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第二百九十七章

297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李瑾月有些慌神,詢問沈綏道:“現在該如何是好?是否要派出通緝令通緝?”

沈綏沒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

“長安城各個城門出入是不是還在管控中?”

李瑾月點頭,她似乎明白沈綏的意思了,忙道:

“我立刻去找人問一下城門口的進出情況。”

“不必,我想他們應該還沒有出城。帶着一個死人,他們是不可能完全不引起注意的,城門口沒有任何動靜,代表他們還在城內。而且,我想他們此刻恐怕根本沒打算出城。他們要等我入長安。”

“什麼意思?你現在身處重重保護之中,他們又能殘留多少人?難道他們當真這般不自量力?”李瑾月問道。

“這不叫不自量力,這叫孤注一擲,因為哪怕他們當真能逃出長安城,也絕難再有機會東山再起了。對於他們來說,想要復仇就在此刻,就在我們最為鬆懈的當下。只要得以斬殺我,他們就算完成了尹御月交給他們的使命。”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難道只是為了毀滅鸞凰血脈的女性繼承者嗎?即便當真殺了你又如何?取你的血髓給誰用?鸞凰血脈無法作用於血脈繼承人及配偶之外的人,這一點安娜依、了一大師已經用生命證明了。尹御月已死,殺了你就只是殺了你,你的血髓根本無法起到任何作用。”

沈綏眸光凝結,緩緩說出一句讓李瑾月毛骨悚然的話語:

“你怎知尹御月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看着李瑾月張口結舌的模樣,沈綏沉聲道:

“我一直很懷疑,高力士和李長雪這兩個身份,尹御月是如何進行轉化的。在成為高力士之前,尹御月應當一直都是李長雪,因為他需要時間蠶食你留在幽州的大軍。而在他取代高力士之後,李長雪的這個身份依舊留了下來。那個時候,雖然你已然發現了尹御月假扮李長雪的秘密,但是尹御月當時並不知曉。他是想要扶你上皇位,以李長雪的身份控制你的。那麼假扮李長雪的人,絕對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不能出一點紕漏。以尹御月如此性格孤僻,高傲成性又疑神疑鬼的人,如何能夠有這樣信任的人?我猜測,假扮李長雪的人是他的兒女這個可能性極大。

另外還有一點佐證,尹御月在灞橋固然是中了我們的圈套,可是他的表現卻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應該能想到,即便我抓到他,短時間內也不會殺了他。如果能夠保命,他完全沒有必要那般歇斯底里刺激我直接殺他。可他偏偏就是這麼做了。我冷靜下來后,總覺得不對味,他似乎是在一心求死。如今想來,恐怕他已經時日無多了,即便有我的血髓,對他來說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他這般一心求死,大概是想要轉移我們的注意力,盡量不要讓我們注意到還留在長安的人。我猜想,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擄走皇帝的人。那個人既然是男性,應該有極大的可能性是尹御月的兒子。他是在給他爭取逃跑的時間和機會,他其實心知取我血髓希望不大,所以最開始他是想要擄走蓮婢和凰兒的,他想用蓮婢和孩子逼我就範,凰兒長大后也能成為他的葯源。”

“如果當真如此,蓮婢和凰兒此刻豈不是仍舊很危險?他們潛伏在城中,肯定是準備找機會接近你的家人。不行,我們快回去吧!”李瑾月當下一把抓住沈綏的手腕,就要拉着她回興慶宮去。

沈綏卻反拉她一下,道:

“不,我們先去面聖。”

“面聖?”李瑾月徹底驚訝了。

沈綏卻沒有多說,當下邁開步子往興慶宮皇帝所在的南薰殿而去。

沒想到她們在南薰殿外卻撞上了忽陀、無涯、筱沅等人候在殿外。沈綏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李瑾月驚訝問道:

“你們怎麼在這裏?”

“陛下、華妃召見三娘、憐娘子和顰娘子還有玉環娘子覲見,說是華妃娘娘想要感謝幾位娘子此番解救長安之功,我們陪同而來。”忽陀解釋道。

“你說什麼,玉環也在裏面?”李瑾月急了。

皇帝召見張若菡、楊玉環也就罷了,怎麼會召見伊顰和秦憐?他是怎麼知道有這兩個女子的存在的?顯然事情很不對勁,想要見她們的並非是皇帝,而另有其人。

“凰兒呢?”沈綏問。

“在外院,子壽先生、尉遲焉看着她呢。崔舵主也守着,大郎放心。”沈綏道。

“卯卯,我問你,壽王和李林甫被你俘虜之後,現在在何處?”沈綏忽然問道。

“被關押在壽王府中。”李瑾月道。

“皇帝對壽王可有什麼處置?”

李瑾月搖頭,道:“沒有,他對壽王的事情提都沒提。忠王死了,壽王叛亂,他似乎半點也不在乎。”

“這就對了,皇帝這是在逼你就範。”

“什麼意思?”李瑾月蹙起眉頭。

“他知道,眼下他的繼承人中,已經再無人可與你爭鋒。但他卻又絕不希望女主政權發生。我在你身邊,他始終無比忌憚,眼下將我的親人,包括楊玉環召入殿內,是想要逼迫你殺了我,殺了楊玉環,徹底與這一切斷舍離,避免鸞凰尹氏通過你掌控朝局。如此,他可以將皇位給你,但他肯定要逼你收養一位宗族子弟作為繼承人,將來登頂大寶。你看着吧,我甚至猜測皇帝與尹御月的兒子達成了某種協議,皇帝刻意下令將他壓入刑部天牢,就是要讓他們越獄,進宮挾持他,以逼迫你。如此,你在敵人脅迫之中答應的事情,便不會再怪罪於他。即便你掌握權力,最終也不會對他下手,他好歹還能做個幾年太上皇,享享福。這就是你父親的目的。他在位二十餘年,權術已經練到登峰造極。哪怕眼下他已經脫離了對朝局的掌控,身邊無一人可用,也能在短時間製造這樣的局面,手腕太狠。可是這與虎謀皮,他恐怕也是在豪賭啊。”

李瑾月的心早已千瘡百孔,這個父親,有與沒有到底有什麼區別?她到底是如何奮鬥到如今的,又是如何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力挽狂瀾,救他於水火之中的?他的那些兒子們,沒有一個站出來,只有她,拼了命地替他收拾殘局。然而事到如今,她贏得的到底是什麼?不過是又一輪的逼迫與猜忌。只要他在那位置上一日,這樣的事情就永無停歇之時。

李瑾月真的受夠了,她的心也徹底寒了。或許是時候徹底與自己的父親劃清界限了,他因為剛愎自用已然鑄成大錯,大唐眼下一片亂局需要人主持,他卻依舊囿於過去那些事帶來的不可理喻的執念,當真是無可救藥!

李瑾月大闊步走上南薰殿的台階,白袍銀甲、紫鞘大劍鏗鏘作響,兩旁的戍守軍士,都是郭子儀、李光弼的人,也就是李瑾月的人,並不會阻攔於她。她就這般如入無人之境,來到殿門口,“吱呀”一聲用力推開了南薰殿的殿門。

沈綏默然跟隨在她身後,她沒有指點李瑾月該怎麼做,因為她知道,眼下的局面,李瑾月正面闖入的解決方式,才是最為正確有效的。也是時候,與這一切糾纏不清的執念與瘋狂徹底斷絕了。

殿門洞開,李瑾月大步而入。正殿之上,皇帝、華妃端坐主位,下首兩側,張若菡等人分列而席,酒席尚未開始,李瑾月的到來徹底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他沒有想到李瑾月竟會來得如此之快,他的計劃尚未實施,已經宣告失敗。看着她背後面帶笑容,亦步亦趨走入的沈綏,皇帝眸光愈發冰冷。

他面色沉凝,雖然心中一片頹敗,但他卻依舊保持着屬於帝皇的氣度與尊嚴。張若菡等人見到李瑾月和沈綏一前一後走入,均鬆了口氣。她們也大概能猜到皇帝以華妃名義請她們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麼。離去前,張若菡特意讓崔舵主派人去找李瑾月和沈綏了,沒想到她們這麼快就趕了來,她心中寬慰許多,略顯緊張的面龐也放鬆了下來。

李瑾月目不斜視,直接走到君席的台階下方,大劍往身前一杵,雙手交疊扶住劍柄頂部,站定不跪。楊玉環擔憂的目光落在了她後背之上。

沈綏沖張若菡眨了眨眼,又向顰娘和秦憐點了點頭,讓她們放心。

“是誰准你劍履上殿、見朕不跪的?”皇帝緩聲問道,語氣中的寒意使人心驚。

呵呵,馬嵬坡得救時狼狽的模樣,現在倒是半點不見了。到底是君王,在這宮中,才能端出架子來。李瑾月身後,沈綏冷笑。

“陛下恕罪,兒急於覲見陛下,故而禮儀上有所疏漏。”李瑾月口中倒是謙卑,可行動上卻半點也不客氣,依舊扶劍而立,紋絲不動。

皇帝並指指向她,怒聲道:

“逆女,你眼裏還有沒有君父!”

“陛下!”李瑾月音調忽而拔高,蓋過皇帝的聲音,隨即朗聲道:“您是否可以請藏於屏風之後的朋友出來一見。”

“你!”皇帝面色扭曲,青一陣紫一陣。

“鬼鬼祟祟躲藏什麼,還不出來!”李瑾月一聲暴喝,手中大劍立時出鞘,飛擲向皇帝身後那張九折金龍玉鳳金絲嵌大屏風。呼嘯的劍氣從皇帝和華妃頭頂刮過,華妃驚叫出聲,皇帝面色瞬時煞白。

屏風被大劍貫穿,後方躲藏的人立時向兩旁撲出,躲避劍氣。一共撲出來三人,左側兩人,右側一人,李瑾月飛身而起,直接越過皇帝頭頂,去取自己大劍。沈綏則直撲右側那人,藏於大袖中的雪刀凌然出鞘,在對方根本來不及反應之下,刀柄閃電般擊打在對方腋下麻穴之上,封住對方動作。隨即刀鋒一閃,架在了對方脖頸之上。她左手從腰間取下一枚香囊,抽出封囊口的繩子,將對方手腕牢牢綁住,然後提着對方衣領就將他拽到了皇帝身前的殿中央。

“陛下,情況緊急,臣失禮了。”沈綏悠然道,隨即將雪刀收回鞘中,扎在腰間,垂手而立,不再言語。

另一頭,李瑾月也已經拿下那兩人,將他們帶到了殿前跪下。仔細去看,其中一人居然是刑部員外郎劉玉成。另外一人看着面生,卻又有幾分眼熟,這人興許就是那綁走皇帝的歹徒。而沈綏抓到的那個人,所有人都很熟悉,正是失蹤多日的伊胥。

皇帝驚怒交加,已經是周身都在發抖,卻半個字無法言語。華妃縮在一旁瑟瑟發抖,已然是大氣都不敢喘。

“劉玉成……”張若菡有些失神,就連她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竟會在這裏見到劉玉成。

“唐門中人,他是潛伏得最好的那個。如果我沒猜錯,你的任務,原本是監視內子吧。從江陵之行中你的種種表現,我能發現你對內子有超乎尋常的關注,可卻並非是出於男女之情。”

張若菡眉目緊鎖,腦海里回憶漸漸清晰,江陵之行,她故意出了個三錦囊的難題,本是想為難沈綏,卻不承想誤打誤撞,牽出了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仲遠乃是武氏暗線,以及武惠妃暗害皇甫德儀之子鄂王,皇甫德儀向外求救之事。當時沈綏的推論是,宋璟送信至法門寺,提醒張若菡武惠妃要暗害太子一事。

仔細想來,一切都從劉玉成和張若菡在船隻甲板之上關於懸棺的一場辯論開始。難道說劉玉成是故意要讓張若菡或者沈綏注意到李仲遠?目的是什麼?

很快,她眉頭舒展,想通了其中關節。劉玉成的目的是轉移注意力。因為之前的慈恩怪猿案,千羽門當時已經注意到隱藏在平康坊的假聖女了。只是當時,劉玉成或許並不知道假聖女,也就是千面婆婆,根本並非在幫邪教做事,而只是單純想要引導沈綏破解尹御月分佈在幽州的勢力,釋放白六娘,然後將沈綏引導到地下總壇,取她血髓以治癒秦憐的病。所以劉玉成是想要掩護假聖女逃脫千羽門的追擊,但是他卻幫錯了人。而尹御月卻將計就計,利用千面婆婆的計劃,使得沈綏血脈被激發,隨後與張若菡誕下凰兒。

此後,劉玉成徹底被雪藏,在之後的多起事件中,看不到他的身影。這一枚棋子,尹御月也下得很高明,乃至於迷惑沈綏一直到如今。等這棋子突然發揮作用,沈綏也有些措手不及。幸而大局已定,再難翻盤了。

他身為刑部員外郎,出入刑部天牢無礙,悄然釋放唐十三和費力提毫不費勁。而伊胥為何會莫名失蹤?恐怕也是劉玉成將他救了出來。彼時不論是邪教還是千羽門都全面撤出長安,時機到了,救出伊胥,劉玉成就能將其收歸己用。伊胥早已無處可去,對於千羽門也沒有歸屬感,他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守在秦憐身旁,然而現在也做不到了。劉玉成或許就是以幫她見到秦憐為誘惑,蠱惑他幫助自己。

沈綏抓捕伊胥的整個過程中,雖然第一時間封鎖了他的動作,可並沒有感受到他有多少反抗的意圖。看樣子他倒也並非當真要與沈綏為敵,確實只是想要見到秦憐和伊顰而已。

劉玉成對於沈綏的話,並沒有作出否認。他只是咬着后牙槽,憤恨地低下了頭。大勢已去,最後的機會也已然沒了,成王敗寇,他無話可說。

然而他無話可說,卻有人有話可說,那擄走皇帝的歹徒狠聲開口了:

“李隆基!你可明白你的處境?”

竟然直呼皇帝名諱,在場眾人只覺得心驚肉跳。

皇帝的面龐不自覺地抽搐了兩下,沒有答話。他當然明白他的處境,事到如今他已然失去了控制李瑾月最好的機會,如今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群臣全部被李瑾月隔離,軟禁在公主府中。禁軍被打得全散了,李瑾月手下的軍隊入主長安,牢牢控制住了局面。再加上外面還有六七萬河西軍支持李瑾月,他已經失去了控制一切的籌碼。

“呵呵,我早該明白的,我父親就不該利用你做事。九五至尊,不過如此!窩囊廢……”

“放肆!”李隆基大怒,即便現在他已然沒有皇帝之實,但多年的養尊處優使得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尊嚴被冒犯,“你是哪裏冒出來的雜種,也來這裏撒野,你才要明白你的處境,你已經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雜種?呵呵呵呵……”他笑了,面上浮現怪異的神情,突兀地看向坐在一旁的伊顰。伊顰心口猛地一跳,看到那人的面龐,她不知為何竟是起了耳鳴。

時間就在那一刻放緩,尹忘川對着伊顰開了口,一個可怕的字眼呼之欲出,卻在下一刻被淹沒在一聲慘叫之中。

尹忘川試圖對着伊顰喊出那個字眼,然而一個人詭異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是伊胥!

他竟是掙脫了沈綏的壓制,向著尹忘川猛撲過去,由於雙手被縛,他直接張口,狠狠一口咬在了尹忘川的喉結之上。

“啊!!!呃……”尹忘川凄厲的慘叫聲回蕩在南薰殿的正殿之上,慘叫聲隨即轉變為讓人毛骨悚然的喉音。殿外守候的軍士驚聞慘呼,當即沖入殿內,呼啦啦圍了上來。

“住手!”李瑾月離得最近,當下拎着伊胥的后領,用力將他扯開。卻聽“撕拉”一聲可怕的皮肉撕裂聲,伊胥竟活生生從尹忘川脖頸之上咬下一大塊肉。傷口深可見喉骨,鮮血汩汩流淌而出,尹忘川身子古怪地扭曲抽搐着,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眼看是不活了。

伊胥吐出那一大塊皮肉,滿口鮮血,活似個吃人惡鬼。華妃已經嚇得閉過氣去,皇帝也是面色慘白。秦憐閉目,伊顰捂住口鼻將欲作嘔,張若菡緊緊拉住了她的手,抿緊雙唇。楊玉環只覺得喘不上氣來,卻沒辦法將眼神移開。

伊胥背對着伊顰和秦憐開口了:

“憐娘……小顰,我這輩子做了太多錯事,尤其對不起你們,對不起沈綏姊妹和張三娘子。我沒臉求你們原諒,也不想活了。此生唯一的願望,就是最後再見你們一次。我用最後的手段達成了目的,我滿足了。沈綏,你放心,我不跑,但我不想污了她們的眼睛,你讓我出去解決吧。”

沈綏沒有說話,只是默然看了一眼李瑾月。李瑾月抿唇,嘆息一聲,向兩旁兵士揮了揮手。伊胥緩緩站起身,蹣跚挪步,走到一位兵士身前,道一句:

“兄弟,借你刀一用。”說著轉身,示意那士兵割開綁縛他雙手的繩子。士兵猶豫看向李瑾月,李瑾月點頭,他才照做。繩索斷開,伊胥拿過他的刀,緩緩向殿外走去。

伊顰周身都在顫抖,看着他邁步向外,一句“大哥”卡在喉間,半點呼喚不出。秦憐已是淚流滿面,卻攥緊雙拳,咬牙忍耐。

不久后,殿外傳來一聲沉悶的**倒地聲,伊顰脫力,身軀後仰,在張若菡的攙扶下才勉強坐住。

大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直到李瑾月沉重的聲音響起:

“把這裏收拾了罷,我們準備回去。”

“是。”為首的軍官應道,隨即將尹忘川的屍首搬運而出,又將癱軟的劉玉成拖走。殿內只留下一灘刺目的血跡,暫時無人清掃。

李瑾月轉身要走,卻被皇帝喊住:

“瑾月!你當真……當真不能再聽為父一回了嗎?她,還有她。”他指向沈綏,又指向楊玉環,道,“你若將她們留在身旁,後患無窮啊!”

李瑾月沒有回頭,只道一句:

“陛下,以後您就在後宮安歇吧,這天下有女兒幫您扛着。您累了,該休息了。”說罷,如來時一般大闊步向外,沒有絲毫留戀。

沈家女眷集中到了沈綏背後,在沈綏的帶領下,齊齊向皇帝行禮告退。皇帝最後顫抖着下顎對沈綏道:

“沈伯昭……你,莫要誤了我李唐天下……”

沈綏淡然一笑,拱手道:“陛下,鸞凰一族只為輔佐明君,三十多年前我父親就曾為實現此理想冒着風險入京趕考。世事滄桑巨變,唯我初心不改。有鸞凰一日,就有大唐一日。陛下放心。”

那一日,沈綏向他最後那翩翩一揖,深深印在了皇帝的腦海之中,仿若與三十年前風華正茂的尹域重疊。他頹然傾倒在那巔峰皇座之上,眼底的神威,徹底渙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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