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二十三、四章
第十三章
回字形佔地面積廣闊的購物廣場即便是白天也依然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游魚般穿梭在商場各個角落,展示柜上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一切是那麼奇異,新鮮。
鑒真從廣場上空經過許多次,但這是第一次走進來,巨大的海豚裝飾吊燈從商城頂層垂下,自動扶手電梯滿載着順流不息的客人上下穿行。
江道義帶着一路左顧右盼的她走進位於商場中央的透明觀光電梯,“樓下是化妝品和首飾,服裝店在樓上,我們先上去吧。”
鑒真暈暈然地點頭,不需要人力,電梯滿載着乘客,平穩無聲地向上升起,她雙手貼在電梯的透明玻璃牆上向下望去,這盛世繁華和現代科技令她驚嘆不已。
“……可以出來了嗎?”
已經從一層到頂層,再從頂層回到一層,循環三次的江道義頂着全電梯乘客異樣的目光,按住開門鍵等待。
“好啦,好啦。”鑒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終於擠出人群走了出來。
“小妹妹,要不要試試這條裙子?你的皮膚白,這個顏色非常適合你。”店員捧着一條粉紅淑女裙大力遊說,“不信問問你朋友,好看嗎?”
真·直男審美的江道義點點頭,“可以。”
“不可以。”鑒真伸手比劃了一下裙子的腰臀,放了回去,“太緊。”身體線條被裁剪得那麼分明,多,多難為情呀。
“那麼這條呢?”店員換一條寬鬆的鵝黃色娃娃短裙,“款式很可愛又顯白,像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最喜歡了!”
江道義繼續點頭,“可以。”
“不可以。”鑒真比劃了一下裙子到大腿中部的長度,搖頭,“太短。”只要一個側踢就一覽無遺。
“那就長裙吧。”店員取下一條綠色中國風雪紡裙,“雙層紗,清新又仙氣,和你的氣質正般配,你看你朋友也在點頭。“
江道義想像了一下鑒真仙氣飄飄的模樣,默默掏出錢包,“就這件。”
“不要,打起來太累贅。”鑒真徑直走向對麵店早已瞄準好的運動服……
“打……起來?”店員愣愣地看着鑒真纖弱的背影還沒反應過來。
江道義遞過銀、行卡,“可以刷卡嗎。”
提着購物袋,江道義走到對面的運動專櫃,正見到鑒真抱着一套藍白條紋的運動服就要進更衣室試穿,“我替你拿着劍吧。”免得換衣服不方便。
“不可,”鑒真肅容按住了破邪劍,“我就是劍,劍即是我。身為劍俠怎麼可以離開她的劍?”
江道義從善如流,“好吧,你高興就好。”
換完運動服的鑒真對着鏡子滿意地一點頭,很精神!擅自給了小孫輩換了個昵稱,“阿義,你覺得怎麼樣。”
所有注意力都被‘阿義’這兩個字吸引的江道義,心不在焉地道,“還行。”
鑒真注意到江道義手上還提着另一個購物袋,疑惑道,“阿義,你把那件衣服買下來了?”
江道義移開視線,有些曖昧地“唔”了一聲。
“啊,但是我有運動服啦。”
他義正言辭,“這件是替換。”
“我還有原本那件白色的。”
“太顯眼不耐臟。”
“我還可以再買一套運動服。”
江道義眼也不眨,“太貴。”
“……好吧。”
走出商場,一張被故意撕掉的紗裙吊牌留在原地,金額赫然是運動服的兩倍。→_→
回到城南時已近黃昏,冬日天黑得很快,走下公車時整個城市的路燈,在同一時刻霍然亮了起來。
鑒真和江道義肩並着肩走到巷尾,正看到江家大門前等着一個眼熟的年輕男人,他兩指夾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煙,坐在庭院裏木蘭花下的石凳上,自然地交疊着兩條長腿,抬頭望着頭頂的木蘭花,碩大的紫紅色木蘭花孤獨地綻放在光禿禿的枝幹上,在這個華燈初上的傍晚,艷麗而寂寥。
“是你?”男人看到鑒真時有些驚訝。
“……常春?”面對未來的賞金合作對象,鑒真不過愣了一下便很快地認出他來。
“是的,不過今天我不是來找你的。”他捻熄手中的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江道義,確實是一個很容易吸引少女戀慕的男孩。
“你就是江道義?希望在接下來幾天你能配合我們的調查。”
“你認識李瀟瀟嗎?”常春遞過李瀟瀟的照片。
江道義坦誠地道,“我知道她,但彼此不熟。”
這段時日沸沸揚揚的連環殺人案江道義也有所耳聞,想到她失蹤了有一段時間,心下隱約有了不詳的猜測,“她……是不是出事了?”
常春保守地道,“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在沒找到屍體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論。
常春打開手機,調到李瀟瀟微博的最後一條,“這家甜品店你經常去嗎?”
“偶爾。”
“那天是11月10日,你和李瀟瀟同在這家店裏,你們有交談嗎?”
江道義意外地看着微博最後一張照片上被偷拍的自己,沉默地搖了搖頭。
對於李瀟瀟,他只模糊地記得是西城高中比他還要高一屆的大膽短髮女孩,在封閉的校園內,她的風評不是太好,她喜歡打籃球的男孩,前三任男友都是校籃球隊的成員。今年上學期他們球隊打敗了西城高中籃球隊后,她就開始纏了上來,甩掉了第三任男友宣佈要正式追求他。
對江道義而言,原本她就是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被她的前男友在校內堵了兩次之後,江道義對她更是煩不勝煩,也曾煩躁地想過,希望她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但他從未料到,竟是以這種方式實現了。
那天,他也在這裏……或許他原本有機會去阻止的。
年輕的少年心底漫起不可名狀的罪惡感,他將視線從那張照片上收回,主動地詢問,“她……是在那天出事的嗎?”
“我只能說,有很大的可能性。”常春的回答有所保留,“這輛車,你有印象嗎?”雖然其中一個探頭在街邊拍到車子,但兇犯和之後幾次作案一樣,事先都有對目標地點進行過多次踩點,找到了攝像頭的盲區,令人查不出車子是從何處來,向哪裏去。
“我得想一下。”江道義仔細辨認探頭截圖上那輛黑色朗逸,由於時間太久,當時也沒有刻意去記,江道義努力回憶了半晌,倏地,一個殘存的片段閃過腦海,“我在離開前,好像有看到李瀟瀟在路邊和車主說話。”
常春猛地坐直身體,“你看到車主的樣子了嗎!”
“太遠了,”哪怕此刻江道義已經用盡了全力去回想,那張半露在車窗外的面容依舊朦朧,他懊惱地緊了緊拳,“我當時沒看清楚。”
由於三號嫌疑人曾宇,提供了與上司的妻子偷情所在的酒店,探頭驗明真身後排除了他的嫌疑,目前只剩下3位嫌疑人。
常春將手中3位嫌疑人的照片一字排開,“那憑你的感覺,車主和這3個人哪個最相似?”
江道義的目光略過戴着眼鏡的一號嫌疑人范庸,猶疑着停在二號嫌疑人游敏和四號嫌疑人鄭斌身上,“我只記得他沒有戴眼鏡,其他……真的沒有印象了。”
第十四章
夜色漸深,結束了問詢,常春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報給江道義,“謝謝你的配合,如果以後有其他線索歡迎打電話給我。”公事公辦地說完前半句,他微笑着意有所指地眨了一下眼,“賞金不菲喲。”
江道義淡定地點頭,“好的。”
當了一晚上壁花的鑒真瞬間亮起雙眼,“好!我一定會幫忙找線索的!”
常春低頭望了望她亮晶晶的雙眼,想到她那神鬼莫測的身手,“是了,差點忘了還欠你3份賞金。”
江道義側目,原來他們是這樣認識的?
鑒真仰着頭看向常春,認真的糾正,“是4份。”
常春配合著她的小身板,微微彎下腰誠懇地跟她解釋,“我們沒有在懸崖下找到匪首的屍體,所以他不能算在賞金之中。”
“沒有?”鑒真驚訝地睜大眼,“你們那麼柔弱的身體,竟然能禁得起墜崖的衝擊?”
柔弱的常春/江道義:“……”
鑒真羞愧地摸着手中的破邪劍,“對不起,第一次做賞金獵人,是我自恃甚高沒有補刀,以後我一定會更加專業,保證一擊斃命!”
常春掃了眼她手中的劍,不自覺低了幾個音調,“……沒關係,現在是法治社會,真的不需要通通擊斃要犯,只要帶回歸案就夠了。”
“……哦”。
為什麼這個‘哦’聽上去感覺很失望?常春輕咳一聲迅速轉移話題,“明天怎麼樣?正好這幾天調查李瀟瀟的案子我會在t市停留一段時間,明天我帶你去配身份證。”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鑒真有些不好意思。
常春笑着搖頭,“不會。那麼,明天下午我來這裏接你?”
“好。”鑒真乖巧的點頭,目送他走到庭院門口時,她忽然想起來,“對了!”她隨手將劍鞘朝前一送——
常春只覺得虎口一麻,握在掌中的手機脫手而出,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原本還在身後的少女已經好整以暇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正握着他的手機,另一隻手接住擊中他的劍鞘,瀟洒地還劍入鞘。
“此雞……該去何處買?”渾然不覺的鑒真虛心求問。
千里傳音原本要到宗師級才能實現。
她滿心感慨着這個時代的人雖然很弱,這輩子也不可能習武有成,但他們富有智慧,不需要千里傳音,足不出戶,也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不用買。”常春默默擦去額上的冷汗,“我送給你。”
直到走出了那條城南小巷,常春才感覺背後那雙緊緊注視着自己的眼睛終於移開了。
面對這個不諳世事,剛剛下山的少女劍客,常春常有種面對的是出閘猛虎的錯覺。
她什麼都不懂,不管是律法還是人情,然而她的武力足夠她凌駕於這二者之上,法律對於她的約束力僅僅只取決於她願不願意自覺遵守罷了。
這樣的她進入人類社會,無異於猛虎入羊群。
雖然虎同屬於貓科動物,甚至心情愉快時也會像貓兒一般友善的玩耍,但虎畢竟是虎,具有非同尋常的殺傷力。
最可怕的是像她這樣的人,不止一個。
思及她曾提到,她來自於古武世家……想到未來還要面對:鑒真*n,常春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好在她性情純稚,秉性溫和,不動手的時候就像一個美麗無害的柔弱少女,除了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外,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才怪!
常春只要想到未來會出現頭條:驚見功夫少女!見義勇為一個打十個!他就覺得不止頭疼,胃也開始疼了。
可也正因為她路見不平,他的母親才得以逃生。
常春回頭眺望巷尾那座庭院的方向,既然選擇了不上報,甚至動用手中的關係為她確立合法身份,那她從今以後就是他的責任了。
他有義務制約她,教會她這個社會的規則,尋找一條能約束她的繩子,如果找不到,那麼,就讓自己成為這條繩子吧。
“回來了?”劉勇只比常春晚一步回到t市,敷衍的問候完,第二句緊接着就是:“有沒有什麼新的線索?”
“有,江道義提供了一個方向。”常春單手插在口袋走進房間,“不過我現在很累,明天再詳談。”
“喂!怎麼能這樣?”被吊起了胃口又無情拋下的劉勇亦步亦趨地跟進屋,“不行,你現在不說,今晚就別想睡了。”
常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哦?”
“……好吧,我承認是我告訴伯母我們組的小余喜歡你。”劉勇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事迹敗露,果斷認慫,“我這不也是關心你嘛,再說小余是我們隊的隊花,她要是喜歡老子,老子早拉着她去扯證了,這不也是擔心你儀錶堂堂,流落在我們單身狗的行列多暴殄天物啊。”都怪他心地善良,上次伯母來看常春時他恰好出任務了,等待的那段時間伯母抓着他是大吐苦水,直說常春已經年過三十,別的男人這個年紀都當爹了,他連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可把她愁壞了。
劉勇想想自家隊那個每次看到常春就挪不動眼珠子的小余……這不是為著肥水不漏外人田嘛。
“我就知道是你。”難怪這兩天母上大人動不動就旁敲側擊,攛掇着他給小余送禮物,常春油然生起拉着劉勇重溫一晚軍體拳的衝動。
“小余可是隊花,我又沒有委屈你。”
“那是因為你們隊只有她這一個女隊員。”
劉勇毫不心虛,“那又怎麼了,人家長得又不醜,大家志趣相投多好呀。”
“我要找的是女友,不是哥們。”常春直接抹開話題,“行了你,要是想改行做媒就直接出門右轉。要不想被我掃地出門,就跟我說說其他幾個嫌疑人調查的怎麼樣。”
提到公事,劉勇收起插科打諢的模樣,“11月10日這天,二號的游敏說是出遊了,監控有拍到他晚上出城的照片,但車內有貼膜,很模糊,不能肯定駕駛這輛車的是不是他本人。四號嫌疑人鄭斌說和朋友聚會喝酒,第二天醉了一天,但是那天跟他聚會的兩個朋友都喝醉了,不確定他有沒有中途離開。”
“那一號的范庸呢?”
“他就問了一句那天是星期幾。”劉勇深吸一口氣,耳邊隱隱回蕩着范庸當時理所應當的不滿聲,“哎呀,警察大哥,又是周六啊。”就差沒直白地說既然知道了他的作息規律還浪費時間打他電話幹啥?
“?”
“沒事,他的意思是那天他在家睡覺,車子也停在家裏呢。”劉勇牙痒痒地翻譯了一遍,“我只是很慶幸那天是電話詢問,沒有機會讓我違紀。”
三起作案時間都成功睡通過的人,由不得他不敬佩。
劉勇照實說完後轉向常春,“你呢,別賣關子了,到底發現了什麼?”
常春鎮定地放下大招,“李瀟瀟認識兇犯。”
從江道義給出的信息看,兇犯與李瀟瀟事先認識,至少有見過1-2次面,而那輛車子的車頭前進方向為春熙路,雖然不能肯定是掉頭還是直走,但至少大範圍縮小了目前排查的路口走向。
“你怎麼肯定不是問路,而是跟對方認識?”劉勇道,“兇犯開着車,明顯已經是成年人,而被害人只是個學生,兩人的生活圈子不同,認識途徑呢。”
“所以他們必定是經由網絡認識。”常春道,“想像一下你是李瀟瀟,長得好看,異性緣也很好,看她的感情經歷,必然是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現在她準備施展魅力的對象和她就在同一個地點,你會浪費時間去搭理一個陌生人,甚至還跟隨他上車嗎?”
“有道理。”劉勇摸摸下巴,“我這就讓技術組去她的□□空間和微博查看跟她互動的對象。”
“還有一點。”常春叫住他,“去查一下李瀟瀟失蹤時間前一周到一個月內,這三位嫌犯有沒有誰家中出事,或者生活發生了突變。”
重新排列時間表:11月10日,12月22日,1月2日,1月17日,1月25日。
最長的作案時間間隔也只有不到一個半月,毫無疑問,兇犯的作案頻率很高,而且是越來越高,手法也越發大膽兇殘。
量變產生質變。
從兇犯事先踩點避開攝像頭盲點,處理拋屍現場乾淨利落的表現看,他是一個縝密型有組織能力的罪犯,他的心理應該是穩定的,具有強烈的自制能力,甚至從清掃現場的某些地方看,他自製得簡直接近了潔癖。
但這個反常的作案高頻率卻也意味着他在同時也失去了自制力,那麼將時間倒退到他開始失去自制力的範圍,推斷是什麼源頭,誘發了他的一系列犯罪。
常春和劉勇分頭行動。
技術組的效率不錯,經過了幾天比對,發現新浪微博有一個賬號頻繁地查看李瀟瀟的個人主頁,卻沒有關注她。
值得注意得是,這個號碼瀏覽了李瀟瀟失蹤前的最後一條微博,之後再也沒有出現。
與此同時,關於三名嫌疑人的信息也逐次擺上枱面。
范庸:4個月前,久病多年的母親去世。
游敏:半年前與未婚妻因為婚房分手。
鄭斌:沒有異常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