情。

“見過，現在就在我宮裏，他在我宮裏呆了六日有餘了。”

初雲仙子本能地大喜，然而大喜過後卻是大驚。

陛下，不去尋找混元塔，卻在這太陽殿待了六日……是其他原因，還是他受傷了？初雲仙子自然希望是后一種，想到這裏，初雲仙子不可避免地憂心了，她已然生出要見陛下的念頭。

“神君，初雲想見他……不知能不能……”

辛嬟不會為難和她好好說話的美人的，她輕輕點頭：“無妨，你隨我進去。”

後殿。

隨着越來越接近目的地，初雲仙子的步子也越加急促。

“我便不進去了。”辛嬟相當善解人意。

“多謝神君。”

辛嬟微微點頭。

初雲仙子一推開門，入眼的就是她曾見過無數次天帝打坐的模樣。辛嬟遠遠看了一眼，也懶得去打擾，這初雲仙子可見挺關心他的。

“陛下，您臉色有些不好，您受傷了？”這一問出口，人已經到了天帝跟前探尋了。

“無事，既然看過了你就回，別和母后說我在太陽殿養傷的事，免得她擔憂。”天帝語氣及其平和，顯然沒有將受傷的事放在心上。

“這神獄深處的妖魔竟這般厲害？連陛下都傷了？”

天帝似笑非笑：“你這是想打聽什麼？”

初雲仙子有那麼一絲被戳破的尷尬感。

“陛下，若那些妖魔厲害，您不如和太陽神君聯手？初雲瞧着……這位神君不但和八殿下長得一樣，性子和喜好也相似得緊呢？”

天帝淡淡地看了初雲仙子一眼：“你比朕似乎更想得到混元塔。”

初雲仙子感念說道：“天母娘娘一直念着，天帝一日未得混元塔鎮壓乾坤，這天帝位置難穩，娘娘很擔心你。”

“母后在身邊，你不敢說真話，如今你還不說嗎？”天帝根本不聽初雲仙子廢話。

初雲仙子臉色一變，屋裏頓時安靜到了極點。

初雲仙子看着眼前的天帝，眼眶突然紅了。

她的聲音已經沒有在眾仙面前那般溫柔甜美了，她壓低了聲音，還帶着一絲的嘶啞。

“陛下，混元塔是不是一直就在你手裏，神獄之所以出現混元塔，是您……是您將混元塔丟進去的，對嗎？”

天帝聽了后似乎沒有意外初雲仙子會知道。

或許從初雲仙子交給他女媧石，他就明白初雲仙子已經懷疑了。

“我原本並不信的，因為我想不出您這般做的原因，但是我今天看到太陽神君，我就明白了。”

“所有人都說，混沌鍾器靈吞噬了阿辛而化形，闖了火燒天庭的大錯，這個器靈還有好福氣得到女媧娘娘的點化，其實根本不是對的。是您求女媧娘娘掩蓋住阿辛的身份，又為了成全她，給了她一個新生，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去，是你和娘娘篡改了她的記憶，是不是？”初雲仙子定定地看着天帝，她希望天帝給她一個否定的答案，然而讓她失望了，天帝的眼神昭示了一切。

“你忍了快萬年，為什麼不一直忍下去？”初雲說著，通紅的眼睛掉出了眼淚。自從見到太陽神君，初雲一直在剋制，這時候終於爆發了出來。

“是聽到天母娘娘要給她找仙侶，您嫉妒了，甚至還忍不住……”初雲仙子說著說著，已經說不下去了。

可是她還是要說：“當年，她能割肉還命，剜心償情，你現在忍不住……就不怕她……”

天帝的目光剎那間冷厲異常，整個人如墜魔道一般陰冷。

初雲仙子觸及天帝的目光，理智剎那間回爐，接下來的話，她不敢再說下去了。

“陛下，我……會……幫你隱瞞一切的。”她語氣有些顫。

“不必，朕不需要隱瞞。”天帝移開了身，目光看向門口，那方向是太陽前殿的方向。此時說得專註，陰冷之意也散去了，他難得流露出這麼一個打從心底燃起的笑容。

如果天母在，她會發現，這樣毫無負擔的溫暖笑容，已經萬年沒有出現在天帝面前。

初雲壓抑住心情：“看來陛下是早早做好了準備了。”

天帝也難得一次認真看着初雲，並用從所未有過的親切對她說道：“嫂嫂……朕這般稱呼你一聲，是希望你要一直記着，你是太華大哥的未婚妻，不要讓母后和太華大哥失望。”

初雲平靜地表面戛然而止，她瞬間笑了，笑了一會兒，然後又哭了。

“是了……我有太華……”

天帝見初雲混沌的樣子，他起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