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母子之間
“寶貝,怎麼這個點才到,路上一切都還順利?”雲靜怡沒有坐着等待,接到公寓管家的知會後她就站在門邊了,雖然同樣是等兒子一起過節,可對她來說一年僅有兩三次見面的機會是彌足珍貴的,沒法像普通的母親那樣淡定。
“還好,一路過來都挺順利的,就是進了城區之後總要小心避開那些發瘋的女人,擔驚受怕的。”梁葆光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從波士頓到紐約他開車只要三個小時出頭,而上午十點半出發后他花了四個半小時才開到這裏,不是因為91號公路上堵車,而是因為紐約城區裏的女人們太愛玩套路,“感覺以後上東區可以改名字叫嬰兒車地獄了,正好跟地獄廚房遙相呼應。”
在紐約,尤其是曼哈頓的上XC區與上東城區,外來者會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許多女人非常喜歡推着嬰兒車到處跑,但她們的嬰兒車裏往往只有剛從麵包店裏買的食物,而不是自己的寶寶。
在這些自稱紐約客的瘋女人眼中,嬰兒車簡直如同免死金牌一樣好用,行人們無法知道她們的車裏是真的坐着個可愛的寶寶還是放着一個普拉達的手包,賭不起心態的他們只能選擇避讓。這讓推着嬰兒車的女人們體會到了摩西分開紅海的強大神力,於是她們開始變本加厲,比如推着更大更佔地方的雙胞胎專用的並聯嬰兒車出門。
梁葆光就在那些賭不起心態的人之中,今天進入曼哈頓后,他多次一邊看着前面人行橫道慢慢悠悠過馬路的“嬰兒車路霸”,一邊忍受着身後“老子一秒鐘幾萬美刀上下,沒工夫陪你欣賞街景”的士司機們說Rap一樣的催促,頭都大了一圈。
“有沒有吃過午飯?肚子餓的話我打電話讓餐廳送一份午餐上來,不過今天聖誕節應該沒幾家店開門的,先對付着吃一點。”跟全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雲靜怡對兒子的冷笑話並沒有多少想要回應的意思,她更在意的是孩子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好好學習,有沒有早睡早起,跟朋友Happy出去帶不帶小雨衣……
“已經吃過了,在路邊買的賽百味,你就別忙這忙那的了。”梁葆光先聳肩后搖頭,開車開一路他腿都麻了,現在只想找個地方躺着哪裏吃得下東西。因為聖誕節當天仍然影業的幾乎都是連鎖快餐,而賽百味的味道相對於某M某K某B都算好的,不過它卻是賣的東西大都是涼的,冬天吃着絕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他胃裏到現在都有點不舒服呢。
“沒事兒別老吃那些不健康的垃圾食品,你看看你自己,現在一身的懶肉我看着都嫌棄,難怪到現在都是單身狗。”雲靜怡撇撇嘴,其實她知道兒子的口味很刁,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不會吃快餐類的東西,不過不逮着機會嘮叨一頓,怎麼能體現得出她是媽呢?
“我只是個學生,當然是有什麼吃什麼了,不像你們有錢人這麼任性,四百萬美元就買了這麼套小公寓,還沒我在昆西區的廉租房大呢,至少我那邊有個能耍的開的院子,你這邊想生個懶腰都得去天台了。”這裏的地段不錯,裝修也很別緻,而且梁葆光還知道上東區的房價多次受到衝擊后依舊穩如Doge,但他就是不喜歡這邊的氣氛。
雲靜怡此時住在公園大道和65街交叉的路口,607號公園公寓的頂層,為了買下這套只有156個平方的頂層公寓她花了將近四百萬美元,因為是全產權購買每年還必須繳納高昂的管理費用。都說上東區的房價貴,指的只是一部分高檔房產,而這套所謂的頂層公寓其實也就十二樓,物業公司派來的官家也有些名不副實,一般的物管穿身漂亮的制服再換個高大上的名字罷了,用梁葆光的眼光去看很難稱得上物有所值。
“旁邊就是中央公園,你要玩那邊有得是地方給你玩的,等你以後來紐約工作了,這套公寓可以直接給你。”雲靜怡喜歡這裏,只是因為靠着綠地,她平時都在公司里休息,很少有機會能回這套公寓來,不過公司有住房方面的補貼,不花白不花,“或者你實在不滿意,自己掙錢再買也行。”
“我可不想去中央公園受罪,聽說裏面已經老鼠成災了。”梁葆光來之前正好看過相關的報道,紐約市近期鼠災非常嚴重,在地鐵里自由自在地活動,甚至還敢在公園裏堂而皇之地跟人爭食物,經常有人剛把披薩放到長椅上,就被組團出來打野的老鼠哄搶了。同樣都是哺乳綱嚙齒目,要是在公園裏看到可愛的小松鼠來偷自己的餅乾,會覺得畫面非常有愛,但是遇上一群斯普林達老師(不知道的請自行百度)朝着自己衝過來,那畫面感……
“那你是默認畢業之後來紐約了?”雲靜怡開心地問道,兒子陪丈夫在韓國呆了整整五年要說她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以後在一個城市裏工作生活,之前的舊賬自然也可以一筆勾銷了。
“我可沒這麼說過,從事經濟相關的職業,實在太累人了。”在哈佛學了那麼就,他越學越覺得自己不適合做這一行,“其實現在想想,做個導演也挺不錯的,實在不行攝影師也算個選擇。”
“跟你爸一個德行,就知道擺弄那破玩意,照相機再好玩能有女人好玩嗎?雖然兒子都奔三了,但我還是要說不是很懂你們男人。”雲靜怡作為一個身在紐約的開明母親,可以接受兒子胡搞,卻不能接受兒子不搞。
“這不是在談工作的事情嗎?”梁葆光有些尷尬。
平心而論,雲靜怡也不覺得從事經濟方面的工作是個好選擇,畢竟身在其中她知道這一行的辛苦,有時候上萬頁的報表要硬撐着一次看完,跟銀行或者其他機構對賬的時候還各種扯皮,身體累心也累,“你要是真的想做導演媽媽也支持你,沒錢偷拍的話我來給你當投資人,反着這些年手裏也余了一點錢。”
“算了吧,我坑誰也不會坑到親媽頭上去的。”梁葆光也是個男人,讓他拿着老媽的錢去折騰,即便獲得了成功他也會缺乏成就感,再說雲靜怡說得好聽是個女強人,拿着許多人羨慕的薪水,實際上不過是個高級點的打工妹罷了,一年八百萬美元的收入在紐約甚至都算不上什麼,不吃不喝不購物地干十年也湊不夠一億美元,而拍電影時動不動就是一兩億的成本,差距很大。
“說到電影,你最近說拍的那部電影怎麼樣了,能看了嗎?”雲靜怡沒怎麼期待過學經濟和心理學的兒子能拍出出色的作品,不過該問的她還是得問一下,該幫的忙也不會忘記,“要是發行有困難的話跟媽說,媽媽也認識幾個人的。”
“不用了,我已經決定將這部電影送去SXSW電影單元博一博機會,等那邊的情況明朗了再說。”梁葆光的心很大,或者說他還沒有嘗過現實的苦,其實聖丹斯電影節就在幾天後,不過他一是沒有準備,二是實在想不起聖丹斯出過什麼好作品,於是直接將眼光投向了更加年輕更加多元化的SXSW。
SXSW是SouthbySouthwest的縮寫,這個名字靈感來源於希區柯克著名電影《西北偏北》的盛典很難被下一個具體的定義,過於雜糅卻沒有顯現出亂想,字1987年創辦以來歷經二十年的發展,已經有了世界第一創意盛典的名頭。梁葆光別的不敢保證,《這個男人來自地球》會很受年輕人的歡迎是他確信的,因為他把這部電影拍出了一種很叼的卻又很淡然的氣息,在那種場合一定有市場。
下午梁葆光補了個覺,晚上母子二人一起去PerSe吃晚餐,之前說好了會共度聖誕節,所以雲靜怡早早地定了餐廳。本來這樣的節日裏親自給兒子做頓飯才最為合適,奈何她的手藝根本拿不出手,而母子倆對食物的要求還都很高,只能去外面吃。
兩個唯物主義者一起過聖誕節,聖誕的氣氛總差點意思,但母子在一起有氣氛才是怪事,不見面的時候總是想得緊,真的見着面了卻又說不出有營養的話來,雲靜怡糾結了半天,才問了一個自己說完就想笑的問題,“你穿秋褲了嗎?”
“穿了啊,波士頓那麼冷,我又住在海邊,不穿秋褲都沒法出門。”梁葆光有些無語,坐在一家米其林三星級的餐廳里,身為大公司CFO的母親居然要討論這種問題,被NEE能源的那些下屬們知道了不知道要做何感想。
“果然是個大人了啊。”雲靜怡感慨道。
“呃……”梁葆光一邊咀嚼着嘴裏的牛肉,一邊奇怪地偏着頭思考人生,天冷了主動把秋褲穿上了就是成熟的標誌,這是什麼奇怪的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