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黑暗與罪惡(修改版)
傳東的家就在江南大學所在的江州市,不過是在市區比較外圍了,而他要回去需要先坐地鐵再轉公交,全程視路況一般要花**十分鐘,算上前後走路的時間,往往都要兩個小時左右。
雖然路程有點遠,擠地鐵與公交更不是愉快的事,但周末傳東還是會回家住。
只是這個家他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家”了。
周五晚上8點,傳東拖着疲憊的身軀站在他家樓下的電梯門外面等待着。
他家所在的玉華苑是個老小區,不過並不會顯得太老舊,整體上看起來還是相當不錯的。
玉華苑所在20多年前還是少有人煙的真正的郊區,後面市區範圍不斷擴大,玉華苑也就很自然地被開發出來,傳東的家就是那時候他父母買了做為婚房的。
“叮!”電梯一聲脆響,電梯門打開,幾個人談話着出現在傳東面前。
“那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三位小哥小妹慢走。”電梯裏有四個人,這是一個中年婦女滿臉笑容地說著。
“好,阿姨不送。”另外三人看起來比傳東大個5、6歲的樣子,是兩男一女,其中一男的說道。
中年婦女看到傳東,笑容燦爛:“小東回來了啊,還沒吃飯吧?今晚就不要做飯了,嬸今天包了許多餃子,今晚到嬸家吃飯。”
那三人聽到這話心裏暗贊這房東阿姨真是熱情啊,看來以後住在這會相當愉快了。
向著傳東禮貌地笑笑,沒得到回應,三人也沒多想,便離開了。
傳東此時卻是正驚愕着。
那三人以為傳東是鄰居,跟房東阿姨家關係比較好,所以房東阿姨才會自稱嬸子,這在小區特別是一些比較老的小區鄰裏間還是比較常見的,卻不知道他們之間是真正的嬸侄關係。
傳東驚愕的是他的這位嬸嬸上一次請他吃飯還是在兩年多前,他收到江南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並且不是為了慶祝,而是試圖勸他不要上大學。
“謝謝嬸,不過我吃過了,就不麻煩了。”傳東總覺得沒什麼好事,並不打算去吃這頓飯,而且他也確實吃過了。
“小東你這可就不對了,跟嬸怎麼這麼生分呢?走走,一定要嘗嘗嬸的手藝。”中年婦女周惠萍不管不顧地拉着傳東進了電梯,神態間還是熱情十足。
傳東無奈,只能跟着上去。
傳東家與叔叔家都在五樓,並且就是正對面的兩套,電梯一上去,周惠萍就拉着傳東往自家去,傳東轉頭看了眼自己家的門,那門並沒關嚴實。
他心裏“咯噔”一下,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不是覺得被賊光顧了,小偷進去后可能都得心生憐憫,給他留下一兩百塊錢,他是想及剛才下面那三個人,還有嬸子反常的態度,心裏有了些猜想。
傳東叔叔名叫傳武陽,名字很陽剛,還帶着點玄幻氣息,可惜卻是個既沒什麼武力、也不陽剛的有着啤酒肚的普通中年人。
此時的他正坐在客廳里就着一盤餃子與一碟花生米喝着小酒、看着電視,很是悠閑自在。
“喲,小東回來了呀,來,跟叔喝兩杯。”看到傳東,傳武陽起身招呼着,然後不待傳東回答,就去洗了個杯子、拿了副筷子回來。
“坐,坐。”周惠萍推着傳東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自己坐在另一隻沙發上。
傳武陽回來,為傳東倒了杯酒,招呼着:“來,小東,吃、喝。”
傳東沉默地一笑,既不吃菜,也不喝酒,只靜靜坐着。
傳武陽抿了口酒,夾了個餃子,發現傳東沒動,就要再招呼他吃,嘴巴張開時看到他平靜、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說不出話來。
旁邊周惠萍橫了自家男人一眼,輕咳了下,道:“小東啊,現在學習怎麼樣了?看你這滿身疲憊的樣子,一定很累吧?”
傳東目光投向周惠萍,吐出兩個字:“還好。”
周惠萍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小東啊,嬸給你說個事,你看,你這上課就已經很累了是吧?這每周那個……這個……咳!”
她看着傳東黑白分明、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睛,心裏一陣不自在,話就說不下去了,打了個咳後轉移話題道:
“小東你那眼鏡呢,今天怎麼沒戴?”
新眼鏡剛開始戴着不太適應,傳東下了公交后就收起來了。
“壞了。”他簡單解釋了下,沒多費口舌去解釋。
“這樣啊……”周惠萍乾笑着回應,想將心裏的話說出,只是看着傳東靜靜看着她的眼睛,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心裏又鬱悶又驚異。
“咔!”一聲輕響,然後一個嬌媚的女聲響起:“傳東,你以後周末就不用回來了!”
傳武陽家與傳東家戶型一樣,都是三室一廳,此時說話的人就正倚在其中一間房間門上。
說話的是傳東堂姐傳毓佳,比傳東大了兩歲,相貌中上,不過很會化妝打扮,加上身材不錯,走在路上回頭率相當高。
此時她正倚在房門上,一手拿着個帶鏡子的小化妝盒,一手拿着眉筆對着鏡子細細畫著。
周惠萍將眼睛從傳東臉上移開,向女兒笑罵了句:“死丫頭,怎麼說話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要趕小東走呢!”
傳毓佳撇了撇嘴,眉眼間全是譏嘲,輕輕“呵”了聲,腳下跨前一步,將門一勾,“砰!”聲中關的嚴嚴實實。
從頭到尾她的目光都沒投到傳東身上哪怕半秒。
傳武陽眉尾跳了跳,對妻子與女兒都有些不滿:“倆敗家娘們,話都不會說!”
不過他只是心裏罵著,並沒有出聲,自個兒悠閑地吃着小菜、喝着小酒。
傳東此時將頭微微垂下了點,眼皮也輕輕耷拉着。
周惠萍看他這姿態有點高興,道:
“小東啊,你看啊,你這上學這麼累了,周末再這麼來回奔波多辛苦啊,所以你叔跟嬸商量了下,覺得你以後周末乾脆就不要回來了,以後每個月你叔會給你打200塊錢,你買點衣服,吃點好的。”
傳東沉默着,周惠萍也不去催,只笑盈盈地看着他,她知道傳東最後還是會同意的。
傳東將頭垂得更低、眼皮再次闔上一點,只剩一條縫。
若此時傳武陽、周惠萍兩人能看到他的眼睛,肯定會嚇得瑟瑟發抖,哪能悠閑地喝酒、露出盈盈的笑容。
此時的傳東眼裏是遠比前兩天莫名被文惜竹打時,短時間露出凶煞之氣時更凶更惡,還是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時再無絲毫純凈之感,有的只有讓人窒息的兇惡與黑暗。
此時傳東心裏正有一個聲音喊着:“黑暗,不要激動,千萬不要激動,殺了他們我們也很可能被判死刑,至少至少也是無期徒刑,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窩囊廢,若非三年前你太窩囊,死活不讓我動手,他們此時墳頭草都比人高了,而我們即便被抓住,表現好的話,估計再過幾年也就可以出來了,若你能再早三年多覺悟,讓我早出現,嘿!我們現在都不知道有多逍遙”另一個聲音回道。
(傳說中太夏有一部名為《上天入地不死不滅至尊無敵未成年保護**》的絕世神功。)
“好了好了,他們雖然可惡,但罪不至死,以後我自然會想辦法將他們從我手裏拿走的東西翻倍拿回來。”
“窩囊!窩囊!你想辦法?你能想個屁辦法!就算你能拿回你的東西,是要等十年、二十年,還是等到他們死為止?還有什麼罪不至死,他們死個十次八次都嫌輕。
這次你聽我的,我已經有了很好的計劃,一次一個製造意外,只要耐心點、小心點,我們不會有事的,就先從周賤人開始吧,這女人最噁心。”
“……別說了,黑暗,我心裏好亂,讓我靜靜。”
“每次都這樣!每次都這樣!啊啊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窩囊廢,窩囊廢!你真的噁心到我了,啊啊啊!噁心的窩囊廢。
呼呼……就讓你噁心吧,反正你越這樣,我越強大,遲早有一天我會成為主人格,到時候,嘿嘿嘿……”在一串邪惡的笑聲中,這聲音越來越微弱,終至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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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東眼裏的黑暗逐漸消散,最後恢復平靜,抬起頭略帶點緬懷地環視周圍一圈,他自然不是緬懷傳武陽的家,而是緬懷那些傢具。
靠近廚房那邊的那套紅木餐桌椅、牆上掛的那兩幅畫、牆邊那個擺架、屁股下的真皮沙發、此時那台電視機所在位置五年前所放的前任,還有一些小點的東西、在其它房間的東西,好多好多的東西。
這些可都是當年爸爸媽媽親手挑選購買的,本該屬於他的,卻早就都在這裏了,這個親叔叔家裏。
他失去的還遠不止這些,而現在,這一家還要將他最後剩下的東西都奪走!
傳東向傳武陽投以略帶傷感的一眼,你可是我的親叔叔啊,為何要這麼貪心、這麼殘忍地對我?或許黑暗那傢伙才是對的吧,他會取代我,你們也將付出代價,這代價是命!
傳東閉上眼睛,長長地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再睜眼時,眼裏一片清冷,淡淡道:
“那好吧,我這來回跑確實也挺累,不過錢就算了,我自己能賺到錢。”那麼大一套房子一個月給他200塊,呵呵!
而且以他的估計,就算是200塊,估計他頂多也就能得到兩三個月,這一家子的面目他早已深悉,何必為此髒了手?
至於拒絕,那是沒用的,他們會直接讓租客先前遇到的那三人入住,而他要通過合法正當的手段取回房子很難,因為房子的產權並不完全屬於他,他連打官司的錢都耗不起。
周惠萍笑得如盛開的臭菊花:“哎呀,那怎麼好呢,不過既然小東你這麼堅持,嬸也就不勉強了。”
然後招呼着:“小東,吃餃子啊,今天你嬸包的餃子可是羊肉餃,味道好着呢,可憐見的,你從來都沒吃過吧,嘗嘗,嘗嘗。”
傳東眼神瞬間變化了下,一句話險些吐出來:“信不信我將你的肉剁成餡,讓你自己吃下去!”
他的眼神變幻很快,而且也沒有正視着周惠萍,所以周惠萍並沒有太多感覺,只是心神莫名一悸。
傳東搖了搖頭,不再多說,起身往外走去。
傳武陽一直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
周惠萍本來要站起來送傳東出門,看他話都不回,加上剛才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便懶得起身,只看着傳東的背影撇了撇嘴,眉眼間儘是譏嘲,神情跟先前她女兒的如出一轍,準確來說應當是她女兒的跟她一個樣。
當然,傳毓佳做出這般姿態雖然讓人不喜,卻因外表出眾,有些人或許還會覺得更有味道。而以周惠萍的年齡、身段、容貌,這般姿態實在是讓人作嘔。
出門后,傳東走到對面,打開門正要進去時,電梯“叮”的一聲,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走了出來。
“東哥,你回來了。”那男的看到傳東猶豫了一下,向他打了個招呼。
傳東回頭看了他一眼,再掃了那女的一眼,嘆了口氣,點點頭算是回應,便進去關上門。
男的看了看傳東關上的門,又看向對面的門,臉上露出一絲愧疚。
“那誰啊?怎麼這麼沒禮貌!”他旁邊年輕靚麗的女伴有些不滿道。
“他啊……”年輕人低聲呢喃了下,情緒有些低落地道:“他是我堂哥,他不是沒禮貌,行了,你別多問了。”
女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男朋友,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挺高興的他突然就不高興了,很顯然是跟他那堂哥有關係,只是他不願意說,她也不好問,而且她也沒有太多心思留在那堂哥身上,第二次上男朋友家,她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年輕人整理了下情緒,帶着女朋友進入另一扇門。
傳東靠在門后,不無黯然地想着,那一家子也就這堂弟一個人還算殘存着一絲良心,只是終究也只有一絲罷了,他本人雖然沒有行動,卻是實實在在地享受着家人在他傳東身上刮下血肉的既得利益者,並沒有阻止家人的行為。
年輕人名叫傳煜敏,小傳東兩個月的堂弟。
對面那一家這時候打上房子的主意,想必就是因為傳煜敏有了女朋友,他們一家子就開始想起以後他結婚了,房子的問題,無怪乎傳毓佳當時那麼積極了,有兩套房子她就能分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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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前,傳東父母抽了一個月時間帶着年僅5歲的傳東,去遊覽一下有着大好風光的祖國。
那一個月一家三口玩得極是開心,到現在傳東腦間關於當時遊玩的記憶已經幾乎完全消失,但卻還記得那一個月他很快樂,而這差不多也是他最後的最大的快樂了。
盡興而回的三人,在回家的路上,發生了慘烈的車禍,他們所乘坐的出租車被一輛疾速飛馳的跑車撞得偏離原車道,然後以車身側面與一輛大貨車狠狠地撞到一起。
出租車司機死亡、傳東父親死亡、傳東母親死亡,扭曲的車裏三個成年人當場死亡,唯有5歲的小傳東倖存。
傳東至今還模糊地記得最後時刻媽媽流着淚吐着血,向嚇傻了的他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的畫面,年幼時他只覺得那笑容里滿是悲傷,現在的他卻知道當時媽媽的微笑遠不止只有悲傷。
可悲的是,雖然他竭力將那幅畫面深深刻印在腦海里,那個微笑還是越來越模糊了。
當時的爸爸正緊緊的將他們娘倆抱在一起,那個懷抱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緊,以至於傳東以為這個男人能一輩子都守護着他。
那一年,那一天,傳東永遠失去了他的爸爸媽媽,從此這兩個詞只能在夜深人靜時他偶然的囈語裏聽到。
傳東爺爺在他出生前兩年就去世了,他奶奶在已經逐漸平復失去丈夫的傷痛后,又失去大兒子、兒媳,原本就已經花白的頭髮一夜間再不見一絲黑色。
在小兒子也就是傳武陽的幫助下,將大兒子夫婦的後事辦完,終日以淚洗臉的老人擔起撫養孫子的職責,對這一老一少來說悲傷而又幸運的是,傳東父母死後獲得的各種賠償還有單位的撫恤金加起來足有180多萬,不止將房貸完全付清,還余有上百萬,足以讓老人安心地將孫子培養成人。
只是或許是被錢財迷了心竅,或許是被妻子教唆,再或許本性就是那麼不堪,傳武陽很是盡心地辦完大哥的後事、特別是關於賠償方面的事後,就開始打起了母親手裏那筆錢的主意。
當初兄弟倆是同時間買房的,兩人都是按揭購房,傳武陽首付差了幾萬,還是經濟好一些的大哥借給他的,並且直到他大哥出事,這筆錢也沒還。
傳武陽以貸款利息很高為由,求母親將錢給他先還了房貸,以後他有錢了再還回去。傳東奶奶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她把錢放在銀行,利息遠不如兒子的貸款利息,便借了兒子60多萬。
傳武陽興奮了一陣子后,又惦記起剩下的50多萬,隨後便哄騙沒多少見識、知識的母親,要把錢拿去投資,說是一年起碼能有10%的利率。
傳東奶奶這次卻不肯答應小兒子了,雖然傳武陽說得天花亂墜,但她就是不放心。
因為傳武陽太過急切了些,這時候傳東奶奶已經對小兒子有點警惕了,她甚至都做好收不回那60多萬的準備,雖然有借條在手,但若兒子硬是不還,將唯一的親生兒子告上法庭這種事她做不來。
反正就算只有50多萬,也勉強夠孫子長大成人了。
傳武陽百般懇求不果后,便越來越不待見母親起來,住在對門卻是一兩個月都難得登門一次。
至於周惠萍,自嫁入傳家,與婆婆的關係就不好,這時候就更別想有什麼好態度,時不時就在站在門口說些指桑罵槐、母親不要親兒子的話。
傳毓佳小小年紀就受母親影響,很不喜歡奶奶。
就只有傳煜敏還會不顧母親的勸阻,時不時看望看望奶奶及堂兄。
傳東奶奶自丈夫去世就一度傷心病倒,大兒子兒媳再去了時,若非念及要照顧小孫子,指不定就一病不起了,即便如此,身體也大不如前,再被小兒子一家這麼對待有多悲傷可想而知。
心頭鬱氣堆積卻又不放心孫子的奶奶強撐着不敢倒下,只是意志再強,也只能撐住一時,撐不住不斷虛弱的身體一世,不到兩年就一病不起,並且油盡燈枯的身體讓她只在病床上躺了7天時間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是年,傳東8歲。
對於傳東來說,失去父母是幸福甜美的生活的結束,但有奶奶的細心照顧,有寬裕的經濟,他的日子還不算太難過,相比其他小孩子,也就是在學校里被個別壞孩子罵為沒爹娘的野孩子。
當然,被罵時會難過、會想念父母、會經常早上起來發現枕頭是濕的是難免的。
而直到奶奶去世才是他真正悲苦生活的開始。
傳東奶奶病倒后就自覺時日無多,便讓傳武陽將當初借的60多萬錢還了。
結果可想而知,傳武陽怎麼可能還,那張借條都被他笑着說“一家人何必那麼生分”,然後直接奪走撕碎,母親的住院費用更是一分都不承擔。
丈夫狼心狗肺,做為妻子的周惠萍更不相讓,裝着很有孝心,天天跑醫院,然後有事沒事就嘀咕幾句“老不死的”,身體好的老人都能直接氣掉半條命,更何況只剩一口氣撐着的傳東奶奶。
奶奶去世后,留給傳東的錢還有近50萬。
那幾天裏她對孫子叮囑了很多,並讓孫子千萬不要把錢給叔叔一家,其時傳東已經遠比其他同齡人成熟懂事許多,傳東奶奶雖然悲傷不舍,卻也覺得孫子自己過活應當沒問題。
只是老人遠遠低估了人性的惡,法盲的她也不懂得怎麼去保護孫子的權益。
傳武陽草草辦完母親的後事,便通過法律,要求繼承母親一半的遺產,包括近50萬現金和傳東父母的那套房子。
當初傳東父母死後,傳武陽便積極辦理房產繼承,一番欺騙與運作之後,房產全部由傳東奶奶繼承,如此他才能有房產的繼承權。
傳東奶奶死後,傳武陽有第一順序繼承權,傳東有父親的代位繼承權,兩者平分傳東奶奶的遺產。
但這還不止,傳武陽馬上又申請並成功成為傳東的監護人,將傳東的那一半資金的監督與保護權掌握在手。
其後每個月只給傳東少量生活費,並且將傳東家值錢的傢具都搬到自己家裏。
當初買房時他因為缺錢都沒置辦多少傢具,少量傢具也是便宜貨,後面從母親手裏騙到60多萬了也不肯去買,直接就盯上了對門裏的傢具。
被百般欺侮的小傳東就這麼地悲苦而倔強的成長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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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東是個精神病!
準確來說他是個有雙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
5歲時的慘烈車禍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創傷,8歲時唯一的依賴,奶奶的去世讓他本以脆弱的心靈更加傷痕纍纍。
但這還不是結束,親叔叔傳武陽與嬸子周惠萍馬上用罪惡的刀將他的心剁成零碎的一片片,讓他刷新了對人世間的惡的認知。
從此傳東學會了恨,8歲的他就體會到了恨得刻骨銘心是怎樣的感覺。
他恨叔嬸入骨,也恨蒼天,恨蒼天為何對他如此的殘忍,恨蒼天為何3年前不讓他追隨父母而去,要讓他承受着不是他這個年齡所能承受的悲與苦。
強烈的仇恨、脆弱的心靈,傳東的心靈輕易地被扭曲了,他想要用刀一刀刀活剮了那兩個人、再剁碎了喂狗,對了,還要加上傳毓佳,她也很可惡,那傳煜敏乾脆也一起死吧。
還有呢,既然世間這麼污濁,蒼天這麼殘忍,那就都滅亡吧!
那時候的傳東想毀滅世界,若他有這個能耐。
所幸,當時他覺得年幼力弱,殺傳武陽、周惠萍兩人都很可能無法順利得手,更遑論其他人,於是決定長大些再行動。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隨着時間的過去,傳東漸漸將傷痛掩埋到心靈深處,極端偏激的扭曲心靈也慢慢地正常了許多。
但對傳武陽兩人的恨意卻不減反增,夜深人靜時對面時不時傳過去的歡聲笑語、自己家裏的空蕩寂寥、以及他們碰到他時虛偽而得意的笑容、偶爾假惺惺地邀請他吃飯時的醜惡嘴臉,不斷地給他的恨意添火加薪。
只是當傳東覺得有把握殺死兩人時,他卻開始猶豫了。
許多次躲在暗處、衣服里藏着磨得很鋒利的尖刀,卻在看到目標時邁不出腳步,學校里的道德、法律教育束縛着他的身體。
傳東恨自己太懦弱,為什麼不勇敢地衝出去,同時卻又為自己辯解:
粗暴的報仇方式並不可取,奶奶、父母的在天之靈肯定不願意他那麼做,他要好好活着,將來以不觸犯法律的方式,讓那一家人傾家蕩產、生不如死。
矛盾中,傳東繼續成長着,因為後一種想法佔了上風,所以他很努力地學習着,對他來說,考個好的大學,搏個好前程是實現后一種想法的唯一可能。
就這麼的,時間到了三年前,傳東高二結束、即將開始高三的暑假期間,傳武陽夫婦再次揚起了罪惡的刀:
他們跟傳東說現在文憑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早點出去工作賺錢。
要知道當時傳東已經是學校里有名的書獃子與怪人,孤僻的他考試成績卻是一直保持在年段前三甲里,雖然他所在的十二中不能與一中、三中相比,但往年高考前三幾乎都能考個重點一本。
野雞大學的文憑或許確實沒什麼用,但重本院校的憑沒用?呵呵,整個太夏也沒多少人有資格並且敢說出這話。
而對傳東來說,考個好大學是他實現自己目標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途徑,讓他不上學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所以他很乾脆地拒絕了。
然後傳武陽夫婦就一搭一喝地跟傳東說,這些年撫養他已經把他當時繼承自奶奶的一半遺產24萬多全部用完,甚至還倒貼了一部分,所以他們將不再給他錢財。
不過因為他還沒成年,傳武陽還有監護之責,他可以去他們家吃飯。
傳武陽每個月給傳東的生活費極少,算上學費等,9年裏花在傳東身上的錢也就4、5萬,就是把當初那筆錢存到銀行,利息都不止4、5萬了。
但他們硬要說花完了,傳東就是想告他們也很困難,每次傳武陽給的都是現金,無賬可對,而在正常情況下,9年花掉24萬絕對不多。
所以除非傳東很有錢,請得起很厲害的律師,否則告了也沒用。
而事實上,在當時傳東根本沒想過告傳武陽,因為當那時候他心裏幾乎只剩下“殺了他們!”這個念頭。
5歲經歷慘烈車禍,父母死在眼前;8歲唯一的依賴,奶奶再次去世。傳東的心靈滿是創傷,脆弱不堪。
隨後,傳武陽讓傳東的心靈更加脆弱,且開始扭曲,險些直接變成最極端偏激、連世界都想毀滅的恐怖分子。
再然後,隨着時間過去,他心靈的傷逐漸癒合起碼錶面上是,但他的心裏卻是越來越矛盾,一方面想不顧一切地殘忍殺死傳武陽與周惠萍,另一方面卻受限於道德與法律,想等將來報仇。
而他想要殘忍殺死傳武陽二人的想法,其實就是潛藏起來的扭曲心靈的外在表現,他的心靈從來不曾真正恢復正常。
直到17歲傳東高二結束,即將開始高三學業時,傳武陽兩人或許是怕傳東將來有前途了會找他們報仇,或許只是純粹不想傳東太好,他們以傳東當時繼承的遺產已花完為由,不再供應他上學。
若不上學,對傳東來說幾乎是斷絕一切希望,絕望之際,原本已經若隱若現的亞人格徹底分裂出來,或者說是真正覺醒。
人格的分裂,就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傳東沒有驚慌,沒有害怕。
傳武陽、周惠萍兩人應該慶幸的是,當時傳東亞人格剛覺醒,力量薄弱,在他想要不顧一切殺死他們時,分裂出亞人格后,已經跟正常人差不多的主人格察覺不對,及時將亞人格壓制下去了。
是的,與一般雙重人格及多重人格幾乎意識不到其他人格存在不同的是,傳東的兩個人格都清楚地知道另一方的存在,並且兩者是可以溝通的。
壓制下亞人格的傳東主人格沒跟傳武陽兩人多糾纏,他們不給錢不代表他讀不了書,他有手有腳,還可以打工賺學費。
至於吃飯什麼的,他就更不稀罕了,不用想都知道,他若真天天去吃飯,那一家子肯定會給他各種難堪。
知根知底的兩個人格,主人格覺得亞人格太過偏激,思想恐怖黑暗,便稱呼他“黑暗”;
亞人格則覺得主人格太窩囊,直接以“窩囊廢”呼之。
一般情況下,傳東是由主人格主導身體的,只有在他有負面情緒時,亞人格才會跑出來,而且即便是亞人格主導身體,若有必要,力量強大的主人格也可以將亞人格壓制,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只不過因為對傳武陽夫婦的仇恨,以及日常中負面情緒的不斷累積,傳東亞人格越來越強大了,很難說哪一天就會主、亞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