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合營共進】

鍾翟的自殺身亡讓狄道騎的營中人心惶惶，李祚陵卻顧慮到城頭的監視，不能將隊伍集中起來，只得分派軍侯、屯長們給弟兄們解說，一時間，營中議論紛紛，人人心驚，久久不能成眠。

夜半，弦如意匆匆來報：“連虎要見司馬大人。”

“我倒忘了他！”李祚陵手拍腦門道：“帶他來！”

片刻功夫后，反剪雙臂捆綁紮實的連虎被兩名弟兄押了進來，見到李祚陵后也不跪拜，徑直道：“李司馬，我們做個交易。你給我一條活路，我保證狄道騎安然入關！只要你守口如瓶，保不準能得來享用不盡的榮華。”

李祚陵雙眼一瞪，向弦如意道：“給他二十個嘴巴子！”

弦如意愣了愣沒動手，旁邊的弟兄早忍耐不住，搶步上前左右開弓，噼里啪啦一頓狠抽，直打得連虎悶哼連連，嘴角出血。這廝卻着實硬氣，剛一抽過就昂頭直視李祚陵，淌着鮮血的嘴角怪異地微笑着，滿是輕蔑的神色。

“好！有骨氣！”李祚陵啪啪鼓掌，笑道：“可惜，你的骨氣用錯了地方，只能成為死性不改的亂臣賊子！”

“哈哈！”連虎仰頭長笑道：“我本就不是漢人！”

李祚陵臉色一肅，向左右令道：“推出去斬了！”

兩名弟兄提起連虎就走，連虎叫道：“李祚陵，老子死也不怕，不過，有句話你該當聽一聽。否則，你不過就是一個莽夫而已！”

“拖回來！”

“啪嗒”一聲，連虎被丟在地上，一名弟兄還狠狠地在他的腰背上踢了一腳。罵道：“賤胡兒，死到臨頭還嘴硬！”

“哈哈！”連虎又是一聲笑，只是一臉塵土和血跡讓他的笑容變得很是詭異。“就算老子的命操在你們手裏，你們不也是死到臨頭嗎？連北軍校尉都自殺了，哼哼，實話告訴你們，你們必須為浚稽山的殘殺付出代價！漢朝人這次出征，只會讓北胡呼圖兒、鮮卑、烏丸三部和堅昆族加速合併，一個強大的草原帝國將讓漢朝人魂飛膽喪！漢人的大官諸侯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哈哈……”

弦如意若有所思，走到李祚陵身邊，附耳道：“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原本呼圖兒寇邊規模並不大，朝廷此次北徵實在有些草率，反倒因中路大軍慘敗導致國威盡喪，胡人因此有膽聯合起來圖謀中原。而呼圖兒在諸水一戰中，以一族之力擊敗漢軍，極有可能成為草原之主。少卿，我們與他有殺妻滅族之恨，恐怕烏兀圖以及與他有勾連的諸侯們，真的不會放過我們！”

“你怕了？”李祚陵淡淡地問道。

“是，我怕了。”弦如意道：“我不怕躍馬揚刀戰死沙場，縱然以馬革裹屍還鄉，也算光宗耀祖！我怕是如今朝局紛亂、諸侯割據，你們沒有死在胡人之手，卻死在那些內外勾連的奸賊暗箭之下！如此死去，豈不窩囊！？”

“嗯！”李祚陵點頭。

弦如意的聲音壓得更低：“不如聽他說說，反正他都逃不掉一個死字。如若於我狄道、長水兩營弟兄有利，何不讓其苟延殘喘一時？”

李祚陵轉向連虎笑道：“連虎，你說說看，說不定你我真的可以做筆交易。”

連虎“哼”了一聲，掙開兩名弟兄的手，挺直了腰板朗聲道：“你我雖各為其主，我卻敬佩你年紀輕輕、膽略不凡。像你這種人，若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是漢朝人的損失，連我們烏兀圖大人也會覺得可惜，可惜他不能親手砍掉你的頭顱！”

李祚陵厲聲問道：“連家和烏兀圖是什麼關係？”

“這個你現在不用知道。”連虎臉有得色地繼續道：“你只需向雁門太守說，你軍中多為天水成紀連家子弟，你與巨野侯、連璧父子素有交往即可！”

李祚陵故作半信半疑問道：“就這麼簡單？”

“哼哼。”連虎側面，一副不屑一顧的囂張模樣。

“帶下去好生看管！”

“喏！”兩名弟兄將連虎倒拖出帳。

李祚陵注視着弦如意，嘆道：“唉，你說的極是。如此看來，此次北徵實在是天子和大將軍上了烏兀圖和一些諸侯、公卿們的當。烏兀圖不簡單吶！他利用漢軍的攻擊造成胡族聯合的契機，又以漢軍的失敗助長了胡族聯合內侵的膽氣，只怕，我天漢邊患從此不斷了！最可氣的還是那些諸侯、公卿們，他們為一己之利竟然不惜勾結外族，葬送我數萬精銳之師！國賊啊！”

弦如意咬牙切齒道：“不除國賊，誓不為人！”

“欲除國賊，先善吾身。慕德，如我投奔巨野侯門下，你會如何？”

弦如意一驚，不解地看向微笑着的李祚陵，旋即會意，笑道：“你我相交已有十年了吧？少卿，你的秉性我最清楚。你若投奔巨野侯，想必是看到當今朝政崩亂，割據之勢已成，想靠着一棵能救當前之急的大樹，先挺過難關再作計較吧？”

“嗯！”李祚陵讚賞地看着弦如意道：“鄭濟有招攬狄道騎之意，無非是想擴大軍力，亂世之中唯有掌握強大軍力才可自保、爭雄，因此，即便鄭濟同意狄道騎進關，也必會收入其麾下、壯大其聲勢，決不會放我等回鄉，成為他人的武力。若事情真如連虎所說，那鄭濟與連章之間必有勾連，我頭頂連章之名進關，鄭濟想必會善待我等，會少許多提防。這麼一來，我等相機行事的機會就多了一些。就算狄道騎將長水騎合併了，鄭濟也會礙於連章情面不會過多計較。你說說，我能不投靠巨野侯嗎？”

弦如意連連點頭稱是，又嘆道：“少卿，還是你想的周到。唉，枉我痴長你兩歲啊！”

李祚陵拍了拍這位舊友的肩膀，笑道：“天晚了，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應付鄭濟呢！”

弦如意微笑出帳，卻聽李祚陵道：“等等，明日長水弟兄來奉鍾校尉頭顱來時，你將那連虎砍了，以慰鍾大人英靈！”

“你，你……”弦如意張口結舌。

李祚陵皺眉、癟嘴、擺手道：“講信義要看跟什麼人。跟兄弟朋友、袍澤屬下自然要言出必行，跟雞鳴狗盜之徒與那賣國求榮之輩，講什麼信義啊！？”

弦如意見李祚陵神情古怪，啞然失笑着走了。

第二日，七百長水騎和三百餘頹當戍卒躬奉着鍾翟的頭顱趕來，一番計議后，長水、狄道合營，長水諸軍官奉鍾翟遺命推李祚陵為校尉，狄道軍官欣然應和。李祚陵也不推辭，將所屬分為左、右兩部，左為狄道騎，以司馬魯憲為部督；右為長水騎，以司馬吳浚為部督；卻調狄道軍侯王恪、徐禮賢入長水騎，調長水軍侯皇甫寔、馬耀入狄道騎。

整軍完畢后已是晌午時分，新狄道騎兩千餘眾悉數開出營外，在雁門守軍的眼皮下列陣，目送李祚陵、弦如意攜鍾翟首級進關。

雁門太守鄭濟早就帶着文武官員登上城樓，注視着城外騎兵們的一舉一動，待見李、弦二騎進關，方才鬆了一口大氣，樂滋滋地下城相迎。又見了鍾翟的首級，經相識之人勘驗無誤后，鄭濟的心中大石徹底落下，乃攜了李祚陵的手，親親熱熱地帶進城中太守署衙敘話。

李祚陵卻是一副謙恭狀，邊行邊向鄭濟報告：“……狄道騎多為隴右、天水子弟，僅初春應募良家子入伍者，就有成紀連家三百子弟……”

“成紀連家！？”鄭濟驚道。

“正是成紀連家，家主連璧，公子連煥都是在下舊識，因此，連家子弟也多在下部署，一同出塞襲擊浚稽山。”

鄭濟愣了愣，笑道：“哈哈！少卿啊，早說是連家子弟，本郡哪有不放行之理啊！我與巨野侯連章同在太傅門下，相交多年，頗為投契。雁門、山陽也是互相呼應。你啊，到了雁門就算是回家了！呵呵，呵呵，此次你合併長水騎，功莫大焉！從此，我雁門也有精銳騎軍也！”

剛剛行進大堂落座，鄭濟就朗聲道：“我雁門郡屬下一十四縣，多為山地，以步軍為主。今日新添騎軍，又是同門之軍，理當厚待！別駕！”

“秦穆在！”一名白面長須、身材挺拔的官員起身作揖。

“此乃雁門別駕秦穆。”鄭濟向李祚陵介紹后，又道：“你看狄道騎當駐軍何處為宜？”

“稟大人。”秦穆不急不慢地道：“軍事乃郡都尉之職，下官不好說。”

鄭濟擺手道：“都尉不在，你等盡可直言。”

秦穆微微點頭，用眼角斜了李祚陵一下，方道：“沃陽、善長、中陵三地宜於駐軍。其中，沃陽緊依長城，距離郡城不過一日路程，最適合騎軍駐紮，可往來便捷、快速應援。再者，沃陽乃西部都尉大營所在，集結了我軍主力，以騎軍壯大之，正應了集中兵力之理。如此，請郡守大人決斷！”

鄭濟微笑點頭，向左右官員道：“你等意思如何？”

眾人皆道：“別駕卓識，我等附議。”

鄭濟默想片刻，突然道：“李祚陵聽命！”

“屬下在！”

這句“屬下”讓鄭濟眉眼大開，乃道：“令李祚陵為左騎校尉，率部駐紮沃陽，明日起程。中軍，你一道去送送，辦妥交接之事再回來。”

朱偡起身領命。

當下，鄭濟大擺筵席招待李祚陵、犒賞城外狄道騎，從正午鬧騰到子夜方才作罷……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