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兩個狗蛋

狗蛋吃完了小白裙屍體上的血肉，連她的骨頭都咔吧咔吧地嚼碎了吃下去，只留下了一根被啃得乾乾淨淨的大腿骨。他把大腿骨放到朱珠腳邊，一隻爪子搭上她的膝蓋，尾巴搖啊搖，眼睛放着光一樣閃亮亮地看着她，對着她興奮地汪了好幾聲。

“……”他這是特地留下這根骨頭用來玩飛盤遊戲嗎？朱珠沒去管狗蛋啃咬小白裙的屍體，但不代表她能毫無障礙地拿她的骨頭玩遊戲。朱珠隨便找了個碗墊，在狗蛋面前晃了晃，他立刻便明白了朱珠的意思。他顯然不在意“飛盤”是什麼東西，又蹦又跳地繞着朱珠跑了幾圈，催促朱珠將“飛盤”扔出去。不知是朱珠沒掌握好力氣還是這間房子實在太過窄小的原因，碗墊居然被朱珠扔出了陽台，而這隻傻狗居然也跟着跳出了陽台！

“狗蛋！”朱珠忍不住大聲喊出了他的名字。這可是三樓！

他叼住了碗墊，爪子在虛空中一踩，反身跳回了室內。

“……”日，這隻傻狗還會飛了！

門外的幾隻喪屍聽見了朱珠的聲音，開始撞起門來。人的身體失去自我保護機制的時候其實具有非常大的力量，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朱珠就看見鐵皮的大門凹陷了一大塊。這聲音吸引了更多喪屍過來，他們撞破大門只是時間問題。

卧槽我還想吃完冰箱裏那十多隻巧樂茲才上路呢！朱珠在心裏悲憤地大喊，飛快從廚房拿出一把菜刀。這次真得自殺了，那麼多喪屍她肯定打不過啊，比起被喪屍一口一口撕碎吃掉，還是自己幹掉自己輕鬆多了！朱珠正在那裏運氣做着自殺前的心理準備呢，狗蛋大吼一聲，抬起爪子給那扇本就脆弱的防盜門來了一爪，她的門頓時碎成了兩半，飢餓的喪屍魚貫而入。

QAQ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啊，死狗！朱珠悲憤欲絕，深感自己交狗不慎。有你這麼坑小夥伴的嗎，你說！你說！這時候她也顧不上自殺了，自殺踏馬也來不及了啊！她舉起菜刀砍向離自己最近的喪屍，揮舞的過程中朱珠只聽見颯颯的破風聲，頗有一種自己變成了武林高手的錯覺，以為自己能夠一刀把喪屍砍成兩半，然而現實“啪”一聲就給了朱珠一巴掌，菜刀卡在了喪屍的脖子上，她卻在向前的作用力下撲進了喪屍懷裏，連同喪屍一起摔倒在地上。

這隻喪屍下半邊的臉已經被撕扯掉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白骨，他的眼眶中少了一隻眼球，另一隻眼球則被一束筋肉險險地吊在鼻子旁邊，在朱珠驚恐的注視下彈動了幾下，差點碰到她的臉頰。

提問，如果你和一隻喪屍臉貼着臉，身體貼着身體，你會尖叫嗎？

是的，朱珠尖叫了，還是那種衝破雲霄的尖叫。

朱珠能感覺到喪屍們因為她的叫聲更加興奮，但是他們……踩着她的背走過去了。朱珠不知道門外原來藏着這麼多喪屍，她一直以為真的只有兩三隻，但湧入房子的喪屍最起碼也有三十多隻，房子裏瞬間擠得跟上班時間段的地鐵似的。雄赳赳氣昂昂昂打算大幹一場的狗蛋也被他們擠到了房間的角落，整隻狗都騰空了。他憤怒地汪着，胡亂划拉着狗爪子，一爪下去就會有一隻喪屍斷成兩截，但是斷成兩截的喪屍也死不掉啊，朱珠就看到他們帶着血糊糊的內臟在地上爬來爬去，看上去更可怕了。

剛才被朱珠壓在身下的喪屍已經推開她走遠了，她縮在桌子底下，不時踢開幾隻爬向這邊的半截喪屍，既覺得害怕也覺得慶幸。原來我真的有異能啊！還是這種喪屍看不見我的異能！真是太踏馬好用了！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我不會被撕碎吃掉了。朱珠笑出來，笑着笑着，她的眼淚流了出來。在喪屍破門而入的瞬間產生的絕望和恐懼姍姍來遲，蓋過了擁有異能的喜悅和興奮，她當時真的以為自己會慘死在喪屍的嘴裏，她真的很害怕。這些面目猙獰的喪屍讓她徹徹底底地清醒過來，避無可避——末世降臨了。記憶中平平淡淡的生活已經離她遠去，化作美好的泡影，她的未來從此以後便要與這些血腥和腐肉為伴。朱珠將頭埋在膝蓋中，失聲大哭起來。

喪屍的吼聲漸漸消失了，朱珠聽見屍體被拖拽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蹲到了朱珠面前，着急又擔心地低鳴。是狗蛋。

朱珠淚眼汪汪地抬起頭，他立刻把腦袋湊過來，用粗糙又難聞的舌頭舔掉她臉上的淚水。

“你好煩啊。”朱珠打着嗝推開他，“滿身都是血，臟死了。”

他鍥而不捨地湊過來舔朱珠，舔幾下看一下她的表情，黑溜溜的眼睛裏露出關心的神色。

他已經把所有的喪屍都幹掉了，他們的頭頂都有一個深深的爪印，破壞了他們的大腦。他似乎知道朱珠害怕喪屍，將他們全都拖得遠遠的。

“嗚……”朱珠的眼淚不爭氣地又流了出來，伸出胳膊抱住滿身都是臟血的狗蛋。朱珠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是誰，也記不得自己的朋友，但真的太好了，狗蛋還在她身邊。

朱珠哭得太厲害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嗓子都啞了。房間裏滿是喪屍的血跡和屍快，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種地方。她想喝水，還想洗澡，然而不管是客廳的大門還是浴室的門都已經壞掉了，她可不想洗澡洗到一半闖進來一群喪屍。朱珠看了一眼天色，離天黑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索性從浴室又拆下了一根鋼管，帶着狗蛋走出了一開始醒來的那間房子。雖然說遇上生化危機真是倒霉透了，但是相對而言她的幸運值應該還是蠻高的，畢竟她的異能是使喪屍無視自己的能力。

時間距喪屍爆發已經5天的時間了，人們死的死，走的走，晨光市淪為一座空城。樓道里靜悄悄的，偶爾傳出幾聲沉悶緩慢的腳步聲，朱珠猜想那應該是喪屍的聲音。她還是很害怕，不管喪屍看不看得見她，但行走的屍體對現在的她來說真是難以越過的心理障礙。心高高吊起，急促地跳動着，朱珠走出了門。她不敢走得太遠，在自己所處的三樓繞了一圈，隨便找了一間開着門的房子走進去。

朱珠先檢查了一遍所有房間，在主卧的床上發現了一具只剩白骨的屍體，床下散落着一些袖珍的骨骼。直到在床頭髮現了幾張胎教cd，她才意識到那些袖珍的骨骼是什麼。床上躺着的是孕婦，她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也被喪屍刨出來吃掉了。朱珠打了個冷顫，趕緊走出門，尋找下一個開着門的房子。這些開着大門的房子大多都有朱珠不想看到的東西，要麼是屍體要麼是喪屍，直到天漸漸黑下來，朱珠才歇了找到一間乾乾淨淨的房子的心思，挑了個勉強能接受的房子走進去。

朱珠把自己和狗蛋洗乾淨了，又從房子裏找出幾袋芝麻糊和奶粉，搞定晚餐，然後就開始無所事事起來。如果在以前，晚飯過後就是她的遊戲時間，她會一直玩到十二點才睡。但她剛才打開了電腦，發現網絡已經斷了，明明之前還能看電視的……不過就算網絡沒斷，也沒人像她一樣有心情上網打遊戲吧。現在沒人去維護公共設施了，停電停水停氣只是時間問題，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吧。朱珠決定無視這個問題，愉快地打開了電腦自帶的遊戲——掃雷。狗蛋趴在朱珠的腳邊，尾巴蓋在她的腳上，用嘴巴和前爪玩着一個紅色的小皮球，她一時間竟然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朱珠以為她在陌生的房間一定睡不着，結果她居然睡得又沉又香，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掛在了半空中。朱珠看着樓底的喪屍群，有些犯難。喪屍不會傷害她，這意味着她可以在這座城市中自由行走。但是她又害怕這些對自己無害的屍體，萬一她的能力突然失靈了怎麼辦呢？綿羊就是綿羊，就算有了在狼群中隱身的能力，它也不會貿貿然衝進狼群。但是這種心情狗蛋懂嗎，他根本不懂啊！他毫無預兆地叼住了朱珠的后領，將朱珠甩上他的後背，然後就帶着她從三樓跳了下去。

雖然早知道他會飛，朱珠還是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緊緊揪着他的毛毛髮出了尖叫。底下的喪屍聽到朱珠的聲音，跟打了雞血一樣從烏龜瞬間進化成兔子狀態，追在朱珠和狗蛋的屁股後面跑得不亦樂乎。

明明是沒有任何東西的半空，狗蛋的爪子卻像是踩在平穩的路面上，跑得飛快。風在朱珠的耳邊呼嘯而過，順手摘走了她束頭髮的紅絲帶，朱珠伸手去撈，絲帶卻滑過她纖細的手指，搖搖晃晃地飄向後方。燦爛的陽光模糊了朱珠身體的輪廓，遠遠看來，她既像是被光芒吞沒，又像是從光芒中誕生。

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