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荒野囚徒
步雲飛、拔野古、崔書全三人策馬前行,但見道路兩側,古木參天,怪石林立,山峰直接雲端,兩旁山石之上,還殘留着煙熏火燎的痕迹,那是一個月前大戰留下來的。
崔書全嘖嘖驚嘆:“大哥,小弟一直以為,那哥舒翰二十萬大軍,即便是伸着脖子讓燕軍砍,也要砍上個十天半個月,哪裏會一戰敗北。到了此地,方才相信,那哥舒翰敗得不冤!這裏若是真有響馬,兩頭落下滾木礌石,斷了兩頭出路,再拋下硫磺硝石,咱們就成燒雞了!”
“崔老弟也懂兵法了!”拔野古贊道。
“哪裏哪裏,小弟不過是隨口說說,豈敢在大哥面前班門弄斧!”崔書全說道。
步雲飛點頭:“雖然是隨口說說,但也是切中兵法。此處正是伏兵火攻的佳地!哥舒翰乃是百戰宿將,豈能看不出其中兇險,卻被崔乾佑得逞,說起來,不怪哥舒翰無能,也不是崔乾佑多智,這都是皇上昏庸!”
“皇帝如此昏聵,在馬嵬坡上,大哥如何還要捨命救他?”拔野古悶聲說道。
步雲飛搖頭嘆息:“那咱們怎麼辦?投靠李亨還是安慶緒?”
崔書全說道:“七哥,大哥這是打落門牙肚裏吞啊!不救皇上,咱們能怎麼辦?李亨和安慶緒,兩邊都是咱們的對頭啊!”
拔野古也是恨恨說道:“李亨那狗東西想殺他老爹,安慶緒那狗東西已經殺了老爹。這兩個狗東西,即便不是老子的對頭,老子也要殺了他們!”
崔書全說道:“這陝郡地界上,如今乃是賊境,可以小弟看來,卻彷彿是一方樂土,境內並無盜賊,反倒是一片太平景象。”
步雲飛說道:“所以說,對於百姓而言,誰當皇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那個皇帝能管事就行!”
拔野古悶聲說道:“大哥說的不差,李隆基當皇帝又怎麼樣,還不是害的百姓受苦!大哥,你心善,若是做了皇帝,必然不會讓百姓受苦!”
“拔野古,你瘋了,輕聲!”崔書全嚇得一個哆嗦,急忙回頭張望。
“崔書全你怕個鳥,這鬼地方,連鬼都沒有,老子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沒人聽得見!”拔野古大刺刺說道。
崔書全鬆了口,咬牙說道:“七哥說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大哥做了皇帝,便不受那些鳥氣了!”
四周林莽密佈,只有一條小路在山林亂石中蜿蜒穿行。
三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走出二十多里地,前面出現了一座高十數丈的崖壁,崖壁直上雲霄,卻是平整如鏡面,也不知是哪個年代,有人在崖壁上刻上“鏡崖”兩個大字,雖然年代久遠,卻依舊是清晰可辯。
道路在鏡崖下轉了個彎,向東南方向延伸,巨石後面,則是陰森森一片林莽。
步雲飛勒住馬韁,停了下來。
崔書全緊張起來:“大哥,此處莫非有埋伏?”
“埋伏倒不見得。”步雲飛皺眉:“只是,此處有些蹊蹺?”
“有何蹊蹺?”拔野古問道。
“路上的車轍,到這裏便斷了!”步雲飛說道。
崔書全、拔野古低頭一看,果然,路面上有兩道車轍,沿着道路蜿蜒曲折,到了鏡崖旁,便是戛然而止。這一路上,三人一直就是沿着這兩道車轍行路,崔書全拔野古兩人只顧說話,沒注意到路上的車轍。
崔書全說道:“大哥,以小弟看,這車轍是從隘口方向進來的,和咱們走的是同一個方向。”
拔野古悶聲說道:“廢話,大哥這一路上一直就盯着這車轍在走!還用你在這裏自作聰明!”
崔書全嘆道:“大哥連這點細微之處都不放過!”
步雲飛笑道:“崔書全,你現在不大不小也是個將軍了,行軍打仗,須要處處留心!如今咱們三人,便是先鋒使!先鋒的任務,便是探查敵情,周圍的一絲一毫都不可輕易放過,稍有異常,便要提高警惕,以防不測,否則,大隊人馬在後,豈不是要遭殃!”
“大哥教訓的是,小弟以後一定小心!”
步雲飛點頭:“這兩道車轍,是新的,車轍前後腳印也十分齊整,說明就在我們進入隘口前不久,便有一隊人趕着一輛馬車步行進入崤山小道。只要車轍一直前行,便說明前方平安無事!如今這車轍在這裏斷了……”
“他們被響馬劫了!”崔書全急忙拔劍。
拔野古斥道:“崔書全你安靜點!這路面上腳步齊整,並無打鬥痕迹。”
崔書全鬆了一口氣:“那怎麼斷了……我知道了,這鏡崖後面,一定還有一條路!大哥,他們與咱們不同路,是向另外一條路走了。既然如此,咱們走咱們的。難不成沒有車轍,咱們就不會走路了!。”
步雲飛說道:“據我所知,崤山小道七十里,兩旁並無其它道路,若是有路,哥舒翰豈能全軍覆沒!”
“大哥,管他有沒有路,咱們只管走咱們的路。”崔書全說道。
“放屁!”拔野古喝道:“封常清、丁奎他們還跟在咱們後面,若是此處有些尷尬,他們來了,豈不是要吃虧!”
步雲飛點頭:“拔野古說的不錯,身為先鋒,要明察秋毫,否則,會誤了大軍!咱們過去看看!”
三人催馬來到鏡崖下,卻見車轍在貼着崖壁向左轉了個彎,正好與道路的走向相反,轉向鏡崖後面。
鏡崖後面是一片旱葦,足有一人高,車轍到此為止。
旱葦叢濃密,在山風中如波浪般搖擺起伏。
三人下了馬,將馬拴在路旁小樹上,然後步行踏入旱葦叢中。
葦叢極為繁茂,卻是向兩旁倒伏,顯然是剛剛有人走過,地下隱隱有車輪壓過的痕迹。
崔書全正要起步,步雲飛一把拉住了他:“不能跟着他們走!”
“大哥你不是說跟着車轍走就平安無事嗎?”崔書全不解。
拔野古斥道:“崔書全你個榆木腦袋,剛才在大路上跟着車轍走,自然無事,現在他們進了草叢裏,天曉得那些人是去幹什麼!”
崔書全一吐舌頭:“我知道了,他們弄不好是要在裏面設伏殺人!大哥,怎麼走?”
步雲飛抬頭看了看左右,卻見西面是一道山樑,山樑上林蔭森森,說道:“先上了那山樑!”
那山樑地勢較高,可以俯瞰周圍,到了山樑上,即便是遭遇埋伏,也可居高臨下,居於不敗之地。
三人掉頭向西,來到山樑下,崔書全卻是叫起苦來。
那山樑平地高出數丈,但見白岩森森,卻是一座懸崖。崔書全是一公子哥出身,前些日子雖然也吃了些苦,可還從來沒走過如此難行之路。
崔書全說道:“大哥,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走,這哪裏爬的上去!”
拔野古也不答話,伸出猿臂,竟然如猿猴一般,貼着崖壁攀登而上,不一時,便上了山樑,拔出腰刀,砍了些藤蔓,纏在一起,放了下來。
步雲飛抓起藤蔓,回頭說道:“崔書全,你爬不上去就在這裏獃著!”說著,也是攀援而上。
“大哥也忒小看兄弟了!”崔書全吐了口吐沫,也學着步雲飛的樣子,抓着藤蔓,使出吃奶的力氣,爬了上去。
三人上了山樑,四面望去,卻是看得真切,只見旱葦叢之中,被大車壓出一條小道來,不是十分顯眼,若是身在其中,反倒不容易看出來,反倒是在這山樑之上,居高臨下,看得十分清楚。
那小道幾乎是與山樑平行,也是一路向北,沿着山勢向上而行。
三人順着山樑,走出百步遠,見那小路折向西,漸漸升高,向山樑靠攏過來,漸漸與山樑匯合到了一起。
“大哥,他們和咱們走的是同一個方向!”崔書全說道。
步雲飛點點頭。三人在樹叢中貓腰穿行。
走出百十步,只見前面不遠處,停着一輛囚車。
囚車車門大開,裏面空無一人。囚車四周也是空蕩蕩的。
崔書全吐了口氣:“大哥,不用看了,路上的車轍,便是這囚車了!一定是有人劫了囚車!”
拔野古點頭:“我聽說,孫孝哲那廝在長安城裏,到處搜捕大唐官吏,要麼殺了,要麼便押送打破洛陽交給安慶緒。這囚車裏的人,想來也是一個大唐的官。不知是哪路好漢,倒也有些血性,把他救走了!”
“管他哪路的,他們劫了囚車,自然不敢走大路,應該是逃進了山!”崔書全說道:“虛驚一場,大哥,咱們該回去了!”
忽聽前面山谷中隱隱有人聲傳來。
“過去看看。”步雲飛說著,拔腿向那山谷走去。
“大哥你也是多管閑事。”崔書全說道,卻見步雲飛和拔野古已然走出了十多步,無奈,只得快步跟上。
山谷中叢林密佈,三人下了山谷,輕步潛行,走出十多步,但見林蔭深處,一株百年老松下,立着一個身着囚服之人,那人身材壯碩,青眼短髯,雖然是身着囚服,卻是十分威嚴。
一群頂盔摜甲的軍卒,手持刀槍,圍在那囚徒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