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憶
“凱斯……”
幾近燈枯油盡老人乾涸的聲音終於在寂靜無聲的房間中再次響起，雷奧用力指了指窗外，蒼白的臉上竟然在一時間出現了代表生命活力的紅潤
“我……帶我，帶我……去城門……”
“父親……不，我懇求您收回您的命令，您的身體……”
人群中，一名年齡不過十二三歲眉眼間和雷奧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孩兒終於忍不住站出來低聲道
溺愛的看了看自己的二兒子，雷奧微不可查的搖了搖手指，凱斯更是不顧一切站起身擠開周圍的帝國重臣和雷奧的子嗣，雙臂輕輕抱起雷奧，動作輕柔的彷彿抱着易碎的稀世珍寶一樣……
“是的陛下，以您的意志，我帶您去那裏，去我們最初相會的地方，我想費恩，安東尼和其他人也同樣……同樣的想念您的到來……嗚嗚……”
終於，這個鐵一般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哭泣起來
凱斯的哭嚎就像是引一樣，周圍的人群也同樣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偌大的房間內瞬間被哭聲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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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幾分鐘后，一騎從皇宮內瘋狂衝出，很快，在帝國曆次戰爭中最後剩餘不過五十餘人原本的那些懲戒騎士們飛快的集合在了一起，那根讓整個大陸所有敵人膽寒，讓所有陰謀者，所有宵小陷入無盡夢魘被簡單橡木棍挑起的戰旗再次被迎風舉起
他們單手持盾，雪亮的騎槍高聳如林，雙眼充滿了無盡的榮譽和期待，他們在雷奧的帶領下從來無所畏懼，他們甚至願意為自己的領袖弒殺神靈，他們就是這個年代，這個國家，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力量，絕對沒有之一……
沒過多久，全身戎裝的凱斯雙臂緊緊抱着雷奧出現在了宮殿門口，他威嚴的目光迅速掃過整裝待發的屬下，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直接翻身上馬高吼道
“以大人的名義，懲戒騎士團出動，目標，暴風城門！”
說罷凱斯毫不理會身後倉促追出來的帝國大臣和雷奧的家眷，僅僅對着皇后輕輕點了點頭，直接策馬向暴風城城門處飛快衝去
新帝都的主幹道上這一刻已經沒有任何行人，無論行商走卒還是王公貴族，不管身份地位如何都被數以萬計精銳的冠軍劍士推搡到了道路兩旁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開始還有所怨言的人們，在看到那桿代表無上地位的旗幟后，看到被淚水佈滿面頰懲戒騎士大團長懷抱着的老人後，所有的人群全部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是誰開始，人們懷着敬畏，懷着感恩，帶着悲痛紛紛單膝跪下，他們用最樸實的方式再向那個為他們創造出一個嶄新時代的皇者致敬
飛馳的馬隊沒有任何停留來到了暴風城經過數次提升后的城門附近，凱斯輕輕帶了帶韁繩，胯下的獨角獸夥伴溫柔的放緩了步伐，最終停留在城門邊緣
低下頭，凱斯低聲對懷抱中的老人開口道
“大人，我們到了，到了第一次我們向您宣誓，第一次跟隨在您身邊的地方了……”
“放我下來，凱斯，別擔心我的朋友，我現在感覺很好，真的，彷彿身體和靈魂從來沒有如此這麼好過……”
臉上發散着不正常的紅潤，雷奧在凱斯和隨後趕到皇后的小心呵護下顫顫巍巍站在城門之前
他輕輕卻堅決的推開攙扶自己的手臂，背着手用力挺直自己早已佝僂的身軀，向前慢慢走着
看着老人就這麼孤孤零零的走着，周圍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勸說和伸手攙扶，因為他們都看到了老人最終的目的地是哪……
五分鐘？十分鐘？或者更長，雷奧終於艱難的走到了他曾經府邸外的那座雕像面前，伸出枯乾的手臂他充滿感慨的撫摸上了雕刻着意氣風發自己的青銅雕像
良久，冰冷的銅像似乎依然能給年邁的雷奧帶來力量，他轉過身充滿無盡回憶的目光認真的掃過高高矗立在主幹道兩側的另外十尊銅像……
“就叫暴風城吧，總有一天，這會成為這個位面最偉大的城市，城市中最主要的道路上將豎立起我和我最忠誠部下的雕像，成為永遠的傳奇！”
喃喃自語着最初剛剛降臨這裏意氣風發的少年時話語，雷奧早已乾涸的淚腺竟然再次有淚水湧出
費恩……
安東尼……
阿爾達利安……
凱恩……
泰達米爾……
艾歐里亞……
霍亨索倫……
萊斯特……
以及……
瑪瑟爾！
九尊巨大的銅像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他們或手持生前的兵器，或微笑着負手而立，唯一共同的地方是他們都同樣微微側身向著中央雷奧雕像的位置，彷彿依然和他們活着時那樣，在拱衛着，在致敬着……
“看來……咳，我活的太久了啊，老朋友們……”
沒有人，在這個帝國沒有人敢，也沒有人願意打斷眼前老者的沉思和回憶，直到雷奧顫抖着親手撫摸完最後一座雕像后，他才重新示意眾人來到他的身前
“凱斯，我的朋友，您願意佔據最後一座雕像的位置嗎？我很抱歉老朋友，我活的太久，久到自己已經抑制不住想要再見到他們了的……”
再次單膝跪下，凱斯伸手拭去淚水微笑着開口
“這是我無比的榮幸大人，和您一樣……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念着他們，費恩……安東尼……正如當初我們向您宣誓的那樣，我們的生命將伴隨您的一生直至終結！”
“是啊，時間過的好快，快到那一刻彷彿就像是在昨天，起來吧我的朋友，我很高興在生命的最後依然有您和其他忠誠的騎士陪伴”
拍了拍凱斯的肩膀，雷奧抬頭看向面露凄然表情的妻子，兩個兒子，以及數量過百的帝國大臣們再次停止了身軀
剎那間人們似乎感到了某種錯覺，曾經那個叱吒風雲，曾經那個帶領人類戰勝數次惡魔入侵，曾經那個重新整合帝國並為人民帶來幸福生活的偉大帝王再次重新回歸，那是一種讓神靈都不得不為之尊重並最終低下高高在上頭顱而屈服的力量
負手而立，雷奧面對着向他齊刷刷躬身的人群平靜的開口
“以潘德帝國一世皇帝的身份，以大陸至高無上統治者的身份，我，雷奧·張在這裏向你們頒下最後一道旨意，艾德文·德·蘭開斯特·張出列！”
聞言，誕生於潘德帝國取代貝爾納多特家族成為皇者前夜，雷奧和艾琳娜的第一個孩子，帝國大皇子，以雷奧最初北部領作為封地的艾德文殿下拚命擦拭着眼淚站了站了出來
滿意的看着和自己性格外貌最相似的大兒子，雷奧笑着點了點頭
“艾德文，以眾神和人民賦予我的權利，在這裏，我向所有人宣佈，你，將成為偉大潘德帝國的第二任皇帝，你可以合法的行使你身為皇帝的權力，並傾聽人民的呼聲完成自己應該的義務，同時，帝國所有的貴族，騎士，軍隊將重新向你效忠，保護你繼續統治這個帝國！”
看到帝國宰相以及書記官飛快的書寫完自己的命令形成正規文件，飛快署名並親手交由皇后保管后，雷奧輕輕拍了拍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其他原因肩膀顫抖不休的大兒子讓其退下，愛溺的目光轉向了躲在母親身邊有些靦腆的小兒子，那名在寢宮忍不住出聲勸說他的男孩兒……
“亞歷克斯，我的小學者，來父親這裏”
彷彿不同於對待大兒子的刻意疏離，雷奧用冰涼的手掌拉住了小兒子的濕潤的手心，他甚至還微微彎下腰才微笑着說道
“不要怪父親的決定我親愛的孩子，你的哥哥無論從年齡還是心性上都比你更適合掌控這個龐大的帝國，而你我的小學者，未來我相信你依然可以在你哥哥的庇護下繼續你喜愛的研究，人民需要偉大的帝王，但同時也需要可以改變他們生活的學者，這……這是我和你母親共同的決定，我的兒子！”
彷彿看到了父親面孔的愧疚，這名在雷奧步入老年後才誕生的皇子連忙輕輕抱住了他，在他的懷抱中拚命的點頭
“我沒有任何不滿我親愛的父親，我的哥哥比我更適合適合做這些事情，我只是不想離開您，不想離開您啊父親，嗚嗚嗚……”
枯乾的手指拂過兒子的發梢，雷奧用下巴在亞歷克斯的頭頂摩挲了好久，這才不舍的重新抬頭，他用威嚴的目光看向年近四十的大兒子
“以我的名義，冊封亞歷克斯皇子為帝國親王，南部領包含一百二十八座城堡，三十七座城市以及轄下一千四百萬人民從此刻成為亞歷克斯親王的封地，並且……”
猶豫了片刻，在帝國大臣們以及大皇子駭然的目光中，雷奧重重說道
“並且亞歷克斯親王擁有封地的立法，鑄幣，稅收，冊封和組建軍隊的權利，在向帝國信任皇帝效忠后，除非謀逆，亞歷克斯親王享受完全的法理豁免之權利！”
……
……
獃滯……寂靜中演繹着所有人壓抑的瘋狂，就連艾琳娜皇后都用恐懼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丈夫，這個一手創建並將帝國拓展至如今地步的皇帝
有人躊躇，眼神在下方瘋狂的交流，終於帝國宰相舔了舔嘴唇就想要站出來反駁面前皇帝的命令
可是還沒等他邁出第一步，凱斯已經率先重重向前一步，懲戒騎士大團長手按劍柄面色冰冷的看向一人之下的帝國宰相
“請注意您的身份閣下，這是帝國最偉大王者，帝國七千萬臣民主人作出的決定，沒有人可以反駁陛下的命令，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說的是——任何人！否則帝國擴建至今數量超過二萬五千人的懲戒騎士團將用手中的長劍為陛下的奪回榮譽！”
面對着凱斯，面對着周圍煞氣鋪面的五十餘最初的懲戒騎士們，帝國宰相顫抖着退回了隊列，最終用一個深深鞠躬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他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也許是這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沒有人，哪怕近在咫尺的艾琳娜皇后都沒有看到，在自己丈夫作出這個命令后，自己大兒子眼中瞬間閃過的那一絲掙扎和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