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師徒的日常
為什麼不飛過去……
這個套路悟空熟悉啊。
——講道理，你們諸天神佛，就是規矩大。
當年，悟空在靈台方寸山求道，也並不是菩提祖師一看到他，就覺得“少年你骨骼清奇，不如跟着我修仙吧”，然後就死乞白賴的要悟空拜他為師教他道法的。
猴王的學道之路，從打雜開始。
在三星洞外圍，跟着師兄們學了七年的言語禮貌，講經論道，習字焚香的基本禮儀，甚至做了不少掃地鋤園，養花修樹，尋柴燃火，挑水運漿的事情，等祖師真的認可了他是個能傳大道之人，確定了他的心性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能水淹西岐城的兇殘之人，那才登壇講道，並且也不是公開講七十二變的具體法子，而是想方設法暗搓搓敲了人家腦門三下，最後考驗了一番猴王的悟性，開了個“半夜三更來找我”的後門，這才得了七十二變躲避天災的法門。
所謂道不輕傳，大概如此。
你不看明白你即將教導的弟子到底是個什麼品行，如果一個走眼教了大奸大惡之輩，那人為禍人間的時候你這師父就能半點責任沒有？
到那時候，連累師父，連累師門，最後搞的整個教門都完蛋掉，又豈是菩提祖師願意見到的？
因而，大概，悟空本能地就能猜到，之所以要唐僧一步步走過去，無非也就是“道不輕傳”四字，為的就是一個考驗心性。
悟空回答的很快：“走着去顯得虔誠，也顯得大乘佛法難得。”
“所以，我這一路，註定會劫難重重。”唐僧繼續古井不波，“它們該應在我身上，我該恐懼，該憤怒，該錯愕，該屈辱，該死該活，那都是我的事兒，我合該受着，若是反抗，那天道之下，我會面對的，必然是更大的劫難和屈辱。”
孫悟空徹底懵逼了。
一棍子就打過去的大聖爺，雖然能理解有些時候的有些考驗的必要性，但這明明知道前面是個坑還得往下跳的事兒……
你們人類好難懂。
但是隱隱的，他也聽出了不公平。
自己在五行山下壓了五百年，那是不公平，但是這和尚在取經路上困難重重，這難道就是應該了，就是所謂的因果輪迴，所謂的唐僧活該？
“師父……”
唐僧笑着拍了拍孫悟空的手。
“我並不是要給你訴苦，事實上……據說我上幾輩子曾經褻瀆佛祖，這都是我自己的業報。只是到了如今，我要你守的規矩，就是千萬不能衝動。”唐僧正色道，“毀了我歷劫之路，我會白白多受多少折騰多少委屈暫且不說，便是對你來說也非好事。真的說起來，咱們倆我雖然捏着鼻子去取了一回西經，我卻不希望橫生枝節，能躲的劫難我會想法子躲過去，躲不了的，咱們師徒倆一併扛過去就是了。”
孫悟空好半天，才應了一個“是。”
隱隱的，還很開心。
這和尚把他當自己人(≧▽≦）
唐僧這才笑了。
他從行李中翻出了一件直裰，遞給悟空：“這個我沒穿過。你且穿了吧。今後見到了合適的材料，我再給你弄個合身的。”
悟空：“？”
怎麼說呢……
嗯……穿衣服對於一隻猴子來說，畢竟不是剛性需求。
這荒山野嶺的，穿不穿也就是他們師徒倆看，很是無所謂。
何必給他衣服？
何況從包裹裏面的東西，可以推斷出唐僧也並非一個耽於享受的和尚，裏面的衣服是有幾件但也是有限，即便是給，給箇舊的不就得了？
唐僧一臉誠懇，一副“講真的這個特別的重要”的模樣：“你若是走了，我眼不見為凈，你穿不穿衣服關我何事？不過你既然要跟我一路……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你那……”
唐僧輕咳一聲，閉上眼睛，低低道：“紅屁股。”
悟空一個踉蹌。
卧槽唐玄奘你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臉接人不揭短！
你說我紅屁股這事兒是種族原因你嫌棄我就是嫌棄整個猴族！
我好想拿金箍棒出來打死你啊！
然鵝，最後，悟空還是灰溜溜把衣服穿上了。
從唐僧表現出的法力波動上看，人家真的有和他打一架的能耐，至於結果……
打贏了是他不敬師長，打輸了是他丟面子。
多不和諧。
_(:з」∠)_
——
到最後，悟空也沒穿多久直裰。
因為他還是相當尊重原着地打死了一隻老虎並且剝了老虎的皮。
但是更崩畫風的事情出現了……
半夜趕路到底是太不和諧容易撞鬼，是以二人也借宿在了一戶人家，休息倒是次要，關鍵悟空確實是一枚“美”猴王。
簡單講，微微，有那麼一點點的，潔癖。
忍了五百年沒洗澡對一個常人來說已經是要死不活了的事兒了，對於一個潔癖來說那簡直就比酷刑還要煎熬，好容易得了自由還不讓人家好好洗個澡真的人幹事？
所以，大半夜的，悟空在裏面洗澡，唐僧在外面縫衣服。
然後，在悟空披着衣裳走出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的畫風，微微有些腿軟。
畢竟，缺了一身頂級裝備直接去找龍王要的齊天大聖，實在是沒有特別懂人間煙火。
所以針對於要自己縫衣服的人類，孫大聖的印象一直都是“應該是個妹子拿着繡花針縫衣服，最好還翹着個蘭花指啥的”這種概念。
總之，實在是沒見過男人縫衣服。
更沒見過這麼一個……法力深厚、神魂強大，便是他也不能確定一定解決掉的和尚。
手裏拿着繡花針在給他縫虎皮裙……
師父你腦袋上沒長頭髮你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妹子的嬌俏！
求放手啊那根針是無辜的它還只是個孩子！
還好你沒有翹蘭花指不然就太娘了喂！
咳咳。
唐僧頭也不抬：“洗完了？”
悟空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見了這和尚之後就不正常了的心臟。
其實也是孫大聖不知道。
要是正經西遊記的畫風，唐僧各種高冷的情況下，拿針縫衣服的應該是他才是。
衣服總得有人來做。
至於從來沒有干過這種事的大聖爺能把虎皮裙縫成啥樣……反正實在是縫不出樣子的話還可以用法術湊嘛，問題不大。
好半天沒聽到悟空的回應，唐僧詫異地抬頭：“怎麼了？”
沒什麼。
美猴王相當豪邁地抬手揉了揉胸口。
恩很好，心臟的跳動頻率還扛得住。
只是師父求你以後不要做這麼驚悚的事情了，我怕我小心臟總有一天會跳爆表。
你那雙手還是拿禪杖打架比較順眼，做衣服我怕我受不起……
“師父……”悟空坐下，看着唐僧縫衣服，“我覺得我們這個樣子有點奇怪。”
唐僧：“嗯？哪奇怪了？”
“我以前跟着菩……跟着我以前那個師父學道的時候，師兄師姐們有話本子。”孫悟空扭扭捏捏開口，“丈夫回來，看到妻子在給她縫衣服，永遠是夫妻之間會有哪些情情愛愛的事情的時候，縫衣服縫着縫着就上床了。”
唐僧本來相當穩的手頓了一頓。
悟空接著說：“我還真沒看過有男人拿過針線呢。”
“講真的師父您這手一般都是拿着禪杖無人可擋……拿根繡花針我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悟空沒看唐僧的臉，只想了想，手上一揮。
拔了根猴毛變了一頂假髮，倒也沒膽子扣到唐僧腦袋，只是虛虛一比。
“嗯，這回對了。”
唐僧抬眼瞅了悟空一眼，看到他在做什麼之後直接手上一抖，一不小心就戳破了自己的手指。
倒還沒有變換神色瞪一眼孫悟空，只是第一反應是抬手，手指放到嘴裏，止血。
悟空驚悚了：“師父你停手啊！這種戳手指含手指的動作更詭異地像個姑娘了！話本里一般這種情況發生都是心有所感他丈夫或者是什麼親人一定是完蛋了！您能感應誰啊！萬一感應到的是我那豈不是要我倒霉？”
倒霉你個大頭鬼啊倒霉！
今天不讓你得個教訓我就不叫唐三藏！
唐僧直接把手裏的線打了個結算是縫完了虎皮裙，手上一抖，那根針朝着孫悟空的眉心就沖了過去。
悟空那什麼人吶，那猴子耳朵眼裏面就有一跟定海神針。
針形的。
兩針相遇，定海神針勝。
繡花針直接被精準地劈成了兩截兒。
悟空一臉無辜地看着唐三藏：“師父你別用這種凡人東西啦，根本傷不了我的。”
唐僧冷笑：“這針線，是借的。”
悟空突然覺得後背有點寒：“所以……呢？”
“要是化緣來的倒也罷了，既然是借的，自然應當有借有還。我師父說過什麼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唐僧把手裏的虎皮裙直接往悟空身上一砸，又化了一根鐵杵丟過去，起身準備上床，打了個哈欠，“總之你就來鐵杵磨成針一下吧，咱們明早上路。”
看着那根粗大的鐵棒。
悟空又一次氣悶地揉了揉心口。
開個玩笑和尚你至不至於？
以及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和鐵杵磨成針這都什麼典故……為什麼我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