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欲擒故縱
崔書全壓低聲音說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那伙人劫了囚車,還不快逃跑,卻在這裏啰嗦。”
卻聽那囚徒聲如洪鐘:“阿史那從禮,孫孝哲那廝陷害本帥,本帥到了皇上面前,自有分辨!你將本帥劫到此處,意欲何為!”
那囚犯身前,立着一員將官,黃髮虯髯,高鼻碧眼。卻是一員胡將,身着鎖子甲,神態殷勤,向那囚徒拱手說道:“孫大人與崔大帥有些齷齪,將崔大帥打入囚車,命末將押送洛陽,末將身為孫大人部屬,只得從命。只是,崔大帥乃我大燕功臣,末將萬分敬仰,不忍見崔大帥死於非命,便將大帥帶到此處,乃是放你一條生路,請崔大帥快快離去!否則,若是孫大人聽到風聲,末將便是愛莫能助了!”
“放屁!”囚徒厲聲喝道:“孫孝哲無尺寸之功,憑着溜須拍馬坐上京兆尹,卻在長安濫殺無辜,搜刮百姓,中飽私囊!本帥正要去洛陽面聖,奏請皇上懲治孫孝哲貪贓枉法之罪!”
“崔大帥要末將怎麼做?”
“將本帥關進囚車,押往洛陽面聖!”那囚徒昂然說道。
步雲飛、拔野古、崔書全伏在草叢后,聽那囚徒說得真切。
拔野古低聲說道:“大哥,這夥人原來是長安的燕軍,那姓崔的囚徒不知因為何事得罪了孫孝哲,被人拿了,這是要押往洛陽。那青眼將便是阿史那從禮了,要放他,他卻不肯逃走,卻是個好男子!”
崔書全斥道:“屁個好男子,放他走都不走,簡直就是個榆木腦袋!”
步雲飛低聲說道:“且聽他們怎麼說!”
阿史那從禮說道:“末將若是將崔大帥押到洛陽,崔大帥必死無疑!”
“未必!”那姓崔的囚徒喝道:“若是本帥現在跑了,才是必死無疑!”
阿史那從禮拉下臉來:“崔大帥此話何意?末將是敬佩崔大帥是一條漢子,這才冒着天大的干係,將崔大帥救出囚車,崔大帥卻是把末將的一片好心,看成了驢肝肺!”
“只怕你當真就是一副驢肝肺!”那囚徒冷笑:“孫孝哲讒害本帥,欲置本帥於死地,只是,本帥攻洛陽、破潼關、入長安,有大功於大燕,孫孝哲奸佞陰毒,卻也不敢公然擅殺本帥!便讓你在這崤山小路上,假意放本帥走,若是本帥逃了,那孫孝哲正好以脫逃之罪追殺本帥。”
“崔大帥多心了,末將釋放崔大帥,純屬是一片好心!”
“好心?”那囚徒大笑:“我且問你,阿史那從禮,你若是放了本帥,回去如何向孫孝哲交待?”
阿史那從禮臉色陰沉:“末將自有交待,崔大帥不必擔心!”
步雲飛伏在草叢中,低聲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那囚徒就是崔乾佑!”
拔野古吃了一驚:“崔乾佑乃是燕軍悍將,卻如何落得如此下場!”
步雲飛嘆道:“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孫孝哲仗着有安慶緒做靠山,在長安城裏耀武揚威。崔乾佑豈能受他的窩囊氣,必然與他不和。那孫孝哲大約是找了個借口將崔乾佑抓了,卻是不敢公然殺他,便用欲擒故縱之計,讓阿史那從禮放了他,然後再給他按上一個拘捕之罪,派人追殺。崔乾佑識破了孫孝哲的陰謀,不肯逃走。雖然如此,卻也不妙,孫孝哲已經起了殺機,四周必然還有伏兵,崔乾佑即便是不逃,也走不出這崤山!只可惜,一代名將,卻是死於此處!”
崔書全卻是幸災樂禍:“大哥,他大燕官員勾心鬥角,管我等屁事,咱們自走自的路!”
果然,那阿史那從禮冷冷說道:“崔乾佑,既然你心中清楚,末將也就不多言了!你今日走還是不走,都是死路一條!你死後,也別怪我阿史那從禮,這都是孫大人的吩咐,末將只是從命而已!”
阿史那從禮說著,拔出佩劍,周圍軍卒舉起刀槍,就要亂刀齊下。
眾兵卒還未近身,一陣亂箭從樹叢眾射將出來,圍在崔乾佑周圍的軍卒紛紛中箭倒地,剩下的護着阿史那從禮後退十多步
樹叢中吶喊聲起,殺出一隊軍卒,將崔乾佑護衛起來,崔乾佑從軍卒手中接過一柄長刀,握在手中,一聲冷笑:“阿史那從禮,本帥早就料到你心懷叵測!事到如今,本帥只有殺了你,自去洛陽向皇上辯白!”
崔乾佑卻也不好惹,被孫孝哲逮捕后,早就料到孫孝哲不會放過他,便暗中聯絡心腹武士,尾隨在囚車之後,若是阿史那從禮將他押往洛陽,也就罷了。若是他在半路上行兇,便只有破釜沉舟,殺了阿史那從禮!
崔乾佑大喝一聲:“給我殺!”
眾武士吶喊一聲,直撲阿史那從禮。
阿史那從禮帶了八十名軍卒押送崔乾佑,剛才一頓亂箭,被射倒了二十多人,還剩下五十多人。崔乾佑的部下,雖然也只有二十人,但卻是崔乾佑的貼身親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百戰精兵,那崔乾佑更是武藝高強。這一場廝殺,不到半刻,阿史那從禮的軍卒便死傷殆盡。
只剩下阿史那從禮一人,卻是極為強悍,手揮佩劍,與八名武士對戰,卻是連殺兩名武士,死戰不退!
崔乾佑喝道:“都給我退下!”
武士後退,崔乾佑揮刀上前:“阿史那從禮,你也是一員猛將,崔某今日便親自了解了你!”
阿史那從禮卻是笑道:“崔大帥出手,末將哪裏是崔大帥的對手!不過,末將乃是押送官,你殺了我,便是拘捕而逃,孫大人正好向皇上參你一本,皇上必然會派出青鷂軍攔截你。你能出得了崤山,卻是根本就別想見到皇上,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你我做個交易!”
青鷂軍是大燕皇帝安慶緒的貼身禁衛軍。崔乾佑殺了阿史那從禮,孫孝哲趁機在安慶緒面前進言,崔乾佑便成了欽犯,大燕皇帝必然會派出禁軍前來截殺。到時候,崔乾佑渾身有嘴也說不清。
崔乾佑處境尷尬,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問道:“如何交易?”
“崔大帥原本就是蒙冤,倒不如將末將拿下,關進囚車中,隨你一同去洛陽面見聖上鳴冤,見到皇上,末將也可為你做個見證!”阿史那從禮說道:“況且,家兄阿史那承慶,也可為崔大人說的上話!”
崔乾佑沉吟不語。
阿史那從禮,是阿史那承慶的堂弟。
而阿史那承慶,是大燕僅次於皇帝安慶緒的人物!安慶緒稱帝后,加封阿史那承慶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承義王,人稱八千歲!
若是殺了阿史那從禮,即便是安慶緒赦免崔乾佑,阿史那承慶必然不肯放過他!
這便是孫孝哲的妙計,故意用阿史那從禮來押送崔乾佑,將崔乾佑置於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崔乾佑可以不把孫孝哲放在眼裏,甚至可以藐視安慶緒,但卻不能不考慮阿史那承慶!
他是安祿山的拜把子兄弟,安祿山死了,阿史那承慶便是燕軍的靈魂人物!
崔乾佑收起了佩刀:“那就委屈你了!”
阿史那從禮扔掉了佩劍,眾武士一擁而上,將阿史那從禮五花大綁起來,出了山谷,來到葦叢中,當真將阿史那從禮關入囚車,押着囚車,向山下大路走去。
眼見崔乾佑走遠,崔書全站起身來:“大哥,他們狗咬狗,咱們卻是虛驚一場,咱們也該下山了!”
步雲飛忽然說道:“不好!咱們得趕緊抄近路前往崤山小道,截住封常清、丁奎他們,讓他們掉頭西出隘口!”
拔野古悶聲問道:“大哥,這是為何?”
“孫孝哲決意要殺掉崔乾佑,豈能如此輕易就讓崔乾佑逃走!崤山之中,必然還有伏兵接應阿史那從禮!崔乾佑上當了,阿史那從禮使的是緩兵之計!”步雲飛說道。
崔書全也醒悟過來:“大哥說的對,那孫孝哲若是殺了崔乾佑,擔心走漏了風聲,必然會清場,殺掉進入崤山小道的所有人!他們打架,別讓血濺到咱們身上!”
三人正說著,就聽葦叢方向,一片喊殺聲,就見崔乾佑帶着手下武士,狂奔而來,身後亂箭起飛,不少武士中箭倒地。無數燕軍兵將吶喊着,從四面八方入潮水般攻殺而來。不一時,便將崔乾佑等人圍在核心,崔乾佑手下武士原本就少,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被砍倒了十幾個,那崔乾佑極為強悍,揮刀連殺數人,隻身沖開一條血路,身後燕兵窮追不捨。
崔書全大叫:“大哥快走,血要濺到身上了!”
那崔乾佑自顧衝殺,卻是引着燕軍沖向了步雲飛三人藏身的山樑。
三人見勢不好,正要開跑,那崔乾佑卻是行走如飛,已然衝上了山樑,正好與崔書全打了個照面。那崔乾佑見崔書全穿着燕軍衣甲,也不答話,舉刀就砍。
那崔乾佑手中長刀,勢大力沉,快如閃電,崔書全哪裏躲得過去,嚇得一聲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