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審判,不悔之“惡”行
大審判,不悔之“惡”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古人誠不欺我也!”被廢掉武功的韓嘯月如此想着。他此刻已失掉了往日的威風,更像是他十幾年前作為蜀國大將戰敗后的樣子。而他自己,現在被反手綁在了枯禪寺大雄殿正中央的那尊大佛上。大雄殿早已破敗不堪,巨佛也已斑駁不成樣了。頭上烈日當空,使得本已就身負重傷的自己更是痛苦難當。
枯禪寺本是名聲在外的百年古剎。自從明吉大師圓寂之後,枯禪寺便成為江湖人士審判正義之所在。從之前的南潯七聖女中行第三的余正梅,到後來大平山起家作惡多端的牛峰、牛嶺二兄弟,再到今天的韓嘯月,無不如是。
韓嘯月心中所想的,真的是十分應景。如今,眾人在枯禪寺廢掉了他的武功,將他綁在柱子上,讓他接受眾人的審判。這裏面正邪混雜,曾經爭鬥良久的各門各派終於在這個時候聯合到了一起,對付他們共同的敵人。
寺中一草一木,對韓嘯月來說都是十分的熟絡,畢竟他在這裏有這一段難忘經歷;但是如今,卻又變得十分陌生,畢竟已經離開這裏將近十載。況且,明吉大師圓寂之後,這裏常年無人打掃,也越發的破敗了。眼前的眾人,在韓嘯月看來,大多是奸小小人。而他在眾人看來,也的確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都欲除之而後快。
“當然,要除掉他,一定要先從他的口中套出《劍華本紀》來不可!”眾人都如此盤算着。
萬妖谷首席大弟子司徒生手搖金摺扇,看看周圍每一張臉孔,心中想道:“《劍華本紀》只有一套,這裏各路好漢眾多。方才剛剛降服了韓嘯月,萬妖谷內力消耗很大。只怕一會兒動起手來,我們會佔下風。”想到這裏,司徒生將手中的金摺扇收起,向前一步,看着韓嘯月說道:“哼!大魔頭韓嘯月,如今被我萬妖谷及眾位江湖好漢擒住,又被廢掉了武功,不知道你還有何話可講?”司徒生身為萬妖谷首席大弟子,不僅氣質不凡,而且衣着也十分的華麗。尤其是這樣的場合,他必定是會頭冠金冠,腳蹬金靴的。而這兩樣,已然成為了他的出門必備衣着。
韓嘯月聽罷,嗤笑了一聲,便低下頭不再做聲。反倒是這句話激怒了身邊的一位年輕人。“司徒生,你這是什麼話?你這話的意思,是說你們萬妖谷是我們眾人的首領嗎?”說話的,正是清水門的代掌門成松。成松長發短須,膚色較白,顴骨略高,有幾分眉清目秀之色。手中清水劍正是掌門靈虯泉師交給他的“尚方寶劍”。手握此劍,是讓他一定要親自將韓嘯月的頭顱砍下。
司徒生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搖搖頭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清水門的代掌門成松,成大俠!如果貴派掌門靈虯泉師如此這麼說,我便禮敬三分。你只不過是個代掌門,哪裏有資格來質問我呢?”
“司徒生,話別說的太絕!”一位妙齡女子瞪着他,說道,“這裏所有的人都有資格代表眾人去審判韓嘯月,唯獨萬妖谷是萬萬不可以的!”妙齡女子正是芳草卉的主上,沐雅沁。沐雅沁一身華服,手中捏着一束雛菊,優雅大方。清秀的臉龐,惹人憐愛,但是眼神中,已然看破世間萬象,流露出了與世無爭的氣息。
司徒生刻意向沐雅沁的方向走了兩步,上下打量着她,嘴角一撇,說道:“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看來,你依舊忘不了你的如意郎君!”
“住口!不許污衊雅沁!”沐雅沁身後站出一名男子,向司徒生喊道。追隨沐雅沁多年,卻無法得到她的垂愛。遲海雖然得不到她,但也不允許有人出言不遜。“事情已然到了這步田地,你卻還這麼護着她。”司徒生對遲海說道,“不過,你終於可以放心了。韓嘯月一死,你的沐姑娘定會與你共度餘生的!”
“司徒生,不要信口胡說!”沐雅沁有些動怒,手中的那一束雛菊也被她摔在了地上。
“我胡說?如今,韓嘯月眼看就要被我們審判了,如果你早已不再與世無爭,如果你對他已經沒有了好感,那為何還要在此逗留呢?”司徒生步步緊逼,質問道,“難不成,你是想要在關鍵時刻將他救下么?”沐雅沁聽罷,用力閉上了眼,將眼中的淚水偷偷咽下。一直以來,自己也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這根本怪不得韓嘯月。自從韓嘯月為了龍嫣,將自己丟下之後,她便一直希望有一個機會將韓嘯月千刀萬剮。而當機會來到的時候,便有些不忍下手了。
沐雅沁再睜開眼時,長嘆一聲說道:“我不否認,對於他,我一直是一廂情願。不過,這一切已經在他為了龍嫣而丟下我的時候,完全終結了。正如你所言,我確實已經對他不再動情了。”說完,沐雅沁一甩衣袖說道,“遲海,我們走吧!”說完,扭頭便走。遲海瞪着司徒生,說道:“咱們的帳,今後定會與你算個清楚!”說完,也隨沐雅沁而去。
看着芳草卉眾多弟子遠去,司徒生目光便又停留在了唐王李仲寓的身上。李仲寓作為亡國之君的後人,依舊保留着貴族特有的為人處世。雖然年齡不大,而且衣着簡樸,但是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出江南皇族特有的貴氣。看着司徒生正盯着自己看,李仲寓清清喉嚨,說道:“我唐王不會參與各位江湖中事,只是此次來,我是想要為舍妹討回一個公道。”說著,轉眼看着韓嘯月說道,“韓嘯月,我來只想問你一句話,你對舍妹許下的諾言,是否當真?”
韓嘯月抬頭看看李仲寓,眼前浮現出了李仲儀的音容笑貌。如此可愛質樸的女孩,卻因為自己而遭到仇家的毒害。韓嘯月每每想到這裏,便不由得心中如絞一般疼痛。韓嘯月看着李仲寓,喊道:“唐王,我曾對舍妹許下諾言,如果舍妹二十四歲之時依舊未嫁,我便娶她!今時今日,如果仲儀還在的話,她就剛滿二十四歲。如果唐王不嫌棄,今日韓嘯月便在九泉之下娶她為妻了!”
李仲寓聽罷,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一條重情重義的好漢!舍妹為你而死,你下九泉娶她,不枉舍妹對你一片痴心!”說著,揮手喊道,“唐家眾人聽令!今日,我唐家便不插手此事。只是有一樣,韓嘯月的死,必須由我親自動手。否則,誰敢再動他一下,便是與我李仲寓為敵!”
話音剛落,一支毒鏢從人群中飛出,直插韓嘯月的眉心。李仲寓眼光犀利,隨着眼睛所見之處,伸手飛出一隻鏢。兩支暗器碰撞在一起,改變了飛行的軌道,“啪”的一聲打在旁邊的佛像彈飛了。李仲寓大為惱火,沒想到話音剛落,就有人以身試法了。“哼!怎麼,有人想試試我唐家的功夫嗎?”李仲寓上前幾步,看着眾人說道。
從人群中站出一個人。此人生得肥頭大耳,體態雍容,身材短小,一臉的諂笑。李仲寓一眼便認出,這個人是漢堂堂主李延亮。李仲寓十分看不起他,他弒父殺兄為人不義,叛門投敵為人不忠。對待這種不忠不義的小人,他根本是不會與他多說一句話的。李延亮嘿嘿笑道:“唐王千歲千千歲!”說著,便彎腰施禮。
李仲寓瞥了他一眼,說道:“混賬!為何在本王面前放毒鏢?難不成當真是要與我為敵嗎?”李延亮直起腰,諂笑道:“唐王千歲,我就是想試試唐王您的手法是否犀利,別無他意,別無他意啊!”
“哎,李堂主,幹嘛那麼奴顏婢膝?”司徒生上前,將李延亮拉住,向他的身後推去,接着對李仲寓說道,“唐王千歲,這是在我中原地界,非是在江南。況且,唐國已經滅國數年,江湖人士給你面子會喊你一聲唐王。你可千萬別太把自己當個王爺,我司徒生可不吃這一套!”說吧,臉一扭,便不再看他。
李仲寓聽罷,“哼”了一聲說道:“如果不把我放在眼裏,便可試試我唐家眾將的厲害!萬妖谷的惡名誰人不知?殺死了韓嘯月,下一個就是你們萬妖谷!”。
韓嘯月看到李仲寓被司徒生如此羞辱,便向他喊道:“唐王殿下!不要與她們爭辯了,以免有損皇家威嚴!我韓嘯月何德何能,居然值得諸位如此興師動眾的來殺我?”
“少廢話!還不趕緊把《劍華本紀》交出來?”李延亮喊道。曾經,李延亮對韓嘯月也是一臉的奴才相,比對李仲寓更甚一倍不止。如今,他卻也開始對韓嘯月叫囂。“蠢材!這裏好漢眾多,萬一他真的說出《劍華本紀》的去向,萬妖谷加上漢堂,也絕對不是眾人的對手。”司徒生聽到李延亮的喊話,不禁轉過頭去瞪着李延亮,心中大罵。
韓嘯月聽罷,反而哈哈大笑着搖搖頭道:“果然還是為了這本秘籍而來的!”說著,嘴角一撇,說道,“恐怕,此次要讓你們失望了。《劍華本紀》並沒有在我身上!”
“這點我們當然知道,只是希望你可以識相,說出這本秘籍的下落。否則,我們肯定不會輕易讓你活着離開枯禪寺!”司徒生狠狠地說道,雖然他很希望可以自己一個人知道這本書的下落。韓嘯月笑得更大聲了:“哈哈!居然還有人蠢到相信《劍華本紀》還存於世上!”
此語一出,驚呆了眾人。什麼?《劍華本紀》已經消失了?”眾人紛紛議論,頓時,喧嘩聲四起。“不錯!”韓嘯月繼續說道,“其實,我本可以隨便說出一個地方,然後在九泉之下看諸位爭得你死我活。不過,對我來講,直接告訴你們事實的真相才是最殘酷的!”
“那我們抓住他有什麼意義?”眾人之中有人高聲喊道。
“對啊!沒有《劍華本紀》,那我們興師動眾的來到苦禪寺,意義何在啊?”瞬間,眾人便再一次喧嘩了起來。作為這次行動的始作俑者,司徒生立刻遭到了眾人的唾罵。為了抓住韓嘯月,各大門派都損耗了大量的內力。韓嘯月並未理會這一切,閉上眼睛繼續喊道:“諸位!《劍華本紀》已經存在在我的腦海之中,這本書已經被我銷毀,再也沒有人會為此而流血了!從此以後,再也沒《劍華本紀》了!”說完,韓嘯月用盡最後一點內力,將自己全身經脈引爆。“噗”的一聲,韓嘯月吐出一大口鮮血。
“韓嘯月!你不能死!”司徒生大喊一聲,想要使用輕功飛到韓嘯月的身邊,將他擄走去治療,卻被成松攔住了去路。“怎麼,你想擄走他?休想!”成松抽出清水劍與司徒生戰作一團。“可惡!快攔住他!”眾人紛紛亮出兵刃,戰做了一團。
韓嘯月的頭深深的垂了下來。此時,不僅口中的血在不停的往下流,就連身上的毛孔,似乎也在往外慢慢地淌血。沒過多久,身上的衣服便完全被鮮血浸透了。彌留之際,他似乎感覺時光慢慢停滯,甚至開始倒流。漸漸地,耳邊似乎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嘯月,來,今後,這桿雁翎槍就交給你了……”“嘯月,不要管為父,只管殺出去,快去搬救兵來!”龍嫣耳鬢廝磨的聲音越來越近:“嘯月哥哥,你看這兩個人,像不像我們啊!”“夫君,救我,救我啊……”
慢慢地,韓嘯月只覺得身輕如燕一般,身體失去了知覺。心愛的人,所恨的人,和那些割捨不掉的親情、友情和愛情,彷彿在自己的眼前又經歷了一遍。韓嘯月心中想道:“原來,人之將死的時候,所見所聞是這般的奇妙。我韓嘯月,終於是死而無憾了!”
人群中一個人影攢動,他與李仲寓早已商量好了營救對策。漸漸地,他發現,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他剛開始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