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腌菜肉醬蒸白菜的賣相最好,每一棵嫩嫩的小白菜被刻意掐頭去尾地切成了一指長左右,然後再切成細長條,平鋪在盤子裏。
然後先用腌醬菜炒香了肉醬,上鍋蒸小白菜的時候,就將腌菜肉醬均勻地淋在白菜上,出鍋時再灑些炒香了的白芝麻粒在濃重的腌菜肉醬上以提鮮和做裝飾,這道菜吃在嘴裏,只覺得清淡的白菜混着用腌菜炒香了肉醬的鮮,濃淡相宜。
再試試蒜蓉清炒絲瓜塊這道菜,僅僅因為絲瓜新鮮,所以有着天然的清甜,吃了重味的鴨塊之後,再吃上幾塊清甜的炒絲瓜,只覺得解膩又清爽。
白棠心仔細地觀察着薛潤,她與他相處的時間還不足一日,雖然時間尚短,可她也想知曉他的喜好,他到底愛吃咸甜酸辣,還是喜食麵餅、米飯?
她一邊慢慢地吃,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薛潤。可薛潤看上去也是悠悠閑閑的樣子,用筷子不緊不慢地挾着菜吃,而且還面無表情。
白棠心有些拿不准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她是真餓了。她就着各種菜式吃了整整一碗白米飯,大約吃到七分飽,她才放下了筷子。
誰知薛潤頓時眉毛一挑,沉聲問道:「吃這麼少?」
白棠心一滯。這還叫少?平時她都只吃半碗飯的,這幾天實在是被餓壞、饞壞了,這才吃了整整一碗飯的。
但見薛潤目光灼灼,她連忙答道:「我……妾身飯量只有這麼大。」
薛潤皺眉道:「多吃點,你太瘦了。」
白棠心又是一滯,她不由自主地就低下頭看了看,也不知為什麼,她突然面上一紅。
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視中,白棠心硬着頭皮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挾了一塊魚肉吃了。雖然蒸魚很美味,但她實在太飽了,而且今天太倉促了,要是飯前能先喝碗美味又營養的熱湯潤一潤腸胃,飯後能再吃上一盅香軟細滑的甜品,那才叫享受呢。
沒關係,慢慢來。她已經在廚房裏燜了一罐雞湯,吃晚飯的時候就有湯喝啦,倘若節儉的薛潤不反對晚餐稍微豐盛一點的話,到時候她還能把甜品和小點心也加上。
一直等到白棠心放下了筷子,並且搖頭表示她已經吃得很飽,再也吃不下的時候,薛潤這才加他用最快的速度將桌上所有的飯菜一掃而光。
白棠心有些吃驚,偷偷地打量着他,這、這應該是他覺得這頓飯菜好吃的表現吧?可轉念一想,昨天夜裏那麼難吃的飯菜他也和現在一樣全部吃完,動作也一樣快,這又令白棠心有點拿不定主意了,所以說他到底喜不喜歡她整治出來的飯菜啊?白棠心有些疑惑。
薛潤仍然是吃完飯就走了,看着他挺拔筆直的背影,白棠心鬱悶得要死。他臉上能不能稍微有一丁點的表情,至少也讓她知道一下他到底是高興還是在生氣啊。
嘆了一口氣,白棠心讓小桃扶着自己回了內室去午覺。
【第三章】
躲在內室里睡了一覺,白棠心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恢復了好些,雖然仍有些酸痛難忍,卻比早上連路都走不動的窘況要好了許多。
小桃侍候着她重新梳頭更衣之後,白棠心去院子裏走了幾圈,不大的院子裏看起來空曠得有些過了。白棠心沒能忍住,問了問小桃,才知道薛潤下午出去了,也沒交代說去哪裏。
她在院子裏蹓躂了一圈,到底無事可做,索性去大廚房照看晚餐去了。
上午的時候,勞嬤嬤還採買了半扇連着肋排的羊肉回來。羊肉可是個好東西,原先她還在京城的時候,羊肉就屬於有錢也難得買到的矜貴肉食。
後來還是白文簫看到家中兒女們愛吃,索性在京郊辦了個養羊場,一面自給自足,方便家人想吃羊肉就能吃着,同時也能將羊肉販賣到市井之中。
白棠心開始指揮着婆子們將已經用黃酒腌過的羊排清洗乾淨並切塊,再放進了爆過薑片的熱油鍋中,炸至兩面金黃,然後再放水清燉。
接下來,她又吩咐着婆子們將兩隻活雞宰殺,在雞腹中塞入香菇、千張之類的,整隻上蒸鍋蒸熟,等晾涼之後再讓小桃洗凈了雙手,將整雞撕成小塊,去掉雞骨架,最後再用香麻油和炒香了的白芝麻灑在雞絲上,做成了麻香手撕雞。
白棠心還讓婆子們把小桃拆下來的雞骨收好,另架了一口鍋,用雞骨來熬湯。
這時,那邊鍋上架着的清燉羊排已經散出了濃郁的香氣,在場所有的人都陶醉得深呼吸了一口氣。羊肉特有的香味配上濃濃的酒香,還有薑片、香葉的香氣,聞着就讓人不由自主地直咽唾沫。
兩道主菜做好,就只剩下兩道素菜了。
白棠心向來愛食海味,所以她的嫁妝里有滿滿一馬車的海味乾貨已經被送進了大廚房裏。她讓小桃帶了婆子去認那些乾貨,取了些乾貝、蝦皮出來用熱水泡發了,然後教婆子們做了一道海貝燴冬瓜。
可婆子們一聞到了海味乾貨的味道,紛紛捂住了口鼻,人人都覺得臭卻又不敢明說。
小桃撇着嘴嫌棄婆子們沒見識,白棠心卻有點擔心薛潤也吃不慣海味乾貨,所以茭白她就讓婆子們用嫩薑絲清炒了。
這時,從中午開始就放在瓦罐煨的紅棗雞湯已經散發出濃郁的香氣,白棠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晚飯的水準要比中午的那一頓飯強太多了。
見忙得差不多了,時間卻還早,白棠心索性手把手地教婆子們如何將菜品裝進盤子裏才顯得好看。婆子們瞪大了眼睛,直讚歎夫人就是有這樣的巧心思,裝盤的菜品好看得就像畫似的,擺得這麼漂亮誰還捨得吃啊。
白棠心微微一笑,在離開大廚房的時候,她對婆子們說道:「那一鍋用雞骨熬的雞湯就給你們,燙點菜吃也好,別總吃腌菜,對身子不好。」
那兩個婆子頓時像個木頭人似的,楞在原地連動也不會動了。
能在薛將軍府上做活,在松石鎮當地來說已經是份極體面的好事了。而在夫人沒嫁進薛府之前是由勞嬤嬤來管家的,而節儉成性的勞嬤嬤只有逢一、逢五的時候才會讓府上的下人們吃上一頓帶些肉末星子的飯食,現在夫人剛剛才過府,既不是逢一也不逢五,就讓她們喝肉湯,婆子們頓時喜笑顏開。
白棠心去了花廳,小桃已經布好了菜,她走上前去,打算擺碗箸時,薛潤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進了花廳。
白棠心連忙向他行禮,「將軍,妾身……」
薛潤大手一揮,「以後在府中不必再行此禮。」
白棠心眨了眨眼睛,她可不可以認為他這是在體恤她?但是他面無表情,看上去又好像是在嫌她禮數太多,過於繁文縟節了?白棠心咬住了嘴唇。
你這人說話的時候能不能配上些表情啊,白棠心腹謗道,這樣費心猜來猜去的。白棠心只覺得自己之前十幾年裏加在一起動腦筋猜猜猜的次數,還不及她嫁過來一日動的心思那麼多。
「為何不坐?」薛潤已大馬金刀地坐下了,見她仍杵在一旁不動,不由得挑眉問道。
白棠心連忙坐下了,她微微垂首,可一雙眼睛卻關注地看着薛潤。只見他也垂下了眼,掃了掃桌上的盤碗杯盞,嘴角頓時微微一抿。
白棠心的呼吸頓時一滯,他笑了?沒錯,剛才他確確實實地微笑一下,所以說他對這頓飯其實光是看賣相就已經有些滿意了嗎?
想到這,白棠心不由得又打量了薛潤一番。也不知怎麼的,她心裏突然像被針刺了一下似的,有些隱隱作痛。
薛潤本也是世家翩翩佳公子,否則她娘也不會為她擇定了薛潤這個夫婿。但天有不測風雲,薛潤在年少之時就失去了雙親,清貴公子獨自從軍,還是從最低級的士兵做起,也不知他在軍中受了多少磨難,最終才一點一點地成長為大將軍的。
而邊關軍戶多粗鄙不堪,薛潤為了能融入這個環境,為了能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若他又不想變得和那些人一樣粗鄙不堪,說不定只能以性格冷漠、面無表情來做偽裝。在他的骨子裏卻仍然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世家貴公子,所以他肯定和她一樣,更習慣於精緻而又周到的富足生活。
白棠心微嘆了一口氣,薛潤又不愛說話,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到底準不準。
「將軍,這是清燉手抓羊排,您只管用手抓着吃,妾身有準備帕子和水給您擦手,不會弄髒的。」白棠心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