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我說,你到底看出什麼了?”趙興邦對於李全大驚小怪的表現很是不屑。
站在一邊的張瑩低聲驚呼,趙興邦胸口伏着一條黑線,圍着心臟。黑線又生出分支,好像許多觸手探向心臟。這是書中記錄的邪氣攻心之狀,等黑線將心臟位置纏繞住,就神仙難救了。
“這個要怎麼治?”張瑩看着李全。
李全搖搖頭,趙興邦將衣服穿上,說道:“除非將靈除盡。”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靜默無語,除盡,哪有這麼容易。每天都在死人,就會每天都有新的靈出現
要除掉那些靈,目前暫時還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李全大大打了個呵欠:“明天再說明天的事,我快要困死了,睡覺睡覺。”
“李全。”趙興邦突然喊住他,李全回頭:“什麼事?”一小包東西劈面飛來,他本能的一把抓住,仔細看卻是幾張符。
李全笑道:“幹嘛我今晚又不會去找那個怨靈。”趙興邦看着他:“化陽為陰之後會怎麼樣,書上沒教你?”李全語塞,書上自然是寫了後果:施用化陽為陰者,將會連着幾天看見各種路過的靈體,這些靈體都以他們臨死前的模樣出現。若是壽終正寢的倒也罷了,來幾個血肉模糊橫死的就足夠讓他幾天吃不下睡不着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城裏孩子,想起天天都會看見那些東西,心裏還是非常恐懼的。只是出於男人的自尊,他將這些壓在心裏沒有表現出來。這時被趙興邦說破,也不想再裝下去了,乾笑幾聲:“所以……這是驅靈的?”
“只是讓你看不見它們而已。”
葯已經煎好,張瑩服下。明天後天再連喝三次,就不會有事。蕭靈這會兒已經醒了,說離家不遠,要回去睡。李全本來說要送她,她指指兩百米外的那幢居民樓笑着說:“送什麼呀,就在這。”李全想想,說:“還是我送你到樓下吧,這一路上路燈都沒裝。萬一有個什麼,可怎麼向你媽交待。”轉臉看林老頭笑的曖昧,嚴肅的說了句:“不要瞎想。”
李全將蕭靈送到樓下,目送她進了電梯間,便轉身離去。
蕭靈家在10樓,按了電梯向上鍵之後,等了五分鐘,都不見電梯下來。這可是奇了,這會兒凌晨三點多,根本就沒有人用電梯,就算是上下班高峰期,五分鐘也該下來了。蕭靈罵了句:“破電梯又壞了。”便轉身去走安全樓梯,剛走了四級台階,就聽見電梯那裏“叮”的響了一聲,接着是門開的聲音,蕭靈倔脾氣上來:“等這麼久才來,姐姐我還就不坐電梯了。”
等她走到二樓的時候,竟然又聽到電梯廳那裏發出了“叮”的一聲提示音,接着又是門開的聲音。她走出樓梯間去看了一眼,電梯門大開着,彷彿就在等她上去。蕭靈心裏不由發毛,剛才並沒有人下來,應該不會是誰這麼無聊的惡作劇吧。她邊想邊往上走,等走到三樓的時候,果然又是“叮”的一聲,以及開門的聲音。
她心中更加緊張,加快腳步向上走,電梯卻總是在她到達的同時也到達並開門,好像有什麼東西如影隨形的跟着她似的。到了九樓,電梯依舊不緊不慢地跟着她,蕭靈終於大怒,走到電梯間,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大開的電梯門和裏面的空氣大罵:“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冤死的鬼還是屈死的魂,真把我給害死了,到下面咱倆比劃比劃,未必我就輸給你了!”激動地比劃時,袖子裏不知道掉出來一個什麼東西,一路滾到電梯門邊,與此同時,電梯門猛然關上,一路下行,最終停在一樓,再也沒動了。
蕭靈上前撿起那個東西,是一塊布包着的一團草,那塊布挺眼熟,好像是李全的擦眼鏡布,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這東西放進來的,想起那張戴着眼鏡的書獃子臉,蕭靈不由微笑起來。
關掉花灑的開關,李全站在洗手池的鏡子前,水汽模糊照出他的身影。那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的血都冷了,鏡子裏照出的是兩個影子,其中一個影子似乎在衝著他冷笑。他連忙抬手將鏡子抹了一把,鏡子裏是自己那張年輕而疲憊的臉,哪裏有第二個影子。
“何必呢,你到底圖個啥啊到底圖個啥。”李全苦笑一聲,伸手去取衣服。手指不小心碰到裝着護身符的口袋,驚訝的發現那裏竟然非常滾燙,看來,是有什麼東西跟着自己回來了。
自己倒是沒什麼,只是不知道蕭靈現在怎麼樣了,在林老頭的麻辣燙店裏,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蕭靈,心裏一陣難受,她明明一直火焰都很低,卻一次又一次的在最麻煩的時候出手幫忙。自己卻只能事後補救,不能提前使她免於這些傷害。他找了趙興邦,想問問有沒有可以給蕭靈的護身符。“現在護身符對她是沒有用的。”趙興邦一面收拾着自己的東西,一面準備離開。
“為什麼?”李全很困惑。
“女人每月總有那麼幾天,是各種法術都無效的。”
“哦……”李全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
如果不能使用外面的力量保護她,那麼,就提高自身的能力應該也可以。那本古書里曾經有提過凌霜葉可以祛邪扶正,但是完全不知道有沒有用,如果告訴蕭靈,還沒有用,一定會被她嘲笑的。左思右想,最後拿用擦眼鏡布包了一小團凌霜葉塞在她袖子裏。
現在她應該已經發現了吧,不知道會怎麼想。李全一手抓着毛巾擦頭髮,一手打開電腦的電源,登了幾個常用的招聘網站。雖然最近總是遇上這些事情,但是人生總歸要繼續,工作總得要找。
廣撒網了許多天,也沒收到多少通知面試的電話,李全再次點擊刷新簡歷,自言自語:“一定是因為鬼屏蔽了我的手機信號。”他站起身到廚房找杯子倒水,明明沒有碰到放在一邊的菜刀,那把菜刀卻莫名的落了下來,正好擦過他的手腕,雖然閃避及時,卻依然血濺當場。
出租屋裏沒有足以止血的藥物,李全捂着手腕,出門奔向醫院,抄起手機,按下一串數字,電話那頭傳來趙興邦迷迷糊糊的聲音:“喂?”
“女鬼召喚我去醫院。”
趙興邦腦子還沒轉過來,迷迷蹬蹬的反問一句:
“什麼?”
李全已經掛了電話。
等趙興邦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看着李全的手腕上纏了一圈白紗布,他默默的看着李全:“即使人生不幸,施主何必自盡?”
“混蛋,不要說的這麼押韻。”李全看着醫藥費的單子,肉痛的咬着牙,“該死的女鬼,她到底想幹什麼。本來還想同情她的,現在完全沒辦法同情了。”
出了急診室,就是醫院大門,兩人心照不宣的向住院部走去,之前有聽說過,住院部的地下室是太平間,那個被侮辱的女孩子最後應該是在這裏出現的。
雖然是在室外,但是醫院那股特有的消毒藥水的氣味仍在兩人的鼻尖縈繞,提醒着他們身處的地方。深夜裏,除了夏蟲的鳴叫,再沒有別的聲音。
“這到底是什麼味兒?福爾馬林還是來蘇?”李全抽動鼻子,不悅地皺眉。
“不知道。”趙興邦對這個問題顯然不感興趣,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羅盤,平攤在手心,羅盤的指針在瘋狂的亂轉。
“難道這裏有鐵礦或是磁場?”李全東張西望。
趙興邦將羅盤收起,微垂着眼皮:“別看了,是她要來了。”
小道旁柳樹的軟枝原本靜靜垂在那裏,可是現在,枝條如被大風吹起一般的瘋狂舞動,可是相距不遠的李全與趙興邦卻沒有感到有一絲風。
“這是什麼怪味道。”李全扭頭看趙興邦,卻見他以手掩鼻:“快,屏住呼吸,有屍毒,小心。”李全從隨身背包里抓了兩把白色粉末,還有兩塊魔術頭巾:“拿着,糯米粉。”
屍毒的惡臭被一陣陣吹送過來,趙興邦也不多說什麼,用魔術頭巾裹住了糯米粉,套在頭上正好掩住口鼻,好像防毒面具一般。雖然那股惡臭不能消減,但是已沒了中毒之憂。
“你退遠點。”趙興邦右手食指中指並在一起,點在額頭,念念有詞。李全站在一邊,忽然覺得背後有一團灼熱襲來,忙側身閃開,卻見一團火焰從他身後直奔趙興邦而去,趙興邦此時似乎完全失了反應能力,依舊僵立在那裏,李全眼疾手快,揮動背包將火焰拍落。雖有此變故,趙興邦面不改色,口中咒詞不斷,李全輕拉他的袖子:“先別念了,不如看看這個女鬼到底想怎麼樣?”
雖然不情願,但是咒詞被打斷就得重來,趙興邦挺不樂意:“我知道你同情她,但是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就該去該去的地方,在人間耗着對誰都不好。”
“你已死了很久,何不順天應命,早早投胎?”李全搖搖頭,對於這個怨靈生前遇到的事情,李全恨不能當時在她身邊幫助她,但是她既然已經離開人世,如此執着並無好處,成了怨靈,已不能再入輪迴,除非她魂飛魄散,否則她將永遠與怨恨相伴,與憤恨糾纏。
虛無的空中傳來陣陣慘呼:“害我們的人逍遙法外,你們卻要對我趕盡殺絕!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不見到他們死,我不會善罷甘休!”
在林老頭家,李全曾經找到一片犀角碎片,他掏出打火機,明亮的火苗將犀角燃起,燃起的犀角光芒,可以照出很多凡人看見的東西,比如——鬼。
那個女孩子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靈魂顯現出的是她臨死前的模樣,可以看出是個清秀的姑娘,可是臉上卻有許多的淤青,大腿上更是沾滿血液。
“可是你現在已經成了地縛靈,永遠不能離開這裏,如果你的仇人永遠不來這家醫院,你也永遠報不了仇,難道要日復一日的等下去?”趙興邦看着她。
“呵呵呵,我已經找到了離開這裏的方法,不用你們操心。你們阻止我,就是在幫那幾個畜生。”
李全上前一步:“你叫李娟是吧?我也姓李,叫李全,說不定五百年前還是一家人呢,我覺得你就像我的妹妹,做為哥哥,如果是我妹妹遇上這種事,我一定會去把那些混蛋碎屍萬段。可是,我也希望妹妹可以幸福,而不是在仇恨中不可自拔,終日沉浸在痛苦中。”李全誠懇的看着她,“放手吧,不要再痛苦下去了。”
感情飽滿,可惜,也要聽話的人能聽得進去才行。
怨靈靜靜的看着他,沒有說話。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笑:“這就是你想說的?放手?每個受害人都這麼大慈大悲,還要法律做什麼?我好恨為什麼現在不是嚴刑峻法,他們就該給我償命,他們都是兇手!兇手!!兇手!!!”
靈的嚎叫是那麼的刺耳,李全緊緊捂着耳朵,趙興邦也緊皺眉頭,默念清心咒以減少這聲音的影響。
不知道咆哮了多久,聲音突然停止了,犀角早已燃盡,四周一片寧靜,好像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夏日夜晚。
安靜(並不是)、祥和(分明都見鬼了)……
實在無法自我安慰,兩人又陷入了情緒的低谷
兩人面面相覷,趙興邦開口:“她已經離開了。”
“嗯。”
“也不在醫院裏了。”
“咦?”
“她的氣息已經從這裏消失了。”
李全抓抓頭:“地縛靈不是說不能離開的嗎?”
趙興邦垂下眼皮:“是的,但是如果有人幫助她,通過某些法術將她的靈附在某樣東西上面,再把那個東西帶出去,就可以了。”
事情似乎變複雜了,會幫助李娟的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