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28.第 28 章

反響最大的是餐廳內部人員,有人不滿初級廚師能出頭,自己沒機會,有人覺得這是一個漲名氣的好機會,想想他們天天在廚房幹活,顧客吃着美味的食物,卻不知做出美食的廚師是誰,只能對着服務員說好吃,讚美都進不到他們耳朵里,這種情況多難受,現在有這機會,能被人所知,可是大好事啊。

於是,廚房出現了兩種聲音,一是反對,二是支持,前者大都是水平不上不下的小廚師,不是餐廳的主力軍,餐廳明確放話了,要麼提升廚藝爬到前面,要麼老老實實滾蛋,愛去哪就去哪,有受不了的確實捲鋪蓋走人了,但大部分人都認為自己有能力,忍氣吞聲留了下來,發奮努力。後者就是以餐廳主力為代表,積極性前所未有的□□,廚房在他們的帶領下掀起了學習和提升廚藝的浪潮,做出的菜味道比以前更好。

第二方面的反響來自於外部不明覺厲的顧客群體,正如邱瀚宇料想的一樣,主要出現了兩種爭議性觀點,在網上各大美食論壇、微博等等社交平台上吵得火熱,但是在水軍的第三種聲音出來后,爭論被引向了究竟是否要親自試吃的局面。由此帶來的影響,就是大量顧客湧入酒店的自助餐廳,喜歡佔便宜的顧客,想以低消費品嘗到高水準的菜,喜歡挑刺的顧客,想以自助餐的某某菜味道不好來貶低餐廳,反駁支持餐廳一派。

但他們的算盤哪比得上邱瀚宇打得響,那段熱潮期間,一是內部人員廚藝提升了一大截,二是黃金時間的菜都是讓大廚抽空來做的,味道肯定不一般,想挑刺都挑不出來。敗北的反對派悻悻離開,回去后立馬換馬甲倒戈向支持派,稱餐廳就是一個普通員工做的菜也味道絕佳,職稱並不影響菜的水平。

支持派更不用說了,對餐廳的菜讚不絕口,有的人因為沒及時嘗到限時限量菜而扼腕不已,狠狠心就去了中西餐廳消費,嘗過後,又成為了中西餐廳的忠實粉絲,好評不斷,還熱薦親朋好友到來,餐廳也給了他們打折的優惠,更刺激消費。

餐廳的策劃成功了,客房服務處也打起了宣傳的旗幟,既然來這裏吃飯了,為什麼不多享受一下休閑的生活?於是推出了比如辦理貴賓卡入住打折,享受健身、游泳等免費項目的優惠,或者憑餐廳消費券折價享受按摩等服務,加上宣傳效應,酒店業績猶如坐火箭般飛速上漲。

這一切的成功,除了邱瀚宇精明的企劃外,與合作宣傳脫不了干係,那段時間,不論是公交站牌、公共網絡電視、地鐵內等等都打滿了酒店的各種廣告,酒店還與各大團購、信.用.卡平台合作,以各種優惠形式售賣餐廳的優惠券、套餐等等,擴大了影響力。

這輝煌的成績下,別說邱瀚宇及各領導階層了,就是辰良這小角色也累得半死。作為酒店宣傳重點推出的第一人,辰良不但每天要做大量的蟹黃蛋和一些簡單的小菜,還要應付一些小媒體的採訪,偏偏他話少,很少面對鏡頭,不知道說什麼好,幸好邱瀚宇在他身邊,冷場時幫他接話,私下裏也教他應對技巧,他收穫頗豐,面對鏡頭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形象,至少會露出笑容了。

其實他除了企劃剛開始時,小火了一把外,之後就沒他露臉的機會了,餐廳也只是借他東風捧其他大廚而已,一是辰良本身不喜歡拋頭露面,適度地宣傳,給他提供能發揮特長的平台就好,二是從公司利益出發,比辰良更高級的廚師出名才更有用,因此風借完后,他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這也符合他個人的職業追求——低調。

為了不落人口實,引眾人不服,邱瀚宇跟他約定,等他過段時間考過中級廚師證后,才讓他上爐灶線炒菜,在此之前除了人手不夠時幫忙外,還得委屈他繼續做打荷的工作。

然而就在這波熱潮逐漸退去的時候,辰良莫名其妙火了,邱瀚宇可納悶了,刨根究底一探,才知道話題的熱門是辰良獨特的長相。一開始只是某大V說辰良長得這麼丑還放出來宣傳,簡直辣眼睛,然後就有正義之士出來反駁廚師不是看臉吃飯,接着形成了兩種爭議的聲音,最後越吵越烈,話題引申得越來越遠,甚至有人研究起祛除胎記的療法來。

邱瀚宇哭笑不得,這種大紅大紫的方式真是聞所未聞,更好笑的是,居然有自稱祛除胎記的專家上門來推銷,還說要辰良代言。

辰良不知如何應付這種狀況,嚇得悶頭栽進廚房,都不敢出去見人。

隨着辰良的名聲大噪,方正國的臉越來越黑。

辰良在西餐廳時就是一隻小螞蟻,想捏就能捏,現在呢,剛離開西餐廳,就變成重量級的大人物,這前後的巨大落差讓方正國如何服氣。

這天方正國見到辰良,冷不丁地諷笑:“作為你的老領導,看來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得意一時,不代表能得意一輩子,老老實實低頭做事!”

辰良本來想裝作沒看到方正國,轉身就走的,畢竟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翻了臉誰面子都不好看,可是偏偏有人喜歡挑釁,那就不是他的錯了。

“最近焦糖布丁銷量不錯。”辰良不緊不慢地丟出一句話。

方正國整張臉就綠了,原來辰良離開后,焦糖布丁就轉手給了方正國的弟子小李做,但小李做出來的口感、味道都比不上辰良做的,焦糖布丁的口碑極速下滑,網友紛紛感嘆江河日下,換了別的廚師,味道也是不行,後來經過兩個餐廳的協商,又把焦糖布丁的任務交到了辰良手上。

辰良的意思很簡單,你別太把自己的弟子當回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得意一時,不代表能得意一輩子,看,現在不就被我騎到頭上了么?

方正國氣得牙齒咯咯作響:“不要自以為是,我警告你!你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一旦你沒有價值,就會被丟棄,到時候,你想回來,我還得考慮考慮。”

辰良冷冰冰地說:“我是中餐廚師。”言下之意,不要自以為是,我在中餐廳可是能上爐灶線的廚師,鬼才想回你的西餐廳,去做個不被重用的打荷仔。

方正國臉色鐵青得跟吞了只蒼蠅似的,辰良下一句話傳來,他就恨不得把蒼蠅塞進辰良嘴裏。

“西餐廳這個月的業績,相對來說,還不錯。”

相對來說……相對來說!這個月,中餐廳一甩從前被西餐廳壓制的情況,逆襲而上,一躍成為本月業績最出色者。究其原因,就是邱瀚宇恰到好處的企劃和辰良話題的推動。

酒店一視同仁,也推了西餐廳,然而效果遠遠比不上中餐廳,很多人衝著辰良的名聲去了中餐廳,就在這時候,辰良和同事們採用現場製作的方式大秀了一手絕技或者獨特的做法,每天都換一種,還不帶重複,不過同事的吸睛度遠比不上本身就是話題人物的辰良,所以推動業績的一大功臣,非辰良莫屬。

相比之下,方正國也曾鼓勵手下們創製新菜品,靈活運用自身優勢,扭轉劣勢,學習借鑒中餐廳的優秀成果,然而手下們都跟着他練就了一張得意的嘴臉,非但不願低頭學習中餐廳,也不願承認自己的缺陷並改正、變革,導致西餐廳式微。

總之,比起拿不出特殊技藝、又不革新的西餐廳,中餐廳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把曾經不可企及的西餐廳狠狠壓在了腳下,而辰良帶來的影響力功不可沒。

方正國氣得差點咬斷牙,衝著辰良大吼:“你不要囂張,以後有你好看!”

“一大早的,方師父火氣這麼大?”方正國身後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回頭一看,邱瀚宇酷酷地手插褲袋走了過來,“您要注意下才行,畢竟不是年輕人了。”

方正國一喜,心想邱總還這麼關心自己身體,肯定跟自己站在同一條線上,正好,辰良這小子這麼囂張,讓邱總給他一個教訓。

他興緻勃勃地剛想說話,邱瀚宇登時潑他一盆冷水。

“在大庭廣眾之下,年輕人發火,人家還可以說是年輕氣盛,不懂事,但像您這把年紀的……”邱瀚宇笑得跟狐狸似的,“要是人家說您沉不住氣、不夠穩重,對您名聲損害有多大,我不說您也知道。”

方正國笑容一僵,看到周圍有不少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老臉頓時拉了下來。

“什麼話該在什麼場合說,對着什麼人說,自己掂量。”邱瀚宇噙起一抹笑,“不是你該管的人,要說什麼話自己也要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有你,”為了不讓人起疑,他意思意思地教訓了辰良一下,“對領導放尊敬點,該退讓就退讓,有什麼不滿的跟你領導彙報去,跟別部門的領導較勁什麼?公司雖然制度寬容,但對越矩的人,絕不姑息。”

別看邱瀚宇說得振振有詞,特有教訓意味,實際上整段話就一個意思,不是一個部門的,居然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吵架,是想越權造反么!

方正國臉色一變,跨部門找茬是公司忌諱,他這麼做已經違反了公司規定,更別說還在人多的地方大吼,邱總就是在提醒他,他已經觸犯了幾條規定,再不收手,小心公司制裁!

“嗯。”相比之下,辰良淡定得多,低下頭,不再說話,本來他就是一個被找茬的路人甲,無辜得很,他也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全是方正國自己在腦補。

“這事就這麼算了,”邱瀚宇冷哼了一聲,“辰良你回去檢討一下自己,寫份檢討書遞交上來。方師父,您也別為小事大動肝火,做好自己本職工作,別的人做不好,你跟我說,我讓他領導教訓他。”

方正國哪敢驚動邱瀚宇,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金主,敢得罪?他惡狠狠地瞪了辰良一眼,應了一聲“好”,滿口都是不服氣。

邱瀚宇懶得教訓他,故意冷言冷語地對辰良說:“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好。”辰良老老實實地跟他走了。

看着辰良低頭不語的“小人姿態”,方正國以為辰良怕了邱瀚宇,心情頓時爽快,腦補了很多辰良被邱瀚宇罵得狗血淋頭、哭鼻子的狼狽模樣,高興得悶聲一笑,心滿意足地走了。

殊不知,辰良沒被罵得狗血淋頭,卻是被邱瀚宇甩來的檢討菜單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今天惹了方正國,就要檢討知不知道,我這人比較寬容,那什麼紅燒茄子、白灼豆芽的素菜就不用你做了,你就做酒釀丸子、紅燒獅子頭得了。”

辰良看着邱瀚宇笑嘻嘻的臉,挺想揮一拳過去,試試臉皮有多厚。

邱瀚宇在這緊要關頭不會得罪方正國,意思意思地警告他給個教訓就算了,所以第二天邱瀚宇為了給方正國一個交代,拿了一張不知道找誰代筆的檢討書出來忽悠了他幾句,他登時樂得眉頭上揚,但邱瀚宇同時捋下一句包含深意的話,用直白的話翻譯過來就是:老子昨天放過你,是給你面子,特么你要是敢再越部門找茬,老子就先斃了你!

嚇得方正國登時不敢出聲,再也不敢找辰良的茬。

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路秉良那頭也傳來了好消息,在辰良幫助下,新任主廚廚藝大有長進,餐廳業績回歸了正規,正慢慢好起來。

在此期間,久華公司的酒店和商場非常不逢時地開業了,由於御龍大酒店的熱潮還沒退去,久華公司酒店的客源都被御龍吸引了過去,營業額完全沒預料的高,着着實實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看到了么,久華公司的營業額,比我們低了十個百分點,”邱瀚宇拿着內部人員送來的數據資料,笑得前仰後合,他抬頭看向身後的辰良,豎起拇指誇道,“這都是你的功勞!”他的企劃是在辰良自薦去中餐廳的理由上改的,歸根究底還是辰良功勞最大。

“我沒做什麼,是你的企劃好。”辰良正在幫邱瀚宇按摩,自從企劃開始后,邱瀚宇連家都沒空回,只能繼續在辰良家蹭吃蹦睡,辰良不但做他御用廚師,還成為了他的專職司機,每天負責接送。

“我有讓你誇我么?不要自作多情。”邱瀚宇樂滋滋地舒展雙臂,悠閑地翹着腳享受辰良的服務。

這時候要是劉紹,肯定會笑嘻嘻地賠禮道歉,拍馬屁地說:“不不不,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我們邱總那麼優秀,不用誇,大家都知道您能幹。”

辰良卻從不吃邱瀚宇這套,他老老實實地幫邱瀚宇按鈕手臂的經絡,半天就吭了一個字:“嗯。”

邱瀚宇真是敗給他了,無奈地拍了拍額頭,感慨道:“我怎麼就認識你這個悶油瓶呢?算了,不說這個,說個有意思的,聽說久華公司的老總也姓陳,跟你同個音,巧吧,你說你們是不是百年前是一家人,後來因為觀念不合就分家,變成同音不同姓?要是的話,就喊他快點滾蛋,別來搶我們的生意,挖我朋友的人。”

辰良手指一僵:“名字?”

“嗯?我想想,叫什麼來着,”邱瀚宇摸摸下巴,想了半天,恍然大悟,“想起來了,叫什麼陳厲克,這名字真晦氣,聽起來就不舒服,煞氣太重。”

辰良鬆了口氣,幸好不是那個人:“煞氣重,未必事事順利,比如這次就輸給了我們。”

“什麼叫輸給我們,”邱瀚宇得意得眉飛色舞,“這是他們水平太低,比不上我們。”

“嗯,”辰良轉開了話題,“但久華不像是忍氣吞聲的公司。”

邱瀚宇不在意地揮揮手:“行了,就他們那小人嘴臉,也就是來我們公司挖人這點本事了,難道還能派刺客來刺殺啊。”

“勿輕敵。”辰良擔憂道。

邱瀚宇滿不在乎:“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又不是神通廣大的齊天大聖,怕什麼。就算齊天大聖,還得怕如來佛祖呢。不過……”他轉過頭,凝視辰良的臉,“別人被挖走我不介意,只有你,不準走。”沒有一貫彆扭的傲嬌,他真摯地、認真地流露出真實情感,放低了所有姿態,只求辰良留在他身邊,因為對他來說,辰良是這世上唯一的存在,也是他……念念不忘的人。

二十多年來,他的感情是張白紙,懵懂不知,他不知對辰良是喜歡,還是依賴,他只是打心底希望辰良永遠留在他身邊,不離不散,長情陪伴。

辰良看着眼前寬厚的肩頭,眼裏是化不開的柔情:“我不走。”——我就在你身邊。

邱瀚宇指着道:“說好,這是你自願的,不是我強迫你的,我可沒求你留下。”

“嗯。”辰良揉了揉發酸的手,結束按摩,接過邱瀚宇遞來的水喝了一口,“明天我休息,可以去幫你聯繫師父修水管。”

邱瀚宇拿杯的手頓在了空中,過了一會兒,才扯出一個很勉強的微笑道:“幹什麼,閑着沒事幹,怕長蘑菇?放心,我這人很寬容,就算你發霉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快放寒假了。”

邱瀚宇笑容頓時凝滯,一口水噎在了嘴裏,遲遲沒有滾落食道。

“放寒假”三字有如千鈞之重,死死地壓在他心頭,放寒假就意味着辰瑞會回來,他們兩人的“同居”生活將要結束。

這短暫的“同居”生活里,他們發生了什麼?沒有,就像一杯白開水般平淡。千篇一律的一起上下班,然後互道晚安,起床又重複前一天的生活,僅有的相處時間,還是晚上疲憊下班后短短一、兩小時,實在少得可憐。

雖然沒有波瀾起伏,但卻有說不上的幸福感溢滿胸腔,每天有人陪他上下班,幫他戴領帶,幫他洗衣服,幫他按摩……滿滿都是溫馨與幸福,他多想時間再延長一些,分別再遲一些,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回味相處的美好。他突然後悔為什麼每天晚上回來后,聊了幾句倒頭就睡,明明有充裕的時間可以陪辰良聊天、談心,他卻將時間浪費在了睡眠上。

不夠,這點時間還不夠啊,他還沒有完全了解辰良,比如辰良喜歡吃什麼、穿什麼,喜歡什麼顏色的等等,他還什麼都不知道,相反,辰良卻把他的生活習慣都摸了個透。

他靜默地吞下那口水,握緊了杯子:“你明天過去吧,鑰匙給你。”他掏出鑰匙,丟給辰良,“你弟何時回來?”

“下下周六。”

邱瀚宇鬆了口氣,幸好還有兩周時間可以緩衝,還能再多享受這種生活。他要好好珍惜僅剩的時間,跟辰良好好相處。

辰良第二天就去邱瀚宇家了,這次終於順利地幫邱瀚宇家換上了新水管,水也能正常使用了。他發短訊告訴邱瀚宇,看時間還早,就順便打掃了一下衛生,清理冰箱一堆因為放太久而過期的食材,忙忙碌碌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結束。

他借了廚房,將晚飯做好,打的送去給邱瀚宇,邱瀚宇剛好結束手頭工作,享受難得的清凈,聽到辰良送飯來,高興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沒等辰良敲門,就跑過去開門將辰良迎進來。

由於兩人身份原因,他們不能同時在公開場合碰面和走一起,因此一到飯點,邱瀚宇都會主動去他的專屬總統套房等待,辰良也很默契地在合適的時間到來。

辰良放下盒飯,扭開蓋子,將今天做的菜一一擺放出來,沒有特別油膩的大魚大肉,只是一些簡單而樸素的家常菜,但營養價值很高,特別適合經常動腦消耗能量的邱瀚宇——辰良只有在邱瀚宇嘴饞時,才會做油膩美味的食物,其他時候會依照他自己編排的膳食譜,和邱瀚宇的身體情況來做。

一碗烏雞党參湯被放到了桌上,雞肉揉合藥材的香味霸道地將空氣擠壓了出去,蠻橫地讓鼻尖只嗅到湯香。邱瀚宇還沒品嘗,就像醉酒的人般深深地陶醉在香味里,不可自拔。

一勺子湯入了口,滿口都是雞肉的鮮香,咽下去后,竟感覺濃香隨之划入食道,在胸間戀戀不捨地流蕩。

邱瀚宇一口氣把湯喝了個底朝天,連党參浸入的湯汁都不放過,把党參嚼了個乾淨。

熱湯下肚,冰涼的指尖都暖了起來,邱瀚宇發出滿足的喟嘆:“真舒服。辰良,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沒有你我怎麼辦?”話一說完,邱瀚宇愣住了。

糟糕,竟然說出了心裏話!他整個人都懵了。

對於這樣過分曖昧的話,辰良會怎麼回答?說不要開玩笑,還是說……我也離不開你?

他心臟怦怦直跳,在緊張,也在期待着,拳頭緊張地捏了起來,目光死死地盯着辰良。

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辰良說的是諸如“我也離不開你”的煽.情話語,他一定不再壓抑情感,放肆地抱住辰良,瘋狂地吻他!

然而,辰良的話猶如冰冷的刀,深深地插在他心口,任鮮血淋漓,任血流成河。

“你未來的妻子一定比我更想聽到這句話。”

心,一寸寸地涼透,妻子么?也是,辰良是異性戀,才不是他這種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異性戀,卻屢次對男人產生好感和生理反應的齷.齪男人,辰良怎麼可能接受這種噁心的話。

邱瀚宇眼裏的希望之火霎時熄滅,他失魂落魄地夾起一塊苦瓜,放入嘴裏,苦澀的味道就像化不開的憂愁在口腔中彌散,融入四肢百骸。

“這苦瓜,真苦。”

辰良默默地捏緊了拳頭,指尖變得蒼白無比。

天知道,聽到那句話時他心情有多雀躍、多驚喜,他恨不得向邱瀚宇張開雙臂,送上熱情的擁抱。

可是,他沒有勇氣。

家庭的變故與自身經歷,令他變成一隻可憐的刺蝟,明明渴望被人觸碰,渴望別人愛着,卻不敢讓任何人靠近。他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接觸外人,不與人說話,除了他弟弟外,從不向他人敞開心扉。

邱瀚宇是第一人,也是目前唯一一個他能親近並關心他的外人,他比任何都珍惜這份情誼。他深深知道,邱瀚宇是異性戀,總有一天會娶妻生子,傳宗接代,而他只是邱瀚宇的好朋友、好兄弟,剛才的話,不過是一句玩笑而已。

他不敢想像,一旦他捅破這層兄弟關係,妄想往更近一步的關係發展,邱瀚宇會怎樣的震驚,他也沒有勇氣,去面對邱瀚宇拒絕、厭惡然後絕交的眼神。

因為渴望,因為珍惜,所以他不敢痴心妄想。

其實,他只是個渴望愛情的膽小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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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兩人的上班時間不同,辰良每次送邱瀚宇到公司后,要麼瞎逛要麼到廚房準備工作,視心情而定。

今天他無心工作,商場也沒開門,他便在四處隨意晃悠,吹吹風、賞賞景。

這時,一位穿着西裝、戴墨鏡的男士突然攔住辰良。辰良嚇得倒退一步,臉色頓時發白,即便能接受邱瀚宇的接近,但內心的恐懼癥結還沒解開,遇到生人的靠近,他還是很害怕。

對方似乎沒想到辰良反應這麼激烈,他很紳士地倒退一步,與辰良保持一定距離,很有禮貌地半鞠躬道:“您好,辰良先生,我是久華有限公司的經理,這是我的名片,”他雙手向辰良遞出名片,提出請求,“可否移步一旁說話?”

辰良緩過了勁,沒有接過名片,警惕地環視四周,發現似乎就這男士一人,但他也不敢放鬆戒備,後退了幾步,冷冷地道:“什麼事?”

“請您不用擔心,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跟您談談工作的事情。”見辰良不願收下名片,那人站直了身體,介紹道,“自我介紹一下,如剛才所說,是久華有限公司的經理,方便的話,可否跟您談談?”

辰良語氣冰冷地道:“如果是想讓我到你們公司工作的話,免談。”久華和文達的競爭處於白熱化階段,這種時候來找他,用鼻子都想得出來目的是什麼。

經理一怔,怕是沒想到辰良那麼直接,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驚訝,鎮定地道:“不,您誤會了,我們沒有那個意思……”

“那是要請我吃飯?”

經理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別看辰良寡言少語,但跟邱瀚宇這罵人不吐髒話、氣人不說廢話的人相處久了,多少也學了點皮毛,說話也能噎人了。

經理尷尬地笑笑:“如果您方便的話,我很高興能請您吃飯。”

“抱歉,不方便。”辰良裝模作樣地低頭看手機,“我要去上班了,您自便。”

辰良看也不看經理,扭頭快步就走,經理大概是第一次碰上這麼不給面子的人,懵了一下,急急忙忙追上去。

“辰先生,這是我的名片請您收下,我今天代表公司前來找您,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我們公司非常欣賞您的廚藝。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然而文達公司現在的宣傳只面向大廚,而忽略了您,我們很遺憾看到您的才能被埋沒。您的天賦不輸給任何一個人,我們相信,不需要太久,只要有一個適合您發展的機會和平台,您就能展現您的真正實力,我相信您也不會甘願一直被埋沒。雖然我們酒店剛開張,但我們公司有完整的宣傳體系和產業鏈,還有完善的培訓制度,我們衷心希望您給我們公司一個機會,讓我們給您提供一個能夠真正展示您廚藝的平台,我們公司,隨時都歡迎您的加入。當然,比起文達公司的薪酬,我們願意以雙倍的薪酬以及食宿補貼,證明我們的誠意。”

辰良越走越快,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無論經理吹得多麼天花亂墜,他的內心堅定,毫無動搖。他絕對不會離開文達,這不單是因為他與邱瀚宇的羈絆,還因為他很反感久華到處挖人的不要臉行徑。

但他不走,不代表別人沒有想法。既然久華向他這初級廚師拋出了橄欖枝,那肯定不會錯過比他高級的廚師,邱瀚宇企劃本來就在內部引起了爭議,如果久華再添油加醋一下,對企劃不滿的人肯定會有離開的念頭。

廚房是團隊的集合體,一個主廚就帶着一整個精英團隊,主廚一離開,可就不是一個人才流失那麼簡單了。

他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愁眉不展,他很擔心有想法的人會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情。

“辰良,你在想什麼呢?一直在發獃。”

這晚,辰良正在用熱水清洗砧板,身後陡然傳來聲音,嚇得他手一抖,熱水頃刻倒到了手上。

辰良倒抽一口涼氣,手頓時被燙紅了。

“抱歉!”楊子維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抓住辰良的手,打開冷水,“快衝冷水!”

辰良驚慌地扯回手,害怕地倒退,臉上的血色褪盡。

楊子維才想起辰良有接觸恐懼症,歉疚地道:“抱歉,一時緊張。”

辰良緩和了一下情緒,去沖了冷水,幸好創面不大,燙傷程度低,只是被燙紅了而已,沒有起水泡,他用自製的蛋黃油塗上了創面,然後才說話:“以後請別突然出現,在我身後說話。”

楊子維懊惱地扶了扶額頭,說真的,跟辰良認識太久,相處太多,他都把辰良當正常人看了,壓根忘了辰良的毛病。他愧疚地道:“我很抱歉,是我忘了。”

“沒事。”其實辰良也覺得很奇怪,明明跟楊子維的交情不淺,但卻無法與楊子維接觸,身體還是下意識的排斥與厭惡,他也曾試着像調整心態,可惜還是失敗了。

“唉,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我認為你這樣下去可不太妙,”楊子維嘆氣道,“我認識一位資深的心理醫生,如果你需要,你可以告訴我。”

辰良抿緊了唇,低頭不語。他知道這心理疾病給他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以前也想過找心理醫生,但面對高昂的諮詢費用和長久的療程時間,他退而卻步了,雖然現在勒緊褲腰帶能支付得起,他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你看着辦吧,”楊子維也不勉強,“有需要聯繫我。”

“謝謝。”辰良清洗乾淨廚台,收拾好,擦了擦手,跟同事告別後就走了,“我先回去了。”

楊子維關照了一下還在加班的人,與廚師長閑聊了幾句,跟上辰良的腳步。

兩人站在電梯口,尷尬地無人說話。辰良話少,沒有感興趣的話題他不會主動說話,楊子維無奈一笑,找個話題道:“最近你還忙嗎?”

“還好,有需要時大家會幫我。”自從來了中餐廳,他無論是工作還是心理上,都輕鬆很多。

中餐廳以前內部矛盾紛爭很多,拉幫結派、走後門關係、送禮賄.賂等等**行為都很常見,弄得整個餐廳烏煙瘴氣,影響業績。

楊子維就任后,肅清紀律和規定,禁止開後門走關係和收禮,一經發現立刻處分或開除,在此規定影響下,毒.瘤被肅清,人才被留下培養,現任廚師長就是這時被楊子維力薦而得到提拔的。

知遇之恩加上楊子維獨特的品評能力,令廚師長與楊子維一拍即合,成為了好朋友。兩人時常討論餐廳的發展方案,研製新菜色,將原本餐廳和廚房各自為政的環境變成了其樂融融的大家庭,大家不但公平競爭,也互相幫助。

在這樣的環境下,辰良不再受欺負,也不會一人工作至深夜,還常常與同事探討廚藝,同事也很樂意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他,有時他空出時間,也能做點新學的菜給來探班聊天的楊子維品評。

楊子維微笑道:“我很高興你能適應我們這裏的環境。”

“我很喜歡,”辰良想到同事們對他的關照,真心地露出暖心的微笑,“謝謝你們。”

這時電梯門打開了,辰良的微笑恰好被電梯裏的邱瀚宇看到。

邱瀚宇雙眼被刺得一疼,怎麼辰良又對別人笑,還笑得那麼開心,他都沒對自己笑過幾次,真不爽。

“邱總。”楊子維走進電梯,禮貌地向邱瀚宇問好,邱瀚宇滿肚子的酸泡泡,沒好氣地用鼻子“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邱瀚宇一臉不高興地看向辰良,發現辰良手上有大片紅痕,奇怪地問:“你手怎麼這麼紅,看到我太帥害羞了?”

辰良縮起了手,不想讓邱瀚宇擔心:“沒什麼。”

辰良越不給看,邱瀚宇越在意,他直接霸道地抓起辰良的手看:“你塗的什麼東西,葯?燙傷?”

“小傷而已,”辰良抽回手,掌心的溫度燙得他耳朵紅了一紅。

“燙成咸豬手了還叫小傷?”邱瀚宇大驚小怪地道,“你的腦電波來自火星的么?”

辰良握住自己的傷手:“沒關係,過幾天就好。”

“你以為我關心你?我關心的是你的手,要是傷了誰給我煮飯做菜?”邱瀚宇嚴厲警告,“你這雙手可是御用的,給我保護好,傷了殘了我找你算賬。”

辰良實在服了邱瀚宇的變相關心:“好。”

“這還差不多。”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開來,完全忘了楊子維在場。

楊子維靜默地看着兩人互動,心裏說不上的難受,雙拳難以抑制地握了起來。一向話少的辰良居然說了很多話,被邱瀚宇握住手時沒有躲閃,還露出了笑容。為什麼,他握住辰良手,辰良會害怕,邱瀚宇握住卻沒事,為什麼,為什麼偏偏邱瀚宇是特別的,而不是他……

電梯到達了停車場,邱瀚宇與辰良有說有笑地走出電梯,楊子維定定地看着他們並肩而行的背影,心像被剜了一個大洞,所有苦痛的、難受的負面情緒倒灌了進去,將鮮血淋漓的心變成一片苦海。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對辰良就有了異樣的情感,這種情感像種子一樣,漸漸地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等到他意識到了,心裏已經住進一個叫“辰良”的男人。

為什麼辰良身邊的不是他,為什麼……

電梯門慢慢在眼前合上,楊子維定定地看着、定定地,他從來不知道電梯門關上居然那麼慢,慢得他忍不住要衝上去,插到兩人中間,擋住辰良的笑臉。

快些、門請關得再快些,他不想再看到了這麼難受的一幕了。

電梯門終於緩慢地要關上了。

“楊子維?”辰良的聲音突然從電梯外響起,電梯門殘忍地打開了。

辰良按着電梯的上去鍵道:“快出來。”

楊子維苦澀地一笑,原來辰良以為他還沒出電梯,門就關了,正貼心地幫他開門呢。

邱瀚宇雙手插褲帶,酷酷地說:“你留裏面幹什麼,修電梯啊?我們公司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窮,居然讓經理去當維修工了。”

“不好意思。”楊子維訕訕地走出來,擠出一貫的微笑,“麻煩你們了。”

“行了,客氣什麼。”邱瀚宇看見楊子維對着辰良笑,心裏就不舒坦,他霸道地抓住辰良手腕,往自己的愛車走去,“走了走了,明天見。”

辰良彆扭地想抽回手,卻扛不住邱瀚宇的蠻力,被越帶越遠,他回頭看了楊子維一眼,輕聲道別:“再見。”

“明天見。”楊子維無力地抬起手,傻傻地朝逐漸消失的紅色保時捷揮着手,苦苦一笑。

老天爺,你真是殘忍至極。

“你以後能不能別對別人笑,”邱瀚宇手支着頷,看着窗外的景色,滿口的怨氣,“知不知道,長得又不帥,對別人笑就是對別人的傷害。”

辰良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他不記得自己有笑過,哦,想起來了,剛才對楊子維笑了。邱瀚宇為什麼在意他對誰笑,難道他真的笑得很難看?他看向後視鏡里自己的臉,想了想,好像真的很難看:“我盡量不笑。”

邱瀚宇噎了一下,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嗯,其實我這人比較金剛心,所以為了社會着想,我准許你對我笑。”

辰良丈二摸不着頭腦,這究竟是要笑還是不要笑?他實在摸不透邱瀚宇的心思,轉移了話題:“今天久華公司的人來找我。”他餘光瞟了邱瀚宇一眼,以為邱瀚宇會很緊張,誰知道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哦,然後呢?”

辰良失落地說:“他們想挖我過去。”

“不錯啊,這說明你有才能,被他們看得上。他們開出的薪酬是多少?”邱瀚宇興緻勃勃地問。

“雙倍。”

“成!”邱瀚宇愉快地鼓掌,“等你考到中級廚師證,我給你三倍工資。不過,有個條件,”他不要臉地道,“有三分之一的工資要用來買好酒好菜。”

辰良握緊了方向盤,為什麼邱瀚宇不擔心他會被久華說動而離開,也一點都不緊張?

滿腦子都是疑問號,他想問,卻覺得這樣子像是鬧彆扭的女人一樣,他問不出口。

“我不擔心你會走。”彷彿心有靈犀一般,邱瀚宇收起了笑容,無比認真地道,“因為我們對彼此來說,都是特別的。”

是的,他只能觸碰他,他也只能嘗出他手藝的味道。

他們對彼此而言,都是唯一而特別的存在。他們就是對方的生活必需品,一旦失去對方,生活便會變得索然無味。

“你給我提了個醒,”邱瀚宇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久華對你出手了,肯定也會對別的大廚出手,這段時間我得派人盯緊一點,你也幫我觀察一下,看看誰有離開的意向,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還有,如果他們再找上你,別直接拒絕,想辦法套他們的話,我想看看,他們究竟是用什麼方式把人挖走的。”

“好。”辰良的心定了下來。

久華公司的果然又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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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鍋我不跳[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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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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