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蛇蠍心腸

90.蛇蠍心腸

此為防盜章太后長得便慈眉善目,讓顧時歡頓時安心不少。

“起來吧。”太后笑呵呵地讓他們起身,“老六,帶你媳婦坐哀家身邊來。”

顧時初坐在太后的左邊,沈雲琛與顧時歡便往右邊走去。顧時歡原本準備坐離太后遠一些的那個位子,卻讓沈雲琛搶了先。

她知道沈雲琛的意思,大概是想讓她靠着太后坐,與太后親近些。

顧時歡只好坐在太後身側,好在她性子活潑,也不害怕面對慈祥的老太太,她還是挺有自信能討好太后的。

還沒等到她開口,太后便一左一右地握住她與顧時初的手,笑道:“合該你們顧家跟咱們皇家有緣,兩姊妹都嫁入了咱們沈家。這一個個都長得花容月貌的,若非咱們家的男兒也都一個個俊逸非凡,哀家都要擔心配不上你們嘍。”

“皇祖母說哪兒的話,可折煞我和喜喜了。”顧時初笑道。

顧時歡一怔,這顧時初好沒意思,總是見縫插針地拿她的名字說事,害得她原本想說的話都壓在了喉嚨間。

她難道覺得,因為自己而糟蹋別人的名字,是一種值得驕傲的事兒么。

顧時歡有些不快,但她到底識大體,不想在這種時候鬧壞氣氛,正想接過太后的話,順便將顧時初的話也混過去,可是太后詫異地向她問道:“哀家記得你不是叫顧時歡么?”

“我……”

顧時初又嘴快地搶在前頭:“皇祖母有所不知,喜喜是三妹的小名,我們都叫她喜喜。”

沈雲琛咳了一聲,接過話:“喜喜是嬌嬌小時候的小名了,皇嫂總這麼叫她,嬌嬌會害臊的。”

顧時歡心裏感動,悄悄朝沈雲琛眨了眨眼,轉而也道:“是啊,如今我都出閣了,姐姐為何還總是拿小時候的名字說事兒做什麼,還是說,姐姐有什麼非說不可的理由么?”

顧時初一頓:“三妹說哪兒的話,姐姐不過叫慣了。”

太后看了一眼沈雲琛,帶着長輩的慈笑說道:“哀家看你這‘嬌嬌’二字,倒是比‘喜喜’更叫人害臊。難怪這一回京,便心急火燎地求親了,怕是早先便盯上你這美嬌娘了吧。”

沈雲琛又咳了一聲,假裝羞赧。顧時歡乾脆也學他,低下了頭,裝出嬌羞的樣子。

太后一看,便以為戳破了兩個新婚夫妻的心事,更是笑得慈祥:“哀家是過來人,豈會不知你們這些小孩子的小心思。歡兒——哀家可叫不來什麼嬌嬌喜喜,便叫你歡兒如何?”她側頭問顧時歡。

顧時歡知道自己笑起來最討人喜歡,於是立刻笑得眉目彎彎,親昵地對太后道:“頭一次聽到有人叫我‘歡兒’,從此以後,若旁的人再叫我歡兒,我便打他去。這名字啊,以後只皇祖母可以叫。”

太後果真被逗樂了,連連拍着她的手背,對沈雲琛說:“老六,你可娶了個可人的媳婦兒。”

她又看着顧時歡道:“歡兒,今日你初次來給哀家請安,哀家給你準備了賞賜。只是這東西有些大,得老六親自去拿,別人哀家都不放心——初兒,你帶着老六和老六媳婦進去取。”

沈雲琛一聽便猜到太后的賞賜是什麼了,只顧時歡一頭霧水,不過她還是機靈地站起來福了福身,乖巧地笑道:“歡兒謝皇祖母賞賜。”

顧時初也站起來,她已經先當了三年的孫媳婦,顯然很熟悉雍華宮了。看了一眼顧時歡和沈雲琛,她便走在前頭,駕輕就熟地進了太后安歇的寢宮內。

兩人跟着顧時初進去。待看到那半人高的細口大肚青瓷瓶時,顧時歡不由得被嚇住了,難怪要沈雲琛進來取呢。

她的心思眼下全放在那青瓷瓶上,而沈雲琛也不曾對顧時初設防,因此俯下.身準備抱那瓶子起來。兩人都不曾注意到顧時初的小動作。

等顧時歡注意到時,已經遲了,她只感到顧時初似乎往自己身上撞了一下,使得她頓時保持不了平衡,直直地往旁邊倒去——

沈雲琛餘光一直注意着顧時歡,此刻連忙伸手摟住她的腰肢,將她撈了起來。與此同時,便聽到一聲脆響,地下便多了很多青柚瓶的碎片。

原來顧時歡被撞到的時候,身子一歪,掃過了太后的妝枱。這妝枱之上還放了一個小巧的青柚瓶,便被掃到地上,摔碎了。

顧時歡一驚,下意識地蹲了下來,趕緊去撿碎片。她也不知道撿了碎片還有什麼用,但是第一次向太后請安,居然打碎了她的東西,顧時歡眼前一黑,只想立刻暈過去。

“嘶……”顧時歡偷偷抽了一口氣,手指好像被碎片劃破了。

沈雲琛看着滿地碎片,眉頭立刻皺緊了,一把將顧時歡拉了起來,自己則站到她前頭。

太后聞聲趕來,看到青柚瓶已經化作了碎片,一時站不穩,差點暈了過去。這是她大前年得來的瓶子,一直愛不釋手。

顧時初奔過去,低聲道:“皇祖母,是、是初兒不好……”

太后看了顧時初一眼,她知道顧時初做事細緻,又很清楚她房裏的擺設,這三年都沒在她這裏出一點錯,根本不可能摔碎她的瓶子。唯一一種可能,那便是替她妹妹擔責——

太后猛地看向顧時歡,方才點好感轉眼灰飛煙滅,目光便冷了下來。

顧時歡咬着牙,這種情境下,她根本不可能說出是顧時初撞了自己,那隻會被太后認為自己在狡辯,在推卸責任。她心裏萬般委屈,卻不得不站出來,承認錯誤,免得讓太后更加生惡。

沈雲琛微一挪動身體,擋住了她。

“皇祖母,是孫兒不好,剛剛撞碎了這個青柚瓶子,請皇祖母責罰。”沈雲琛一撩袍子,便跪下來請罪。

太后沉着臉,她心裏有底,瞧一個戰戰兢兢一個挺身而出的樣子,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

顧時歡縮在他身後的陰影里,心裏一下子百感交集。她想立刻衝上去,將責任全部攬了,但是這樣便等於打了沈雲琛的臉,直指他說謊了。若是不說出來,沈雲琛便要受罰了。

她略一思索,便也跪了下來,什麼理由也不說,只道:“請皇祖母責罰。”

太后的臉拉得老長,心裏火冒三丈,又不可能真的為一個瓶子責罰得太過,便冷聲道:“回去給哀家各抄一百遍經書來!”說完便氣得拂袖而去,別說賞賜了,便是留他們吃一頓飯的客氣話都不說了。

片刻后,顧時歡悻悻地跟隨沈雲琛出宮。

車輦內,她一聲不發,還在為剛才的悶虧委屈。抄一百遍經書事小,只是她在太后心裏的形象怕是救不回來了。顧時初這一招用得真好!顧時歡真不知道自己哪裏招她了,她要冒着被發現的風險這麼陷害她。

沈雲琛本來有些氣,但看到她委屈兮兮的樣子,那氣也漸漸消了一大半,只是仍舊板著臉:“你這做了錯事的人,怎麼反倒委屈起來了?”

顧時歡只覺他在責怪她,更加氣悶,閉着嘴不說話。

“一個青柚瓶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個瓶子而已,但是你不知道,皇祖母有一個獨特的癖好,那便是愛瓷器如性命。她最喜歡各色好看的瓷器,賞賜別人的東西也統統都是瓷器。雖然平時皇祖母最是慈眉善目,但是誰若弄壞了她的瓷器,她便會非常生氣。”沈雲琛耐着性子給她解釋,“那瓷器既然放在她的妝枱上,那便代表着那瓷器是她的心頭好,你將她的心頭好摔壞了,也不怪皇祖母會生氣。”

顧時歡忍不住頂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我何時說過你是故意的?”沈雲琛又被勾起了氣,沉聲道,“我只是希望這次能讓你改掉毛躁,日後做事細緻謹慎一些。摔碎瓶子事小,但是你傷了皇祖母的心,因此我才惱你。也虧得皇祖母一向慈愛,便是這樣也只是罰抄經書。你往後再去雍華宮,可千萬別再毛手毛腳了。”

顧時歡嘴硬道:“我替你抄便是。”

沈雲琛被氣樂了:“與抄經書並無關係,你到底有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

顧時歡心裏早已委屈得冒泡,怕一說話便哭出來,於是乾脆撇嘴不語。

這在沈雲琛眼裏,就成了犯了錯誤還不肯悔改,一時又想到顧時初剛剛的表現,心裏不由得將顧時初抬高了,便加重了聲音說道:“你便不能向你大姐學學?她嫁入皇家早,肯定了解那東西是皇祖母的心上寶,方才還主動想替你擔責,既大方知禮,又心地善良。而你呢?我連訓都未曾訓你,只是讓你注意一些舉止,免得以後再犯錯,你卻連這都聽不進去,還故意擺臉色……”

“不要跟我提她!我討厭她!”顧時歡冷着臉回嘴。

沈雲琛氣道:“為何不能提?我知道因為名字一事,你跟你大姐心有芥蒂,但是她並無對不起你的地方,相反還對你愛護有加。名字這事的確是你受了委屈,不過在這件事上她根本做不得主,那時她也才三歲而已,你不該怨到她頭上去。”

顧時歡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掉淚了。

她一邊用袖子胡亂地擦眼淚,一邊帶着哭腔道:“對對對,她什麼都對,她不曾撞我,就是我自個兒蠢,無緣無故撞碎了那瓶子。”

話音將將落下,便聽到外面驟然沸騰起來。

“咦?”女子心下一喜,立刻將窗子推到最大,略抻着上身往外望去。

便看到一列士兵從慶熙街走過,百姓們夾道歡呼以示歡迎與喜悅,而最亮眼的莫過於打馬走在最前頭的少年郎。

他身穿作戰的鎧甲,墨發如雲,頭頂戴了白玉冠,白玉的清潤映照鎧甲的強硬,恰恰中和了書生的秀氣與武將的莽撞,而顯得十分神采飛揚英姿颯爽。

他的模樣也是極好。一雙劍眉,一對鳳目,鼻樑挺直,唇薄面白,帶着少年的銳氣和青年的剛直,都說他是大昱朝最好看的皇子,那真真是不假的,百姓的眼光向來是雪亮雪亮的。

美的事物總是讓人由衷欣賞,女子看得入迷,上身大半兒都抻出窗外了。

“小姐!”秋霜大驚。

女子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都快從窗子中掉下去了,連忙慌裏慌張地揮手蹬腳,總算安然地回到窗子裏。

那六皇子似乎聽到了這邊的騷.亂,遠遠地投來一瞥,嫩黃的衣服在沉暗的木製窗柩中格外顯眼,他一眼便看到了她。

隨即微微一怔。

女子疑惑地看着怔怔的六皇子,想着這是自己要討好的人物,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在看自己,便揚起一個明麗的笑。

娘親常說,笑容總是最能打動人心的,笑一笑又不會吃虧。因此她總不吝惜笑容,可能是笑得多了,她笑起來的模樣最是好看。

這下,那六皇子連馬都停了,就這樣佇在大道中間,扭頭看向古素窗戶中間的鮮活女子。人群好一陣疑惑,紛紛順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而女子則“唰”地一下闔上了窗子。

笑道:“堵他。”

***

六皇子沈雲琛看到遽然闔上的窗子,才意識到自己堵在路中間了,連忙輕輕策動白馬,重新向前。

他先回自己久違的府邸換朝服,沒想到還沒跨進大門,便再度見到方才那個女子。

他有些恍惚,也有些緊張。

那女子眉眼彎彎:“六皇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說話?”她說著,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用紅繩子穿掛的麒麟玉佩來,在他眼前蕩來蕩去。

沈雲琛眼睛閃過一瞬的失落,隨即很快掩蓋了過去,應道:“顧三小姐。”

同時揮退了家裏的僕從,與她往旁邊走了幾步。他的府邸位置稍偏,圖的就是個清凈,百姓們在慶熙街迎過就罷,沒有跟到府邸來,此時這裏靜悄悄的。

女子則眼前一亮:“咦,你還記得我!”

沈雲琛嘴角彎了彎:“記得,小時候見過幾次。最重要的是,你還救過我。顧時歡顧三小姐。”

顧時歡“嘿嘿”一笑:“可惜你很快就去邊疆了,這麼多年才回來。不過,你記得就好——”

她一收紅繩,靈活地將麒麟玉佩抓進手裏,而後送到沈雲琛眼皮底下,攤開掌心:“當初,我救了你之後,你便將隨身攜帶的麒麟玉佩送給了我,並且許諾我,以後若遇到什麼困難,便拿着玉佩找你,你一定竭盡全力報我救命之恩——你應該也記得吧?”

沈雲琛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放在女子細嫩的掌心上。她似乎想將玉佩還給他。

但是他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沈雲琛伸出手,想將顧時歡的手推回去:“送你的就是你的了,收着吧。”然而才剛剛觸到她溫膩的肌膚,他便猛然縮了指尖。跟軍營的大老爺們混久了,他差點將京城的閨閣女子當男人對待了。一時尷尬之下,他只好順勢微勾着手指摸了摸溫潤的玉佩:“嗯,你將這玉養護得不錯。”

顧時歡急了,便以為他在轉移話題:“你到底還記不記得嘛!”

“當然記得。”沈雲琛看着她急皺了的小臉,很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說吧,你想要什麼。”

顧時歡登時安靜下來,連眼睛都縮了回來,轉而看着自己的鞋尖,耳朵抑制不住地蔓延上一片淺淺的粉紅:“我要你……娶我。”頓了頓,又連忙補上一句:“就算是當側妃也沒關係……”

她的心怦怦跳着,做好了面對沈雲琛詰問甚至於拒絕的準備。

沒想到靜了一刻,她耳邊便響起了他清潤好聽的聲音。

“好。”乾脆利落,聽不出任何情緒。

太……太快了吧!

就、就這麼答應……了?

顧時歡一時不敢相信,抬起頭傻傻地看着他。

沈雲琛一笑,時間不早了,他抬步準備走了:“顧三小姐,我要立刻進宮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準備出嫁。”

“啊?哦、哦……好。”

顧時歡眼看着他踏進了六皇子府,然後便像做了一場夢似的回了丞相府。傍晚時分,賜婚的聖旨就來了。

據說就在今日的慶功宴上,皇上要嘉獎得勝歸來的沈雲琛,問他想要什麼獎賞。沈雲琛卻當即表示,任何嘉獎都不要,只想要娶丞相府三小姐為妻。

頓時在平地驚起一聲雷。

群臣皆被炸懵。

皇上也詫異了,不由得問:“為何?”他這個兒子在邊疆這麼多年,怎麼一回來便想着娶妻,還指定了丞相府的三小姐……一個庶女。

沈雲琛只道:“喜歡。”

皇上沉默一瞬,便呵笑地問丞相:“顧愛卿,朕的兒子求娶你的女兒,你意下如何?”

丞相臉色跟放壞的豬肝似的,卻裝成甚是歡喜的樣子:“六皇子殿下文韜武略都是百里挑一的,得此乘龍快婿,臣求之不得啊!”

於是,這婚就這麼定下了。

正妻……這沈雲琛也太知恩圖報了吧!接到聖旨的顧時歡既震驚又緊張,怪她那日沒跟他說清楚,她只是想嫁給他,可沒想當他的女人啊!難不成、難不成沈雲琛在軍營待得久了,因此飢.渴過度,正巧她送上門了……

顧時歡越想越覺得忐忑,因此連自己父親那陰沉沉的臉色也直接忽略了。

***

出嫁的日子定在一個月後,是個良辰吉日。

前段時間那各種禮儀教導就不用說了,單說今日,天色還未露出半點亮光,顧時歡便被提溜了起來,各式各樣的折騰輪流上了一遍,總算在夜幕降臨后伴隨着盛大的禮樂之聲,被人抬入了六皇子府。

此刻她正披着紅蓋頭坐在放着一床鴛鴦被的床沿上。

沈雲琛則還在外面應酬。

顧時歡累了一天,正想掀了紅蓋頭好好休息一番,剛才坐在花轎里便泛起的腹痛如今卻更不容她忽視了,一陣比一陣疼。

不、不會這麼巧吧……

她的臉“唰”地一下便白了,手指下意識地絞住衣服,企圖來抵抗越來越厲害的痛感,同時虛弱着聲音向外面喊她的陪嫁丫鬟:“秋霜……秋霜……”

隨後,門被人推開了,又被合上。

顧時歡如獲救星:“秋霜,我來月事了!”

“月事?”是沈雲琛的聲音。

顧時歡眼前一黑。

因小時候對這些東西頗感興趣,顧時歡從前也經常來這操練場,而她在這裏見得最多的人便是顧時明。她得承認顧時明無論騎馬還是射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與他比起來,她就像一個笨拙的小孩。

她有些擔憂地偷偷扯了扯沈雲琛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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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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