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第二百九十六章
沈綏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夜幕降臨時分,她是被腹內一陣強烈的飢餓所喚醒的,緊接着,下身一塌糊塗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紅了面頰。張若菡正靠在她頸窩熟睡,她大概是累壞了,方才那一陣情動,幾乎都是她在主動出力,沈綏完全是敞開身心任她索取,倒不是沈綏不想要張若菡,只是她真太累了,只要了一回,就沒了力氣,接下來就把自己交給張若菡,載沉載浮,這一覺昏天黑地,醒來后精神倒是恢復了七八分。
沈綏在床上賴了一會兒,不忍心喚醒張若菡,輕輕攏起她的烏黑長發的發梢,在指尖盤玩。掙扎了好一段時間,終於無法再繼續忍耐飢餓,輕手輕腳起了身,再度進了浴房,就着那早就涼了的浴桶水再度清理了身子,換上乾淨衣物。等她束髮入屋時,張若菡已經着衣靠在床頭等她了。
二人眸光交匯那一刻,纏綿甜膩的氣息便從心底浮起,迅速將二人包裹。沈綏情不自禁快步走到榻前,將張若菡攔腰抱起,伏在她懷中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嘆出,滾熱的氣息灼燙在張若菡胸口,她含着笑意把玩沈綏耳廓,都說小別勝新婚,當是沒錯的。
“蓮婢,我好想你。”沈綏呢喃着,撒嬌道。
“我也好想你。”難得張若菡如此直接地表白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沈綏只覺得心口滾燙滾燙的。
“咕~~~~”,隨即響起的是她腹內的強烈抗議。沈綏聲音軟了下來:“我餓了……”
“噗……”張若菡笑出聲來。
食物很快就送來了,沈綏只顧着狼吞虎咽,幾乎完全不顧其他。張若菡陪在她身邊,幫她布菜,換碟,自己卻不怎麼吃。沈綏注意到了,往她盤子裏夾了好多菜,逼她吃下,張若菡全都從善如流。飯吃到一半,凰兒終於在顰娘和秦憐的帶領下來看沈綏了。自昨夜開始,她們也是一夜未眠,早間那場兇殘的惡鬥之後,她們也都累壞了,洗漱過後全部歇息去了,均是一覺睡到現在,安安穩穩,絲毫未現噩夢,顯然尹御月臨死掙扎時那樣費盡心思想要恐嚇她們,都是白費力氣。
凰兒的到來終於使得沈綏放下碗筷,張開雙臂迎接小姑娘。
“阿爹!”小凰兒開心極了,三步兩步就撲進了沈綏懷中,上筵席時腳下還一絆,差一點跌了,多虧沈綏手臂一撈,便將她撈進懷裏。
“我的小凰兒,阿爹想死你了!”沈綏抱着小姑娘猛親了好幾口,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凰兒,阿娘教你的儀態呢?快脫履,成何體統。”張若菡一面訓斥小傢伙,一面站起身來去迎顰娘和秦憐入席。沈綏抱着凰兒,一邊幫她脫履,一邊在她耳邊嘟囔一句“阿娘好凶哦”,小凰兒方才還暗自吐舌頭,聽阿爹這麼說,頓時偷笑起來。
“去,自己吃飯。”沈綏將凰兒安置到席邊,自己便起了身,走到顰娘和秦憐身邊,拉起二人的手,在她們手背之上輕輕叩首。
“娘親,顰娘,我回來遲了。”
“哪裏遲了?來的剛剛好。”秦憐笑着,撫摸沈綏的面龐,慈和溫柔。而一旁的顰娘卻眸中起了淚光。
瞧着顰娘的神態,沈綏到嘴的話卻咽了回去,她其實當真為自己來遲了而感到懊惱,為此,顰娘和娘親不得已承受了尹御月的污言穢語,這也是沈綏在極度的暴怒之中,毫不猶豫剜喉斬殺尹御月的最重要的原因。她原本確實是打算暫時留尹御月一命以榨乾他身上所有剩餘的價值,但尹御月的表現,使得他更快的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知道尹御月是伊顰的心病,事情都過去了,沈綏也不打算再提起,免得讓伊顰回憶往事,會覺得傷心痛苦。
沒想到伊顰帶着哭腔開口,說出的話卻是:
“瞧你這孩子瘦的……我好不容易把你養胖了,全白費了。軍隊裏伙食可差了,要你帶上蒙鍾你不幹,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沈綏:“……”
恰逢此時門口出現了張九齡的身影,他身旁還陪着養病在此的尉遲焉。之前抓捕尹御月時,他二人暫時被安排撤離到了田埂那一頭的別院,也是方才才剛剛回來。一回來,便來見女兒女婿和外孫女了。
“伯昭,你可安好?”
“請岳父放心,小婿一切安好。蓮婢和孩子也都很好。”沈綏上前見禮。
“那就好,那就好啊。”張九齡老懷大慰,他心知磨難已經過去,他們總算熬過了最困難的時期。
這一日,沈綏在灞橋總部閑散度過,期間,她完全沒有去考慮任何事,只是陪着親人們閑聊歡笑,愜意溫存。這樣的日子她從前無數次夢到,如今終於得以實現,以後還會越來越多。
即便沒有她的吩咐,她手下的人也知道該做些什麼。崔舵主已經親自帶着一隊千羽門弟兄,用冰塊和密封的馬車將尹御月的屍首運往長安。千羽門的情報樞機仍舊在運作,外界的情報源源不斷地送到灞橋。由於墨鷹堂正副堂主目前都不在位,由青鸞堂的李青、楊葉兩位堂主暫代主持墨鷹堂事務,處理情報。
九月初九至初十,長安城破,史思明率領的一萬叛軍幾乎被全殲,壽王、李林甫與史思明全部被李瑾月俘虜。
初十辰正時分,尹御月死於灞橋。
初十傍晚,郭子儀、李光弼率領的三千西南防守軍護聖駕回長安,李瑾月親自出長安迎接,由於大明宮毀壞嚴重,聖人被安排入住興慶宮。裹挾聖人逃遁的歹徒身份未明,暫時被收押至刑部天牢,聽候發落。戍守長安城西北方的蕭四郎,在長安危機解除后,匆匆面見聖人,便馬不停蹄往北方對峙前線趕去。
十一日凌晨,收到長安噩耗的安祿山驚怒交加,開始發動反撲。八萬叛軍與七萬河西軍發生激烈大戰,河西軍奮力殺敵,悍不畏死。經過將近兩個時辰的鏖戰,一盤散沙的叛軍終於被河西軍打得潰不成軍,分散作多股,向多個方向四散逃亡。河西軍歸整,派出三萬兵力繼續追擊,剩餘兵力緩慢回撤,拉回隴右前線。
安祿山身邊只留下不到三千人的死忠部隊,向北一路且打且退,似乎意欲逃往後突厥。
十一日午後,灞橋迎來了李瑾月派來的人,他們是來請沈綏回長安的。而請沈綏的人並不是李瑾月,而是當今聖人李隆基。沈綏知道,聖人應該已經看到崔舵主送過去的尹御月的屍首了。
沈綏又要離開灞橋,這一回,所有人都不幹了。凰兒吵着鬧着纏在她身上,張若菡也與她無聲抗議,張九齡表示他身為朝廷命官,必須要回去履行職責。就連顰娘和秦憐,都要求要跟着她一起回長安。無奈之下,一家人一個不落,包括尉遲焉也隨他們一起,匆匆收拾行李,跟隨李瑾月派來的軍隊上路。
半日之後,一行人進了長安城。這些日子,長安城宵禁解禁,方便組織人手收拾城中大戰過後的殘局。不過城中到處都是勤王軍戍守巡邏,氣氛倒是比宵禁還要緊張。沈綏等人從春明門進入城中時,夜幕已經降臨了,一行人被直接引入興慶宮,安排入住宮中接待王公貴族的外院。
沈綏連口茶都還沒喝,屋外卻突然吵嚷起來,隨即聽到了不少人的腳步聲在靠近。不多時,久未見面的忽陀出現在了門口,看到沈綏,他就跪了下來:
“大郎!”
“忽陀?!”沈綏又驚又喜,忙上前扶住他。
“大郎,能再見到您,我真是……”忽陀激動到語無倫次,竟是眼泛淚光。
“怎麼,你很盼着我出事?”沈綏故意笑問。
“怎麼會……”忽陀急了。
“起來吧,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沈綏把他從地上拽起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忽陀吸了吸鼻子,露出了笑容。
忽陀身後,又先後出現了魯裔、呼延卓馬、玄微子的身影,沈綏與他們一一相見,眾人心中都非常喜悅。
“伯昭!”遠處響起一聲呼喚,眾人讓開身子向後望去,便看到李瑾月出現在了不遠處,她身邊還站着程昳和徐玠。
沈綏笑了,走上前去,張開雙臂。李瑾月已經極有默契地沖了上來,狠狠抱住了沈綏。
沈綏齜牙咧嘴道:“你輕點,手真重!”
“你這傢伙一聲不吭就走,嚇死我了,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李瑾月眸中浮現淚光。
“呸呸呸,說什麼呢。”沈綏很不滿。
“哈哈,沒事就好,你殺了那個瘋子,真的是解氣!”李瑾月在她後背狠狠拍了兩下,沈綏體內一陣氣血翻滾,不禁沖她翻了個白眼。
“尹御月的屍首呢?”
“收在刑部天牢的冰窖內。”
“刑部?”沈綏眉頭蹙起,突然問道,“之前綁走聖人的那個犯人,你們關在哪裏了?”
“在刑部天牢啊。”李瑾月莫名其妙。
“糟了!快去天牢看看!”沈綏拔腿就往外跑,李瑾月心中猛跳一下,忙跟在她後面。
她們一路馬不停蹄趕到刑部,李瑾月直接帶着沈綏衝進了天牢,結果看到的卻是牢內空空如也的景象。而原本收在冰窖內的尹御月的屍首,也消失不見了。
李瑾月腦子裏“嗡”的一下,不由問:“這是……怎麼回事?”
“長安城裏還藏有唐門的人,尤其可能在刑部有人,我一直懷疑當初唐十三、費力提等人到底是怎麼越獄的。還有,伊胥的失蹤也十分不尋常,不該到現在都找不到。是誰安排要把人關押到刑部來的?”沈綏問道。
“是……我父親自己下的令,當時城中大亂,我忙於治亂,也沒多想此事。”李瑾月道。
沈綏扶額:“這個糊塗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