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重立
如果你看的是重複內容,那麼請訂購正版杜氏“豁”地站起來,急急地扯着柳氏的衣袖,“柳妹子,此話當真,那侯府果真做下如此背信棄義之事?”
“自是千真萬確,兩家的庚貼都換過了。”她那主家可是京中大官,消息肯定可靠,柳氏得意地想到,今兒個主家似乎還提到了自家的春杏,說不定過幾日就要把人接過去,這下她看洪家帶着一般優越感,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果然是輪流轉的。
“殺千刀的侯府,老娘跟他們拼了。”杜氏只覺得滿腔的怒火一下子衝出來,急急地往外跑,直奔那侯府而去,洪老爹看着不對勁,也跟着跑去。
蓮笙聽見外的動靜,暗叫糟糕,深深地看了一眼明顯帶着看好戲樣子的柳氏,也不與她多言,直接把她請出去,和二丫倆把門一鎖,尋爹娘去了。
且說杜氏一路奔一路罵,來到錦寧侯府前,一屁股坐在石階上,失聲痛哭起來,“姓顧的王八糕子,忘恩負義的小人,想攀高枝就直接說,為何如此糟蹋人,自己偷偷摸摸地和那敬德侯府訂了親,還要往我們洪家身上潑髒水,簡直是倒打一耙,喪盡天良。”
路人很快就圍了上來,侯府里守門的要過來轟她,她把聲音拔高,“各位幫小婦人評評理,這姓顧的先侯爺在世時,婦人的公爹對他頗為照顧,兩人訂下世子與我家女兒的婚事,怎知這侯夫人嫌棄我們家貧,和那敬德侯府私下議親了,還污衊我們家姑娘的名聲,大夥說說,這樣的小人,怎麼不天打雷劈。”
人群中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這錦寧侯府的世子確實是訂了一門姻親,聽說女方出身微寒,昨天還有人說那姑娘雖出身不顯,但長相極佳,且仗着姿色最愛行那勾搭之事,侯府是萬般無奈才退的親。
聽這婦人一說,似乎裏面還有隱情,這錦寧侯府居然和敬德侯搭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不地道了,眾人議論紛紛,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門房連忙把大門緊閉,到裏面去稟報主子。
康氏一聽門房來報,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痛不已,那杜氏是個混的,嘴也沒個把門,這可如何是好,想着定要給她一個狠狠的教訓,叫個下人上來,如此這般一吩咐,那人便領命而去。
杜氏被人團團圍住,邊哭邊說,一時間,站在她這邊說話的人還不少,有人勸她說,“妹子,這侯府勢大,咱們平頭百姓哪裏斗得過,不過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生忍吧。”
“不是婦人不肯答應退婚,而是這侯府欺人太甚,敗壞我家女兒的名聲,這簡直是要逼死我們,不給活路啊。”杜氏哀凄凄地對着那人說道,“可憐我那公爹,如果知道當初一番好心換來今天如此的對待,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啊。”
“是啊,退親便是,這毀人名節確實可恨,真是要不得……”
康氏帶着李嬤嬤出門來,只聽得人群中都是一邊倒的聲援杜氏,暗叫不妙,“洪夫人,你來了怎麼也不進去喝杯茶,雖然做不得親家,兩家也是世交,理應以禮相待。”
“你家的茶我個粗婦哪時喝得起,只求你們夫人高抬貴手,饒過我們洪家,婦人就感激不盡了。”說著杜氏就跪下來,拉着已經趕過來的洪老爹,兩口子對着侯府大門連磕三個響頭,嘴裏一直說著告饒的話。
把康氏氣得倒仰,眼裏恨意生,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她心狠,“你家姑娘舉止放蕩,這街頭巷尾都傳遍了,讓我們顧家如何將這樣的女子娶進門,紹兒貴為世子,身份尊貴,強行娶你家姑娘只會被人恥笑,讓他以後如何抬頭做人。”
一道清越的女聲響起,“你們與那敬德侯府訂親一事總不會是假的吧,這昨天才退親,今天就已訂親,要說侯府沒有早就打算,怕是誰也不會信。”
眾人看去,只見一戴面紗的妙齡女子站在那裏,人群紛紛讓出一條路,蓮笙直接就走到洪氏夫婦跟前,將倆人拉起,“爹娘莫跪小人,若論出身,他們還不如咱們。”
康氏看着她,眼神不善,“大家看看,這姑娘好大的口氣,我們侯府還不如他們身份尊貴,怪不得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未過門就勾三搭四。”
“侯夫人不必如此陰陽怪氣,你們顧家第一代錦寧侯顧念恩是我夏朝第一位公主和恩公主府上的馬奴,因將公主的愛馬侍候得好,特賜姓顧,顧本是看管的意思,至於念恩,則是讓他不忘主家之恩。”
“後來和恩公主故去,顧念恩在靈棺前哭得幾次昏厥,聖祖帝念他對愛女的敬愛之心,便破例除他奴籍,賜他為錦寧公,隨着第二代夏帝繼位,又提拔為錦寧侯,侯夫人說說看,一個馬奴的後人,真的比我們庶民尊貴嗎?恐怕在場的各位究根溯源,都比你們出身高。”
靈動的女聲,慢慢娓娓道來,在場的眾人都聽得如痴如醉,等她聲音停了,才恍然過來,這麼說來,錦寧侯真的不比他們出身高,個個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
康氏只覺得渾身冰涼,這可是侯府的秘辛,歷來只傳當家人,這死丫頭從哪裏聽說的?
正愣神間,人群外走來一夥黑衣藍邊的帶刀衙役,為首的正是京兆尹秦中行。
不知他是養出何樣的女兒,竟能入得了王爺的鳳眼!
待有心人打探出來后,洪家祖上三代都讓人扒了個光,沒想到竟是一平頭百姓,不過是生女有功,被封為廣康伯。
深宅大院裏的世家閨秀們絞爛了帕子,摔碎了杯子,哪裏冒出的破落戶,居然半路殺出來采青,生生將那榮貴的攝政王妃的頭銜摘去。
也不怪她們諸多怨恨,孰不知,當今天子年幼,這些千嬌萬寵養大的女子們是徹底絕了入宮為妃的念頭,可自小習得的諸般才藝,又讓她們無比渴望那人上人的生活。
若論整個夏月王朝身份最尊貴的未婚男子,非攝政王爺莫屬,不知有多少雙痴盼的眼盯着那一直空置的王府後院。
便是攝政王再冷情,對女子如何不加辭色,可耐不住身份高貴,且年輕玉樹,風儀如修竹,世家小姐們無不盼望着哪天能得他的垂憐,迎她們入主王府,別看這些貴女們面上不顯,心裏都暗地底都較着勁呢。
一時間,各府中摔爛的瓷器不知多少,只把京中的官窯匠人們忙了大半個月,世家各府里補訂的杯碟比以往一年都多。
可霍風何許人也,怎麼可能任人隨意詆毀,便是那洪家的出身,也無人敢大聲提及,只能把別人羨慕得乾瞪眼,半個屁也不敢放一個。
朝堂之事於市井中人而言,不過是煙花水月,高山雲霧,太過遙不可及,便是聽見那麼三言兩語,誰也不會太過在意,僅當是飯後的談資,杜氏在街市中聽聞此事,那好事的婆子說得口沫橫飛,直感慨自己為何沒有生女兒。
她笑笑,便是你生女兒又如何,就你那尖酸刻薄的樣子,人家王爺也看不上,不過這話她可不會說出口,憑空得罪人,旁邊的婦人們艷羨地說起,如生個這樣的女兒,恁人生十個兒子都不換。
生女兒當然好,這話她服,也就跟着點頭,附合著與眾人一起感慨兩句。
待晚間聽見大女兒挑明女婿的身份,以及他們家就是那傳言中的廣康伯,老兩口呆若木雞般看着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攝政王……”洪老爹叫起來,他在西市賣豆腐時也聽得那一言半語的,都道那廣康伯會養女兒,竟攀上攝政王,這攝政王對他們平頭百姓來講,可是比天子更威嚴的存在,誰人不知整個夏月王朝,現在都是他說了算。
他晃悠悠地甩下頭,只覺得亂轟轟一片,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地去點煙桿,可手抖半天,差點把煙筒都燒起來。
急得他趕緊甩掉煙筒,拚命地吹氣,才將它熄滅。
“這……大丫頭,你不是在耍你爹娘吧。”杜氏咽下口水,早就想着女婿應是出身不錯,也只當是大戶人家的庶子什麼的,要不然怎麼會一人住在外面,萬不想到如此的位高權重,這簡直如做夢般。
蓮笙一笑,看向同樣呆愣的常樂,“伯府早就修整好,明日就可搬進去了。”
“真的……竟是真的……攝政王……”洪老爹訥訥道。
那他不就是那什麼廣康伯,哎呀,伯爺,天哪,他不敢置信地再問女兒一遍,聽見女兒再一次確認后,他緊張得手都不知往哪放。
伯爺啊!
他洪家往上三代都是小商販,還是在他父親會鑽營,這才有點起色,可到他手裏又敗落,本想着就這樣緊緊巴巴地過下去,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天翻地覆,他洪大竟會當上伯爺!
他眼直直地盯着手裏的煙桿,竟不敢抬頭,生怕自己一抬頭髮現不過是一場夢。
蓮笙嘴角微揚,輕笑道,“是呢,爹以後就是伯爺,娘是伯夫人,常樂可是伯府二小姐,咱們一家人以後身份可就不一樣了。”
“伯府小姐,是我嗎?姐姐,那我可不可以天天吃肉啊,我可是聽春杏以前說過,大戶人家的小姐可以天天變着花樣吃肉呢?”常樂說著,口中有晶亮的涎水滴下來,她用嘴一吸溜,吞咽一下。
杜氏跳起來,一點她的額頭,“就知道吃,以後讓你天天吃,大白肥肉頓頓有,看你膩不膩。”
“嘿嘿,我才不會膩呢。”常樂傻笑起來,靠倒在洪老爹的身上。
洪老爹似想什麼般,不自在地搓着手,“大丫頭,那……”
女婿身份如此顯貴,那女兒日後……
“爹娘,他的為人自是可信的。”蓮笙猜到洪氏夫婦的擔心,寬慰道,“你們就放心吧,看有什麼可拾掇的,等聖旨一到,就可馬上搬家。”
“誒。”
杜氏喜得立馬去翻箱倒櫃,蓮笙在一旁制止,“娘,衣物都不用帶,府里都早已備下。”
她看着手裏那補丁佈滿的荊裙,心裏想着,倒也是,哪有伯夫人衣服上還有補丁的,乾脆放下,翻來翻去,竟無一件可以帶走的衣物。
蓮笙看着,突然有些心酸,這個家裏,除了她以外,怕是都許久沒有添置過新衣吧。
她按往杜氏關節粗大的手,“娘,那我們衣物什麼的都不用帶,到時候都穿新的。”
“好,聽姑娘的。”
常樂聽見有新衣,也嘿嘿地傻笑起來。
一晚輾轉無眠后,明黃的聖旨就到了,董方早就守在洪家,只等那傳旨的公公宣完,便上前塞進一個大紅包,把那公公嚇得連連擺手,這紅包他可不敢接。
還是董方堅持,他才小心地將紅包揣進袖子裏,對着洪家人深鞠躬后告辭離去。
等公公走後,圍觀的人群才敢出頭,這下整個後端門都轟動起來,只見男女老少將洪家院子圍得水泄不通,鄉鄰們議論紛紛,有那平日裏與老爹關係好點的,都壯着膽子上前攀交情。
有那冒酸水的,小聲地說著不知這洪家祖上燒了什麼高香,居然能有這樣的好事,以前他家大姑娘跟侯府訂親時,他們還只是嫉妒,如今轉身要嫁進王府,他們是連不忿都不敢有,只能笑着也上前去露臉。
為了巴結新上任的廣康伯,大部分街坊們都送來賀禮,雖然都是些雞蛋點心之類的常見之物,但洪老爹一一道謝,往日裏被整日勞作累得微駝的背,都挺直不少。
有那稍大膽些的說道,“伯爺好福氣,生女當如洪蓮子。”
洪大對着那人笑道,“當真如此,我洪大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婆娘給我生了兩個女兒,這是你們有兒子的人羨慕不來的。”
眾人附合大笑起來。
那柳氏也在人群之中,見着春風滿面的杜氏,滿臉的氣憤,聽聞洪家女婿竟是當今的攝政王爺,嫉妒之餘不由得細想,這一想不要緊,只把她嚇得一身冷汗,她是混過大宅門的,深知權勢的厲害,聯想到絕戶的春家,再想到自己突然的失聲,越想越心驚肉跳。
那春大娘被哥哥接回家后,聽說轉手嫁給山裏的老光棍,不出二月就折磨死了,春家大哥什麼都不做,整天使喚去勢的外甥幹活,稍有不順非打即罵,只把那原來白胖的人折騰得剩一把骨頭。
由於兒子去世,他深感生活無望,越來懶惰起來,成日裏無所事事,兩舅甥很快吃光用光,祖屋都變賣掉,也不知如今流落到何方。
恍惚聽人提起,有人在小倌院裏見過那春氏的兒子,至於那春家大哥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前幾日春杏得空回來一次,聽她說工部侍郎府里最近也不好過,侍郎大人不知所范何事,貶為侍中書,還多虧少夫人娘家周旋,因此原由,少夫人重新得勢,一眾妾室都受到打壓,連帶着春杏的日子也不好過,以後想出門都不易。
這麼一串通想着,只覺腳底生寒,也顧不得失禮,連忙跑回家。
冷汗津津地回到家中,她趕緊將院門緊閉,一頭栽在炕上,渾渾噩噩地睡去,當夜發起高燒來,不出半月,便瘦得形銷骨立,往後,終日裏閉門不出。
蓮笙看着他,五年未見,竟是有些老態了,身形微有些發福,笑眼下隱現皺紋,就這樣不遠不近地瞧着,恍若生人,還是覺得如以往一樣的歡喜不起來,若說他真的做過什麼,也談不上,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野心,倒是德妃一人在上跳下竄。
夏明啟用腳踢一下僕從,連眼都懶得往蓮笙這邊掃一下,便抬腳走進倚翠樓,喜得老鴇將帕子揮得翻飛,“王爺您大駕光臨,真是我們倚翠樓的福氣,不知我們雁回這次可將您侍候好了?”
“自是好的,”他邊答着,邊往樓上走,樓里的姑娘們只敢遠遠地偷看,可不敢上前,這位王爺雖瞧着性子好,但那只是對萬雁回一人,對她們卻是嫌棄如螻蟻!
如泉水叮咚般的琴音漸漸響起,白衣的姑娘坐着琴台後面玉手輕輕拔弄,美目羞羞答答地斜睨着他,視線朦朧中,仿若多年前,她站在那個清瘦女子的身後,雙眼不露痕迹地勾着他。
夏明啟心中嗤笑,真真是個蠢貨,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還做着不切實際的美夢,要不是見她還有些用處,哼……
街道中,杜氏見二丫無事,對方明顯是惹不起的,只輕罵了兩句,扯扯蓮笙的衣袖,“大丫頭,咱們走吧。”
蓮笙收回目光,擁着杜氏往前走,見剛才那擋在二丫下面的小伙隱在巷子暗處,心有所動,對杜氏說道,“娘,前面有家外邦海貨鋪子,最是多新奇的小玩意,有些價格還不貴,咱們去看下吧。”
“行咧,”聽大女兒一說,杜氏被打斷的興緻又上來,二丫傻傻的早就忘記剛才的驚險,興高采烈地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