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
“還好沒遲到。”林可妮坐到座位上,安心地呼了口氣,她往姜寧這湊了湊,問,“經理還沒出來巡邏吧?”
姜寧朝她點點頭:“嗯。”
“欸?”林可妮突然盯着她的脖子瞧,“你這兒怎麼了,蚊子咬的?不像啊。”
姜寧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躲開她好奇的眼神,沒有回答。
林可妮看她眼神閃躲,以為她是害羞不自在,自然想岔了,沖她擠擠眼睛,揶揄道:“我就說你今天怎麼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呢,原來是昨晚沒睡好啊,你的帥司機白天騎車帶你,晚上還‘開車’帶你啊。”她豎起大拇指,“敬業。”
姜寧着手收拾桌上的東西,林可妮在一旁曖昧地笑,還用手去戳戳姜寧。
“林可妮。”
林可妮背脊一涼,將笑聲咽了回去,顫巍巍地回頭:“經……經理。”
“上班時間你在幹什麼?給我認真工作!”
“好的。”林可妮老老實實地坐好,手上開始整理表格,等經理走後,她低聲問姜寧,“你剛才就看到經理了吧?”
“嗯。”
“那你怎麼不提醒我下?”
姜寧回她:“我看你笑得挺開心的,沒忍心叫你。”
“……”林可妮吃癟,再不敢開姜寧的玩笑了。
姜寧昨夜失眠,精神自然算不上好,一上午都有些沒精打採的。中午時,李弘暉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沒接,之後他就發來了一條短訊:我和她離婚了。
姜寧看完就刪了,李弘暉在她的生活里已經掀不起什麼大的波瀾,就連漣漪也泛不起來了。
不知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下午時姜寧覺得自己腦袋發懵,有些心悸,突然就心神不寧了起來。忙了一天,她有些疲憊,換好衣服照常站在銀行門口等着於陽,沒等到他,卻等到了一個中年的摩的司機。
“你是姜寧吧?”
“是。”
“於陽說他今天臨時有事,讓我來送你回家。”
姜寧蹙眉,拿出手機看了眼,他果然給她發了條短訊。
“走吧。”司機說。
姜寧沒再猶疑,搭上了他的車,經過修車店時,她往那看了眼,捲簾門是拉上去的,一晃而過她並沒有看清裏面有沒有人。
司機帶着她很準確地停在了那個路口,她想,於陽應該事先就和他知會過了。
姜寧下車,伸手往包里掏錢,司機見了忙擺手說:“不用給錢了,於陽經常幫我修車都沒要錢,你是他女朋友,我收你錢就不厚道了。”
“謝謝。”姜寧放回錢包,在司機調頭要走時又喊住了他。
“大妹子,還有事?”
姜寧上前:“你把我送到他店裏吧。”
“誒?他不是說他有事,你去了也見不着人啊。”
“沒關係,你把我送到那就行。”
“好嘞,上來吧,反正順路。”
司機又一路返回,帶着她到了修車店門口的馬路上,姜寧道了謝后就往店裏走去。
店裏一片狼藉,擺放在外面的幾輛自行車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架子傾倒,上面的工具散落在地,原本懸挂在頂上的輪胎全都被拿下來丟在一旁。姜寧站在店外環視了店內一周后,眼底滿是震驚,那震驚在看到地上的血跡時轉換成了驚恐。
“於陽、於陽……”姜寧一邊喊着他的名字一邊往店裏走,掀開門帘走到后屋,在他的房間,洗手間,廚房裏找了一圈,她還是沒有看到他。
姜寧掏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掀開門帘出去時卻正好和剛回來的他打了個照面。
看到姜寧出現在店裏,於陽很是意外,下意識地把手上的袋子往身後藏了藏。姜寧沒發現他手上的小動作,注意力全集中在他的臉上。
他的兩邊顴骨處青腫,眼角和嘴角都帶着傷,就連脖子上也有一圈淤青,□□在外的臂膀上也帶着幾處顯眼的傷痕。
“怎麼回事?”姜寧幾步走上去,抬頭仔仔細細地查看着他臉上的傷,“怎麼弄成這樣。”
“沒什麼。”於陽開口,因為臉上有傷,表情僵硬。
姜寧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錢強,他找你麻煩?”
於陽繃緊了唇緘默。
姜寧怒火中燒,緊了緊拳頭錯過於陽就要往外走。
於陽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兒?”
姜寧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隱隱顫抖,她壓着嗓子說:“憑什麼,他憑什麼打你?”
於陽把她拉回來,看着她說:“不用找他,我沒讓他在我這討到好處。”
姜寧抬手碰了碰他臉上的傷,她的手指冰涼,輕觸到肌膚時,他不由自主地扯動了下臉部的肌肉。
姜寧掙了他的手還要往外走,於陽抓住她:“還去?”
“我去給你買點葯。”
於陽這才鬆開她,把另一隻手從身後拿出來,手上拎着一個袋子,裏面就裝着創傷葯。
下午錢強他們走後,他就在店裏獃著,躺了一下午總算覺得身體緩過勁兒來了,不想姜寧擔心也就沒打算告訴她,聯繫了人去接她下班,自己則出去買了傷葯,卻沒料到她會過來找他。
姜寧讓於陽坐在床邊,自己拿着棉簽沾了消毒水幫他處理嘴角和眼角的傷口,又拿消腫的藥膏給他抹上,輕輕地按揉。
“衣服脫了。”姜寧直起腰看着他吩咐道。
於陽遲疑了下,在她的目光中把短袖脫了,姜寧在他身上巡視了下,使了個手勢讓他轉過身來。於陽把後背露出來,他的背部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幾乎寸寸都是淤青,好幾處還擦破了皮,邊上的血漬都幹了。
姜寧沉默着幫他清洗傷口,酒精觸上傷口,痛感通過背部的神經末梢傳至全身,於陽的背部肌肉綳得緊緊的。
“於陽。”姜寧突然開口。
“嗯。”
“我弟……是不是和他們一起來了?”
於陽欲要回身被姜寧按住了肩膀:“別動。”
“姜寧——”
“老實說。”
於陽頓了下,才說:“他沒動手。”
姜寧拿着棉簽上藥的手停了下來,像是突然被人扔到了冰寒之地,血液從頭涼到腳,心底陣陣發冷。
原來那天和姜至誠混在一起的人真是錢強的人。
好一會兒,正當於陽要轉身時,她才開口對他說了句:“對不起。”
於陽這下沒有猶豫,轉過身拉住她的手:“不關你的事。”
姜寧靜默了會兒,用另外一隻手摸了摸他臉上的傷,笑了下說:“這下出不了門了。”
“我還可以送你。”
“戴頭盔?”
“嗯。”
姜寧從喉間溢出笑來,把棉簽往地上一扔,俯身親上了於陽的唇,拿舌頭舔了舔他的嘴角。於陽先是一愣,隨即往後一躲拉開距離。
姜寧不解地看着他,他咳了下解釋:“葯。”
她這才察覺舌尖苦苦的,好像把她剛給他塗上去的葯給舔了。
“去漱口。”於陽說。
給於陽上完葯,姜寧去廚房煮了兩碗面出來。
於陽看着面前清湯寡水的面,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這微表情自然沒有逃過姜寧的眼睛,她面無表情地說:“你這幾天都不能吃辣的。”
“……”於陽的表情有點糾結。
“等傷好了再吃。”
“……好。”
兩人靜靜地吃着面,姜寧餘光看到他用左手拿筷子,自己也換了手學了下,一根面都夾不起來只好作罷。
於陽看到她的動作,嘴角稍稍一勾,笑了下。
吃完飯,姜寧幫着他把店收拾了下,架子倒了,上面原本歸置好的小玩意兒灑落在地,她把那些東西收到一個盒子裏,拿到他面前說:“全亂了。”
於陽掃了眼:“我分得清。”
收完東西,已過九點,於陽擔心再發生昨夜那樣的事,堅持要送她回家,姜寧只好應了。
車沒停在路口,於陽直接騎進小路,把她送到了家門口。
回到家,客廳里一片漆黑,姜安不在家,陳麗珍似乎早就上樓了,姜寧沒開燈,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過十點時,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姜至誠打開客廳的燈,看到沙發上坐着的姜寧時顯然被嚇了一跳:“姐,你怎麼坐在這也不開燈啊。”
姜寧見他回來,站起身走近他:“為什麼不去學校?”
“昨天不是說過了,學校施工放假。”姜至誠眼神飄忽不定,顯然有點心虛。
姜寧拿出手機:“我打電話給你老師問問。”
“姐!”
姜寧冷着眼看他:“說實話。”
姜至誠別過頭:“不想去。”
“為什麼不想去?”
姜至誠閉着嘴不開口。
“你今天是不是跟着錢強去找於陽的麻煩了?”
姜至誠一慌:“我……”
“知道上次落水誰救的你嗎?”
“……知道。”
姜寧沉下臉:“那你今天在做什麼?”
“我沒動手……我……”
姜寧逼問他:“你不去學校就是為了和那群人混在一起?我上次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是嗎?”
姜至誠埋頭不語。
“明天給我去學校。”
“不去。”
“理由,沒有理由就必須給我去。”
“你什麼都不知道……”姜至誠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學校里的人都說我是青雲鎮來的,是詐騙犯,他們瞧不起我,既然這樣我就真當個詐騙犯好了,等我有錢了他們還是窮光蛋!”
他的話讓姜寧震驚,緩了緩她才說道:“你明天去學校,我給你老師打個電話讓他管管——”
“不去!”姜至誠紅着眼喊道,“你又不是我親姐,憑什麼管我!”
一句話,姜寧的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