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晏末(6)

6.晏末(6)

晏末敲門的時候清若正在糾結要不要洗個頭,還沒糾結出結果門鈴就響了,清若頓時垮了臉,把腦袋上的帽子壓低,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面瞄,果然是對面的男人。

還是一身黑衣,雖然都是純黑色,但是不是昨天那一身,款式有細微的差別。

清若抿了抿唇,站在門後面沒動作。

晏末倒是耐心,等了一會沒反應,又抬手按門鈴。

門鈴就在耳邊響起,聲音很大,清若捂住左邊耳朵揉了揉,放下手拉開了門。

晏末看着她的帽子就有點想笑,忍住了,神色一本正經,“過來吃飯,已經送過來了。”

清若稍微仰着頭才能從帽檐下面看到他的臉,哦了一聲,而後又底氣不足的問,“不要了吧?”

晏末半側着身子,就像沒有聽到她的話,“走吧。”

軟包子就這麼說不出拒絕的話了,站着絞手指,“我,我拿鑰匙。”

晏末就帶起淡淡的笑意,站在門邊似乎耐心脾氣極好,“嗯,我等你。”

清若幾乎是絆到自己的腳步轉身回到客廳拿了桌子上的鑰匙,出門前又糾結的跑到洗手間鏡子前看了一眼,嗯,帽子壓着,頭髮頂看不到。

要走到玄關才又想起來手機,看着門口的男人聽見聲響抬頭看她,又往後退,有些尷尬,“沒拿手機。”

晏末神色淡淡,點了下頭。

慶城記憶的服務是不用質疑的,外賣送出來用的是慶城記憶特定的外送餐具,標誌不明顯,可是整體看起來就非常舒服。

而且慶城記憶還有一點特殊,除開那麼一小圈人,提前一點打電話去店裏點了菜,去之後廚師就照所點的菜單做,其他的去到店裏,只要說幾個份,還有有沒有什麼忌口,廚師就完全隨意做菜。

因為每天接待的客人不多,所以沒份飯菜都能做得精緻。

清若在慶城念的大學,大學畢業也在慶城生活,但是讀書時候朋友圈就很小,畢了業之後常聯繫的除了編輯也就那麼兩三個朋友,沒有去過慶城記憶吃飯。

看見清爽漂亮的外送餐盒眼睛亮了亮,原本有些不情願的心情就變成了期待,即便還沒打開,可是看着盒子就感覺不是普通餐館的感覺。

晏末走在前面,走到桌子邊站定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奶茶和果汁。”

清若看了一眼輕輕點了下頭,一時間心情倒是舒緩了很多,看他低着頭一一打開餐盒蓋,因為動作不快,顯得很認真。小聲開口,“謝謝。”

晏末低着頭,似乎是低緩的笑了一聲,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所以清若有些不確定他到底笑沒笑還是自己聽錯了。

晏末把所有外賣餐盒打開,飯菜還泛着熱熱的白煙,遞了筷子和勺子給她,“吃飯吧。”

“嗯。”清若接過筷子,看了看手邊的奶茶和果汁,自己選了奶茶,把果汁遞給他,“你喝這個吧。”她覺得對面的男人肯定是不會喜歡奶茶這種甜膩膩的飲料的。

晏末神色裏帶上了淺淺的笑意,似乎只是若有似無,很自然的伸手接過了果汁,“好”,順手就打開蓋子放到了手邊。

嚴格意義上來說,晏末不是一個很好的交談對象,特別是不談公事的閑話。因為不管是作為聽眾還是說者他都沒有那麼多耐心浪費時間和別人‘聊天’。

但是,如果晏末真的想聊天的時候,無疑他就是一個非常好的聊天對象。

晏末輕輕挑開話題,“還在念書嗎?”問完這話等着小姑娘抬頭瞪大眼睛看他,輕輕鬆鬆接出下一句,“看起來是還在念書的年紀。”

大概‘上了年紀’,特別是畢業之後的女孩,就開始特別在意年齡問題了。

清若彎了眼睛,沒有直接回答,“看起來還小還是很幼稚?”

晏末聞言仔仔細細看她,清若還帶着帽子,都感覺頭頂的燈光似乎已經透過帽子刺得她有點想避開眼睛了。

晏末卻能恰好把握到那個點,話語平穩,可是你再看他的眼睛,似乎已經漫開星辰染上笑意了,“念書時候女孩子才會這麼乾淨。”

這話說得清若沒法接,她頭髮亂七八糟臟髒的,所以晏末這個乾淨,說的不是外表,她還沒有臉皮厚到能追着一個不大熟悉的人問這種問題。低低哦了一聲悶着頭吃飯,但是帶着帽子,帽檐抵着始終有些不方便。

晏末看了一會才輕輕開口,“帽子取掉好好吃飯吧,不能洗頭怪我,我還能反過來當惡人討嫌嗎?”

清若抿了抿唇,到底抵不過美味食物的誘惑,身子往後挪了挪小心取掉帽子放到一邊椅子上。

正想撥撥頭髮,晏末就含着笑意開口,“也只有念書時候還需要人提醒好好吃飯。”

清若抬頭瞪他,沒有了帽子,她一直遮着燈光的眼睛突然直接到燈光裏面便是流光翻轉,瞪得圓乎乎亮晶晶的。

晏末繼續道,“等再大一點才會知道身體不能開玩笑,吃飯得是大事。”

清若仔仔細細看了一眼他的臉,只能感覺一個大概範圍,具體到幾歲她分辨不出,這張臉稜角太分明,加上那天晚上冷冽猩紅的眼,即便現在溫言笑語她始終覺得這個人是凌冽的,氣場壓着人,肯定不會年紀小,但是臉頰卻看不出一點半分歲月的痕迹。

只是抿抿唇,輕聲開口,“沒有,畢業快三年了。”

晏末頓時有些詫異的看向她,而後笑開,“那我現在很好奇你大學學的什麼專業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接觸的學生專業不同的原因,好久沒有見到這麼……”

晏末眼睛含着笑停了話,這麼一分半分顯出來的是他之前說的‘乾淨’,又留給別人去遐想的,是更為誇獎或者稱讚的形容詞。

清若沒好意思直接說自己學的是什麼,臉頰上都泛起了一點點紅暈,“那,你之前接觸的學生學的什麼專業啊?”

明明是先問的她,她反而老是要先拋一個問題回來給晏末,若是尋常時候晏末可沒有這種好脾氣好耐心,只是現在……

晏末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悅和不耐,依舊就像是朋友間的閑聊,她問出一個問題來,他就很自然的接過,“在公司上了好幾年班,身邊同事接觸的即便是剛畢業的也是學習管理商業或者財經一塊的。”

清若哦了一聲,明顯有些底氣不足,晏末似乎沒看出她的小羨慕和有些飄的眼神,“十有**,都非常精明強勢。”晏末說著,左手抬起來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似乎有些抱怨的嘆氣,“和他們打交道可一點不敢放鬆,一個不小心就被坑,公司的任務被坑可就糟糕了,一接觸就要綳得緊緊的,很累。”

這麼一個看着冷冽強勢的男人,會這樣軟着口氣半是抱怨的感覺,清若突然覺得這個人似乎也沒有那麼難接觸,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本來想忍住的,可是看他似乎有些不解偏着頭看過來,就忍不出了,直接笑出了聲。

晏末大概也明白了她在笑什麼,幽幽嘆了口氣,而後給她夾了一塊木瓜燉雞,“不喜歡吃這個嗎,店員和我說女孩子大多喜歡這道菜的味道,而且對身子挺好的。”

清若彎着眼睛偏頭看他,沒有拒絕那塊肉,“我是學美術的。”

晏末點點頭,眼神似乎有些恍然大悟,“難怪。”

又接着問她,“學藝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接觸的老師都是些厲、害而奇特的人,學生也各有風采,在學校里應該過得算是多姿多彩?”

晏末的說話等級清若是當場聽着都跟不上了,她這邊才說了一個學美術的,他已經把藝術二字搬出來,連帶着老師同學和她都誇了一圈,也不知道面對清若這樣和人打交道的小菜鳥,晏末是不是有點太犯規。

晏末這麼一說,清若立馬苦了臉,可是眼眸里的笑卻是快要溢出來一樣。

“哪有什麼多姿多彩,整天畫得滿手滿身都是鉛黑和顏料,我們有個同學,趕着交作業,畫得太認真,拿水杯拿成顏料水喝了,周圍同學發現,全班都笑了,他嘴邊還掛着顏料水,他自己愣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還有呀,有一次我們一特神奇的老師……”

所以,話匣子是怎麼打開的。

現在不用晏末再去挑話題了,聽着,不時點頭,表示出好奇,嗯聲詢問之後,給她夾菜,可以了。

他從來都不是不善交際,他只是從來都很清楚的告訴自己,現在處於什麼樣的處境,該怎麼做。

剛進入晏氏打雜的時候,沒有他聊不上天的人。

這頓飯,直接吃到菜全部冷掉才不算是結束的結束,清若現實中兩三個朋友,見面也不多,難得有機會吃飯的時候和人坐了說話,亂七八糟說一些從前記憶里她覺得好玩的事情。

看着菜冷透了,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可是又不好意思再磨蹭着。

這人恐怕有事吧。

晏末出乎她的意料,輕輕推開碗站起身,“喜歡喝花茶嗎?前兩天朋友送了花茶,我自己一個人沒意思煮,有興趣嘗嘗?”

清若眼睛亮了亮,這次知道害羞了,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桌子上的外賣盒,“這……”

晏末截斷了她的話,“我一會收拾。”

清若絕對不是一個愛幹家務的娃,立馬就心安理得了,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還有奶茶呢,我都沒喝幾口。”

晏末聲線溫柔,眉目含笑,“那就不喝了,少喝點那些飲料,花茶好一點。”

頓時沒有理由拒絕了,清若乖乖的點頭。

而後晏末去隔間裏找花茶,清若就跟着他,站在隔間門口斜着身子靠着門框看着他,嘴巴里還在念叨着說話。

其實並沒有什麼鬼的朋友前兩天送的花茶,但是晏末知道這個屋子裏有花茶,至於是什麼時候買的就不重要了,反正總不至於長霉。

身後的小姑娘還是巴拉巴拉軟着聲音念叨讀書時候種種她覺得可以分享的小故事。

晏末找到花茶,又開始從柜子裏拿煮花茶的壺,漂亮精緻的白盞碎花杯。

眸底是淡漠的薄涼。

小女孩,多好騙呀。

單純得叫人可憐又可惜。

那天晚上即便他意識不清醒,也知道,對面的女孩子一個人住。那麼晚拿着鑰匙因為遇到一個奇怪的陌生男人不敢開門,一個人住。

看着大學畢業不超過三年,眼眸底一片乾乾淨淨帶着些小心翼翼的害怕,一個人居住在這種地方,不管是租住還是買下的房子,要不然家裏有錢,要不然被包.養。

而她第二天的樣子,完全不像被包養的女孩子該有的狀態,那就是家裏有錢,即便只是站在門口瞟了兩眼玄關處,也能看得出來東西放得亂七八糟的,鞋子都是亂堆。

不愛收拾,家裏有錢,嬌養長大,性子單純,有些小心翼翼的膽小,會害怕他,很正常。

那天晚上叫外賣吃飯的時候,她身上還有油墨鉛筆的味道,看她的樣子就是一整天沒出門,叫了外賣,如果有工作,就是畫畫一類,而且基本是不用出門的。

眼底清透的光芒很純粹,在別人家吃了飯不收拾能走得自自然然的隨性。說明不缺錢,而且至少她工作所賺的錢足夠養活她自己才能有這麼大大方方的底氣。那就是不愛奢侈品。

臟着頭髮,到底還是來家裏和他吃飯,明明還是有點怕他的,說明心裏還是孤獨的,渴望有人陪有人說話的。

所以,隨便撩撥幾句就足夠她打開話匣子,只要聊天配合好,立馬能得到她的信任,哪怕她心底還有些怕他,可是架不住她孤獨而渴望。

為什麼是她,晏末撩了撩眼皮漫不經心的想,外面那些女人他現在可不敢碰,保不準哪天就進了周周的坑裏,而這個小姑娘,好騙,也好散,他房子賣掉之後,她恐怕連怎麼找他都不知道。

他是男人,而且那天晚上,她低着頭抿着唇,拉着他的手,眼睫毛顫顫巍巍給他擦手的時候,剛好撩撥了一下他的性.欲。他的□□很少被不經意撩撥起來,不過那麼一下而已,那天晚上他狀態不好,不做多想,不過偏偏,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撞上來。

晏末自認不是好人,也從來不用好人的標準來衡量自己,相比被學校裏面一窮二白的小男孩騙她一次,至少他會留給她一筆錢,以後有需要也會出手幫上一幫作為補償。

順便教會她,一點點人生道理。

晏末自覺,已經是仁至義盡的想法了。

【Foryou.】

人心險惡,

可別太相信陌生人,

特別是陌生男人。

例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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