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二十、二十一、二章
第二十章
李海平本是茅山乾元觀李氏後人。
基於建國后不能成精,祖傳的基業幾乎斷了乾淨。
嚴格來說,其實李家並不屬於古武世家的範圍,相較於拳腳功夫,他們真正的秘技是感應天地卜算神通、驅邪辟凶斬妖除魔……當然,在如今這個末法時代,即便他們空有屠龍技,也奈何世間無真龍。
李海平雖然是家族中的佼佼者,然而再好的道術天賦在如今這個時代也毫無用武之地,原本數量龐大的李氏弟子們都各自謀了其他出路,就連他的同枝血脈李江川兄弟二人,一個做了醫生,一個去了考古攝製組,早已不再研習道術。身為這江河日下的李家下一任家主,他懷念先祖的榮光,暗恨生不逢時,腹內如有火燒。可要是讓他捨棄道門像其他人那樣另謀生路,他又心有不甘——
因為……他,感受到了。
雖然在此之前,他曾以為所謂的道法神通是假的,不過是祖輩的臆想和聊以自慰的傳說。然而或許是他天賦卓越,在20歲那年,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雖然微渺,卻及其玄妙的,言語所無法形容的另一種神秘的力量!
他震驚地伸出手,那指間上還殘留着前一刻意外引燃符篆所帶來的一絲灼熱感。在他的正前方,一棵手腕粗的小樹被五雷符炸斷了半截樹身,不甘情願地拖着枝椏緩緩倒下……
這不是父輩們手中只會隱約灼熱毫無反應的廢紙,這才是真正的五雷符!
他瞪着張開的十指,慢慢地轉動手腕,沉迷於這靈光一剎所感應的玄奧力量難以自拔。當他再次抬起頭,重新再看這個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他與眾生是不同的!
他是被選中的人,他跟那些庸碌無知的普通人已不在一個層次上。
他開始如饑似渴的翻閱族內的庫存藏書,自行摸索修鍊,李氏正統傳承的道術講究:道法自然,不依靠外物,以身為介,感應天地靈氣修行。然而在這個末法時代,伴隨着科技崛起,大地污染加劇,遊離於天地的靈氣愈發稀少,他原本就緩慢的修鍊難以避免地遇上了瓶頸……
現在想來,應是上天給予被天命選中的他的嘉獎機遇!在焦躁中翻遍了藏書的李海平又暗暗查找族庫內隱藏的積年宗卷,終於,在一次偶然中發現了百年前被家主追捕的邪道所留下的手札。
與走正統道法穩紮穩打的道士不同,李海平驚異地發現邪道修鍊道法的速度簡直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
或許是他天性本惡,面對正統道派所深惡痛絕的邪門左道,李海平並沒有猶豫太久,想到許久都未有寸近的修為……試試捷徑又未嘗不可?
在按照邪道手札修鍊一周后,李海平如願以償。他狂喜地感覺到自己停滯已久的修為終於再次上升了!
他如獲至寶,開始廢寢忘食地鑽研這份札記……也因此,數年後他終於破解了手札末頁的密語,震驚地發現了其中竟記載着一塊塵封百年的困龍之地?!
龍?這世間竟然真的有龍!
可嘆那邪道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捕獲真龍后,為了汲取它的力量,刻意布下七煞困龍陣打熬它的精魄。畢竟龍的精神體極為龐大,就算設計困住它的肉身,人類的精神力也無法與真龍反抗入侵的恐怖精神體相抗衡。唯有像熬鷹一般,自肉體到靈魂的日夜折磨它,待十年之後它精疲力盡了再圖下手。不過這倒霉的邪道在第九年途經江蘇犯案時被乾元觀李氏先祖拿下,當場清理門戶,而他留下的札記與法器被作為證據封存在家庫……直至再度落入李海平手中。
幸運的是,經歷這百年摧折,那頭龍竟然還沒有死。
真是強大得不可思議的生命力啊……當然,很快這股力量就屬於他了。
李海平眼神幽深地盯着面前背負長劍的少女,感受着體內正源源不斷充盈着身體的躁動力量,緩緩地道,“我很欣賞你。原本我不想動手,你和他們不一樣,”那些普通人在他眼中,不過是蟲豸螻蟻般的存在,殺死他們,就像宰殺牛羊一般,不以為意。
何況在遠古時代,人類原本就有人祭之習,他不過是取7個破除七煞困龍陣所需的祭品,有何不可?
鑒真看着那張毫無悔意,甚至是純然對同類毫無憐憫的漠然面孔,單手慢慢抽出背後的長劍,“但對於我而言,你和其他人也並無不同。天網恢恢,殺人就要伏法,既然你我同是武者,就按武者的規矩來——”她一撩衣擺,橫掌向前,請出招。
李海平已經很久沒見過這般規矩得近乎天真的古武傳人,“希望你別後悔。”
他勾了勾嘴角,豎起食指入口一咬,另一隻手同時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灑向天空,在銅錢紛揚落下這短短一瞬,他並起中指與食指,以殷紅的指尖血為引,按住銅錢在空中飛快地首尾相連而下——
只見那些銅錢宛如被無形的針線串聯固定,李海平指尖所到之處,一枚枚銅錢規整地排成一行,竟是迅速地連成了一把不到一米長的暗青色銅劍。
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若是在狹窄之地,這把短劍倒是更靈活擅戰,但他們此刻是在開闊之處,尤其面對的是鑒真這樣公認的劍道強者,李海平卻是從容不迫地左手抬起銅錢劍,右手大拇指掐住小指第二節,屈起無名指施施然打了個手訣,笑了笑,“你先請。”
鑒真也不與他再客氣禮讓,徑直騰身橫劍一刺!
這一劍並無花哨,卻挾帶着凜冽無匹的氣勢,她並不輕敵地一照面就使出了全力,意欲將他一擊拿下!
李海平不慌不忙地抬劍——
在鑒真眼中,李海平舉劍回擋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即便讓她后發也能輕鬆先至——但,這一劍卻連他的衣角也沒有碰到,竟然落空了?!
這是她在此界第一次一擊落空。
鑒真回劍驚訝地望向李海平所站之地,他看上去甚至連位置也沒有挪動過。
李海平卻也同樣意外地挑眉,雖然那一劍並未真正的觸到他,但他手中的銅劍頂端已然被劍氣劃開一道青白的長痕,“想不到你的武功進鏡已經這樣高了。”他自覺愛才,語帶可惜地道,“看在你我同是超凡者,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放你一馬。”
回答他的是一道寒冽如霜的劍光!
鑒真霍地騰身加速,手中破邪劍的劍身保持平穩,劍尖卻在瞬息中連挽了十數個劍花,提前鎖定好李海平逃生的各個方位,卻獨獨讓出了東向,將他往人群稀少的山林逼去。
畢竟他們此刻離居民區還是太近了,鑒真預感到這將會是一場硬仗,怕牽連了其他人。
李海平見她的劍勢似也了解她的用意,挑高了眉,似笑非笑道,“也罷,全了你的菩薩心腸。”倒也順其自然地往東面撤去。他且打且退,還抽了個空朝戰場外的江道義喊話,“江兄弟倒無愧你的名字,這時候不用講求江湖道義,二打一也成,省的我還要回來費一番力氣。”
江道義高坐在頭頂的蒼松上,支起一條腿背靠着樹身,口中銜着一根被雨水洗刷得蒼翠的松針,正好整以暇地垂目觀戰,聞言擺擺手,“我就不摻合了,你們打,在下只是個打醬油的。”心態倒是放得平穩。
鑒真隔空朝他輕輕地一招手,“阿義你且再等片刻,我會儘快解決。”
“那我過會給你帶早餐,想吃包子還是饅頭?”
“呵,你們倒是挺自信呀。”被這對小情侶旁若無人地塞了一嘴狗糧的李海平咧了咧嘴,唇角揚起的弧度大得誇張,然而陰鷙的眼神卻讓這過分親切的笑意顯得冷薄而虛偽,“可惜了,我還真想讓你看看,心愛的女人死在你面前的樣子。”
江道義:“這不好吧,海平兄你這樣好像一個變態,快醒醒!”
李海平:“……”
“儘管耍嘴皮子。”李海平收起了臉上這層虛薄的笑意,眼底迸射出殺機,“希望你等會兒再見到我時,還能笑得出來。”
第二十一章
小鎮東面正是先前地裂的源頭,自東邊山脈綿延而下的白霧裊裊地籠住了這片依山環繞的樹林,可奇異的是這薄霧似有邊界一般,涇渭分明的在森林邊緣割裂,那條橫跨居民區綿延數千米的地縫同樣越接近山林,縫隙間距就越大,原本不到一掌寬的距離,到最後足足有三米。
待李海平與鑒真沿着這條狹長的地裂一前一後地來到森林外緣,他們終於見到這條裂縫的源頭——一個不規則形狀,深不見底的巨大天坑!
周遭茂密的森林似被一張無形的巨口吞噬,留下了這道長長的棕褐色半月形空洞。然而這是山脈並非是土坡,腳下的土地內部還有岩石層,但就連裸露在視野外的岩石層也彷彿與這片陷落的土地一般,坑壁邊緣整齊劃一,平滑得像是被餐刀劃過的奶油蛋糕,望之令人不寒而慄。
鑒真站在天坑邊緣向下望去,只能若隱若現地窺見地底最深處如幽靈般上下翻湧的淡白色輕霧……
“這是怎麼回事?”鑒真直覺地看向李海平。
他在離氤氳着白霧的山林十米外停住腳步,聞聲不置可否地聳肩攤開手,“你猜?”
鑒真星眸微眯,抿緊唇輕提了口氣,驀然劍尖點地后騰身而起,急若流星般再度刺向李海平——既然他不說,那就打到他說。
邏輯簡單粗暴,沒毛病。
她在遠離民居后可算能徹底放開手腳,將身法提升到了極致,只見銀光一閃,下一瞬間她已出現在李海平身後,橫劍一掃!
李海平依然用着在鑒真眼中稱得上遲緩的速度,回身抬起那把銅錢劍格擋,然而不論鑒真如何轉換角度,就是無法擊中他。
面對着鑒真宛如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他在劍影中不疾不徐,有如閑庭信步一般。
鑒真卻毫無挫敗之色,在又一次錯身,腳跟還未沾地之際她再一次提氣掠起,原本便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這一刻更進一步爆發!
她來到這個世界七年,曾經在一部古早的武俠上看到一句話,頗有共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遺憾的是,在她將長生訣修鍊到最後一式的現在,已經沒有人能令她這般全力以赴地發揮身法到極致,李海平是她在這個世界所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鑒真興奮地不自覺勾起嘴角:棋逢敵手——在某種程度上,她要感謝他,讓她終於能痛快淋漓的打上一場!
李海平在激斗中訝然地瞥見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揚,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在笑?接下來他便難以再分神思考其他,眼前的少女速度越來越快,每每覺得已經是人類所能到達的極限,居然還能再繼續突破?!
從天空向下俯瞰,緊貼着墨綠色山林之外,兩道人影沿着巨大的棕褐色天坑邊緣高速移動。說是兩道人影,乍一看去還以為只有一人,將身法提升到極限的鑒真,單憑肉眼已經難以分辨她的攻擊軌跡。
往往上一秒才看見她出現在眼前,只是一個轉身,竟失了她的身影!
這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忽尓無聲無息的消失,詭魅身姿讓直面她的李海平尤為心驚,想不到武功練到極致竟能到這般非凡之境……
只可惜她面對的人是他。
李海平隱秘地勾唇,揚起手看似隨意地朝後方空地一掃。
圓潤的青色銅劍劍鋒與一道冷光擦肩而過,李海平雖然已看不清鑒真的身影,然而收回來的銅劍尖端卻染上了一線殷紅。
鑒真與李海平明明是在同時刺出的劍,可惜她依舊刺空,而李海平這一劍卻是刺中了她。
“不用白費功夫,你傷不了……”李海平話音未落,電光火石間被刺傷左臂的鑒真卻是劍勢未停地再一轉一旋——
‘噹啷!’
憋屈多時的破邪劍發出了愉悅的錚鳴,終於擊中李海平!但隨之傳來的清脆金石之聲,明顯非人體所有。
鑒真緩緩現出身形,她的左臂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她卻眉峰都未往下掃去,只潦草的單手撕下一條衣擺止血,驚異地打量着李海平,“你身上帶的是什麼?”
她此前那十數次落空的攻勢並非全無意義,而是有意識地在攻擊的同時試探着從各個角度出劍揣測他的所在方位,正如放入水中的木筷,肉眼所能見的,不過是水底折射的投影,她所刺的為虛,他刺向自己的才是實。當李海平忍不住出手反擊她時,就是他暴露出真正位置的時刻。
然而這蓄勢待發的一擊竟是被擋住了?!
莫非李海平還隨身攜帶着防禦的法器?鑒真蹙起眉,她對玄學一竅不通,這個時代竟還有傳說中的法器存在?
李海平不答,眼底首次現出真正的忌憚之色。他手訣未松,抬起左腳向前一步,右腳緊跟而上,與左腳互為‘丁’字形,每一步的腳印都准准地踩在上一腳離開之處,初與終同步,這正是步罡踏斗。
鑒真面色一凝,伴隨着李海平步法的變換,似有無形的氣流在空中微微扭曲,她不得不重新開始推算李海平的具體位置。
但李海平並未止步於此,他解下一個掛在腰間不過巴掌大的木葫蘆掛墜,打開瓶口后朝外一灑——
鑒真定睛一看:紅豆?
只見李海平拇指壓住中指,飛快地掐住無名指指甲下緣,清喝一聲,“疾!”
忽然一團夾着濃濃腥臊之氣的怪風平地而起,不過眨眼間,灑落於地的紅豆紛紛爆裂開來,憑空現出一群身高近兩米頭纏赤巾的紅衣人,咆哮着徑直衝向了鑒真!
與其說那些是‘人’,不如說是披着人型的怪物,細看之下這群‘紅衣人’的五官畸形扭曲,那些猙獰的臉孔好似是被同一個匠人粗心的揉捏后隨意撕開安上的。
它們有的一隻眼睛在鼻樑上,另一隻卻在耳蝸旁,有的是一張臉孔上歪扭地強塞着兩副五官,甚至還有乾脆面部正中掛着一對耳朵,眼睛卻被擠到了腦後,宛如怪誕的抽象人物畫降臨人間……這群怪物的共同點只有那張佔據了整整半張臉孔的嘴,每一張嘴的口腔內部卻是正常人類絕不可能擁有的雙環錐形利齒,大量粘稠的涎水從無法咬合的利齒縫隙滲出,鑒真毫不懷疑只要被咬上一口,絕對會被撕扯掉一大塊血肉。
“真是噁心啊。”面對着這群唾液四濺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形怪物,鑒真喃喃自語着橫劍飛身迎上,“這種別具一格的長相也太反社會了吧。”
空氣中殘留着破邪劍充滿抗拒的掙扎嗚鳴,鑒真安撫着摩挲了下劍柄,“抱歉了老夥計,等回去后一定會好好給你洗個澡,上最好的保養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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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的朋來賓館大堂
“鑒真和道義怎麼還沒回來?現在都已經凌晨3點了,這個時間是他們的交接班時段……”
面對社員的疑問,庄曉拿着巡邏名冊面色有些難看,“不止是他們倆,上一班與他們交接的李海平和齊天戈都不見了。”失蹤的這四人正是現下武力值最高的四個。
雖然鑒真和江道義只簡單地帶過與齊天戈、李海平他們是舊相識,但她好歹也算得上是家學淵源,習武之人的聲息步法與普通人的差別她還是能察覺得出來。就算沒有一一比劃,端看每次站位都是這四人鎮守東西南北向,庄曉便也心知肚明他們的功夫恐怕都在她之上。只是由於不便暴露人前,便推舉她作為明面上的武力領頭人罷了。
“社長,我們幾個可以組一隊出去找他們!”與江道義交好的一干武術社男社員正值血氣方剛,不願龜速在這裏等待。
庄曉睨了他們一眼,“你們幾個主要的青壯年都走了,剩下的人該怎麼辦?”
“……那,我們總不能就這樣乾等着吧。”
“至少先確保留在這裏的人都安全。”庄曉個高腿長,環視一圈大廳,這幾天為了安排巡邏她早已把所有人的樣貌都記清楚了,“怎麼吳開和王經理還沒有下來?”
“他們難道還在房間睡覺?”袁媛奇怪道,“之前地震時的動靜那麼大,沒道理還能睡得下去啊?”
“該不會……”林超支吾了幾句,欲言又止。
周遭的人都瞬間明白他的未盡之語,想到一連三夜的兇案,一時又驚又懼,面面相覷地靜了下來。
庄曉當仁不讓地一擼袖子,帥得鶴立雞群,“先別胡思亂想,等我上去看看再說。”
當庄曉取了備份鑰匙,在幾位膽大的青年尾隨下,打開了吳開等人位於三樓西側房間的大門時——
面色紅潤雙眼緊閉的吳開與王經理正規規矩矩地躺在各自的床位上,伴隨着呼吸的節奏胸口平緩地輕輕起伏。
“……沒死就好。”庄曉舒了口氣,來到二人身邊提高了聲量喚道,“吳開,王經理!你們醒一醒,快起來跟我們下樓了!”
兩人不為所動,連呼吸頻率都沒變過。
其餘人見他們倆沒事,不由氣笑地跟過來呼喚,“要不要睡得這麼死啊,醒醒,起床啦起床啦……”
結果一行人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愣是沒法叫醒這兩人。
“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庄曉瞅着幾乎被翻成兩條鹹魚卻依然睡得紅光滿面四平八穩的兩人,幾番折騰下來,正常人就算還是醒不過來多少也會嘟囔幾聲動彈兩下啊,“……我看他們這樣子不是自然睡着,倒像是昏迷不醒。”
“昏迷?!”原本以為只是虛驚一場的眾人再度提起心來,“兇手已經來過了?”
“不是兇手也是幫凶,”庄曉沉吟着道,“按這些時日兇手的行事風格,沒道理大費周章的潛進來只是選兩個人弄暈就離開,這樣做倒像是想藉此掩飾什麼,如果‘他’是與我們素不相識的外人,只要像之前那樣乾脆利落的殺了人就離開,沒必要花功夫去掩飾。”說到這裏,庄曉驚疑不定地低了聲,“‘他’這樣做……倒讓我懷疑‘他’就是我們中的一個。”
“社長,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這只是我的個人想法,”庄曉定下神,不疾不徐地道,“‘他’應該身手不錯,平日和吳開、王經理走得比較近,容易有下手的機會,而且還能藉著與他們同寢的關係打掩護,洗脫自己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李海平?”林超想起那張溫吞親切的臉,不可思議道。
庄曉沉沉地道,“我認為,他的可能性最大。”
“那鑒真他們現在豈不是有危險!”袁媛坐不住了,“要是李海平突然暗算她可怎麼辦!”
庄曉搖了搖頭,想起這些年隱約窺見的藏於鑒真背後的神秘只鱗片爪,“以力破巧,在絕對力量面前,詭道暗算都是無用的。我相信她。”
第二十二章
‘錚!’
一點寒芒颯然如星,星光倏爾四散開來!
裹挾在這點點寒星之中,是飛濺的烏紅腥血。
利落地束着一頭長發的少女速度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她嬌小的身影還未及這些怪物的胸口,然而她就像是黑夜中最可怕的夢魘,每一次悄無聲息地出現,皆伴隨着收割的腳步沐浴鮮血。甚至由於她的速度過快,令人只來得及先望見一抹雪亮的劍光,還未看清她的臉便再度消失,只余飄飛在空中的烏黑髮梢一閃而過,最後才看到噴濺當空緩緩墜落的鮮血,鋒銳華麗的像是昆汀鏡頭下的暴力美學電影。
這群被召喚而出的人型怪物似乎沒有痛覺,就算被破邪劍捅了個對穿行動也毫無凝滯,反而由於它們力大無比,當劍身卡在它們體內時會被它們順勢捏住,鑒真便不得不硬生生將劍拔回來,一旦她因此緩下攻勢,便陷入合圍之境……
一時雙方皆奈何不了對方。
心臟,脖頸,脊椎,大腦……統統無效,鑒真緊盯着眼前怒吼的怪物,在兔起鶻落間霍然靈光一閃——
原本打算錯身避開的鑒真揉身迎上怪物揮來的巨拳,只見她輕盈地單腳蹬上它的拳頭,反倒借力騰空,那如蛇信般搖擺的劍尖狠狠刺入怪物位於頭頂的眼睛——
‘咔嚓!’
原本殺氣騰騰的怪物猛地一顫,下一瞬化作一股腥膻的紅霧爆開,鑒真豎起破邪劍,劍尖上只餘一顆發黑的紅豆,不過一陣輕風,紅豆如灰燼般消散……
鑒真輕舒口氣,是她着相了,竟以對付人類的殺招來應對,俗語畫龍點睛,這些召喚之物的陣眼脈門應是在眼位!
“倒是有幾分小聰明。”李海平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找到破解的脈門,雖然口中說得輕鬆,實則直面她的強大壓迫力已逼得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李海平就地盤腿一坐,從懷中摸出一方巴掌大黑底紅字的法印:“天清地靈,兵隨印轉,將逐令行……急急如律令!”他迅速念完印咒,舌尖一咬,朝印上噴去一口舌尖血后將法印朝地面印去——
轟隆!
鑒真只覺腳下一震,隱隱有一道痛苦的嘶鳴自地底深處傳來,這嘶吼只存在於精神感知內,單憑人耳無法分辨,鑒真以劍刺地,閉上眼運起長生訣放出五感去捕捉……
雨停了,頭頂被雲霧緊緊糾纏的皎月終於再度顫抖着現身,在瑩亮的月華中,一條條閃爍着微光的細長紅霧自地面蒸騰而起,似有意識一般翻滾着朝盤坐於地的李海平涌去!
李海平原本煞白的臉上在紅霧不斷湧入時肉眼可見的血色豐盈起來,爾後衣襟細細顫動着,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膚底下,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蠕動着浮出表皮,不過瞬息爬滿了李海平周身,此刻他已面目全非,哪裏還能看出原本溫厚文雅的樣子,他緩緩張口,語調似痛楚又愉悅,“你很幸運,可以成為第一個死在此術之下的人。”
“乾元觀本是名門正派,想不到你竟學了一身邪魔外道。”鑒真就算不通道術也能看出這邪氣凜然的功法絕非出自傳承,眼見周遭紅霧越來越濃,每每揮動破邪劍時彷彿空氣中有無形的阻力一般凝滯,她蹙眉乾脆只避不戰,竭力躲開那群一擁而上的怪物徑直刺向李海平——
“咿嘻嘻嘻……”
似有若無的嬉笑聲從紅霧中傳來,這笑聲非男非女,非老非幼,尖細滲人,間或夾雜着模糊不清的竊竊私語。
鑒真心弦大跳,腳步一沉,她不由自主地慢下攻勢,手中的破邪劍重若千鈞一般,這短短停頓間,身後吼聲大作,紅衣怪物們咆哮着包圍上來!
千鈞一髮之際,鑒真狼狽地就地一滾,橫劍格開揮下的利爪——太沉了!在劍刃相觸的瞬間她手中的破邪劍險些被掀飛!
本就力大無匹的怪物沐浴在紅霧中,力氣竟又大了數倍,越發狂暴!鑒真艱難地從兩頭怪物的圍攻下起身,咬緊牙關拼着肩膀生受一爪,左手蓄內力一掌拍向離自己最近的怪物前胸。
只見怪物的胸口立時塌陷下一個凹洞,它僅僅是腳步一頓,又繼續撲上前。
鑒真要的就是這瞬間的停滯,她屈身後仰,趁着它撲向前時從它的臂下閃過,自它身後躍起一劍刺穿它腦後的眼睛!
‘咔嚓!’
隨着又一頭怪物爆裂開來,那不斷回蕩在霧氣中的私語竊笑忽而一轉,凄厲的哭嚎聲響徹山林。
“咿嗚嗚嗚!”
鑒真只覺整個耳膜連同大腦嗡嗡作響,暈眩地幾乎快站不穩身子,她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去聽,但她的五感極為靈敏,心神根本無法自控,只能憑本能勉力支撐住自己不倒下……
手腕越來越沉,然而鋪天蓋地的怪物步步緊逼,饒是鑒真,此刻也有了末路之感。
“鑒真!”
青年焦急的聲音破開迷霧,鑒真一驚,她以劍駐地,吃力地在游斗的間隙抬頭望向聲音的方向,“阿義?你快走……”
“我不走,”江道義在枝頭高高舉起手機,“我有辦法了!”
下一秒,被開到最大音量的歌聲通過手機外放在山林上空回蕩:
【老公老公mua,左邊一個mua,右邊一個mua,嘴巴一個mua!老公老公抱抱,我要公主抱抱……】
‘鐺!’
鑒真手中的破邪劍差點掉下去,她險險地在劍尖劈歪到山石時撈回來,渾身雞皮疙瘩起立。
原來江道義雖對心上人的武力值信心滿滿,可到底是遠遠跟了上來,待那奇怪的紅霧騰起之時,他心生不安。在此需提到霧中震懾心神的厲笑鬼哭之聲最克制五感敏銳,內功深厚之人,感知越清晰靈敏,所受的影響便越大。好在江道義的修為不算高,感知也未成形,這詭聲於他而言尚能抵禦。
“怎麼樣,有效果嗎?”急中生智之下,江道義舉着手機,欣慰地望着舉步維艱的心上人動作漸漸流暢起來……太好了,看來真的有用。
【哼!都怪你!也不哄哄人家,人家超想哭的,捶你胸口!大壞蛋!咩~】
在活潑俏皮的粗獷男音中,李海平黑了臉,顫抖着捏起一把黃符,“東方青雷,南方赤雷,西方白雷,北方黑雷,奉請五方五雷上吾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轟!
五雷符直射手持生化武器的江道義所藏身的樹上,江道義身手敏捷地朝隔壁樹枝一躍,閃避成功。
轟!又空。
轟!再空。
伴隨着接二連三地轟鳴聲,江道義依然生龍活虎地帶着這快活魔性的旋律滿場跑——
【……捶你胸口,你好討厭!要抱抱嚶嚶嚶,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大壞蛋!打死你,哼!】
擺脫了詭音的干擾,耳朵已經徹底被這些魔性的曲子攻佔,鑒真頂着赤衣怪物的巨力手中銀虹疾舞,如百蝶穿花一般在赤衣怪物群中游轉。長生訣本是依託於戰鬥升級,許久沒有這般暢快淋漓地打過,她能感覺到已練至最後一式的長生訣正徐徐逼近大圓滿。少女腳下的土地早已承受不住劇烈的衝擊,不知不覺間綻開了道道裂紋,而她的每一次旋身,便有一頭怪物化作灰燼四散開來!
待李海平手中的五雷符丟完之際,恰逢最後一頭怪物在空氣中炸裂成灰,他倏然轉向持劍立在中央的少女,怎麼可能,她的氣勢竟更強了?明明她身上已血跡斑斑,他卻陡然升起一股逃跑的衝動。
她無悲無喜的目光鎖定他,手中劍平穩地斜指地面,緩慢地,一步一步踩着龜裂的土地向他走來——
她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李海平告訴自己,她是擊不中自己的……
鑒真透過感知,能察覺到源源不斷的紅霧正被從地底抽取上來,保護性地層層環繞在李海平周身,地底痛苦的哀鳴急促而無力。
“這就是你從那頭龍身上奪取的力量嗎?”她在離李海平兩米處停下,“禮尚往來,現在,該讓你看看我了。”她舒展手臂,平靜地一點點抬起劍——
是光。
從破邪劍身爆出耀目的光芒,劍光盈霄,竟直衝天幕,連黑夜也被撕裂開來!
在一片灼目的雪亮中,江道義忍不住舉手遮住眼,視線有剎那被白茫茫的耀光佔據。
這是近乎道的一劍。
那挺拔削瘦的背影與劍融為一體。
劍之所指,猶如摧枯拉朽般,碾壓了一切。
劍光中,包裹在李海平身上的紅霧有如烈陽下的冰雪,無聲寂滅的融化!李海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伴隨着護身銅鏡的碎裂聲一道血花飛濺當空。若不是鑒真手下留情,他怕是要被這一劍劈成兩半。
術法反噬,身受重傷的李海平又嘔出一口血來,他不敢置信地喃念着:“怎麼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
“竊取搶奪而來的終究不是自己所有,”鑒真從容不迫地收回劍,“只有親身掌握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
“鑒真!”江道義朝心上人張開手臂……
“停!你先把曲庫關掉。”鑒真選擇拒絕,她眼神微妙,表情一言難盡地打量着他,“阿義,我第一次發現你的喜好這麼別具一格……”
江道義:“等等!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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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戰後天色正曉,鑒真與江道義前腳剛封了李海平的武功與四肢經脈,撐着墨傘施施而行的齊天戈便後腳找來了。
“果然是他。”齊天戈看到被五花大綁的李海平並不意外,先前李海平故意在警局附近設下陷阱引他過去,等他回到朋來賓館后一眼就看出吳開與王經理是被點了睡穴,兇手是誰昭然若揭。
齊天戈以傘尖挑起面如死灰趴在地上的李海平,環顧着包圍整座小鎮的白色迷霧,“說吧,怎樣才能離開這裏。”被困在鎮中多日,他的耐心快到極限了。
李海平苦笑,“我也沒辦法離開,是它,不讓我們離開。”當初剛進入小鎮的他,根本沒能力使出超自然的力量隔絕小鎮與外界的聯繫,他原打算吸取盡龍的力量,屆時一條死龍如何能攔得住他?但現在……
鑒真緩緩收回精神觸角,“或許,它是想讓我們放它自由。”
“重點是該怎麼放?”
鑒真與江道義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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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許久不見……萬更才剛上來。
額,正文還剩兩章完結。棄坑能理解……
真的一萬個蟹蟹地雷哎,別破費了,我不配我不配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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