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互懟
二人照柳氏所說,沿路問過去,當晚倒真有不少人看見她,時辰大致也對得上。
臨近晌午,楊清笳就這麼腳不沾地兒和段惟走了兩個多時辰。
她體質可說較一般女子好些,現代那會兒就學過跆拳道,到了明朝雖說換了個殼子,這弱柳扶風的身體也在她三年間刻意鍛煉下結實了不少,何況王雲不時還教她一些簡單用巧勁兒的招式。
不過折騰了一上午,還是又累又餓,看來破案不光是個腦力活,還是個體力活。
正巧二人走到了柳氏買酒的醉仙樓,索性坐下來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當然是段惟結賬,誰讓楊清笳現在的生活水平只夠溫飽的。
楊清笳點完菜便開口問一旁倒茶的小二哥:“九月初五那天晚上,有個長相很標緻的女子過來買酒嗎?”
那小二道:“你莫不是說的柳娘子吧?”
“你認識她?”段惟問。
小二道:“她平日裏時常回去隔壁畫寓①買東西,有時也會順帶到我們樓里買些酒菜。”
楊清笳:“她那天什麼時間過來的,買了什麼酒?”
小二:“大概戌時二刻左右吧,買的是我們酒樓的招牌麻姑酒。”
楊清笳:“你為什麼把時間記得這麼清楚?”
小二:“戌時二刻開始,我們夥計就要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打烊了,這個時間過來買酒的真是不多。”
“好了,謝謝你。”楊清笳見小二轉身去了隔壁桌,說道:“看來柳氏說的都是實話。”
段惟喝了口茶:“發現起火據說是在戌時二刻。”
“這麼說來,柳氏有不在場證據。”楊清笳翹了個二郎腿,雙手不住地用力按酸痛的小腿,她開始想念自己現代家中鞋架上,那一排美貌與實力並存的某品牌運動鞋了。
段惟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女子如此做派,可惜明朝暫時沒有“女漢子”這個詞,他忍不住伸手拿筷子“啪”地一下把對方的腿打了下去。
楊清笳捏得正舒服突遭襲擊,懵了兩秒:“你幹嘛打我!”
“大庭廣眾,成何體統!”
以楊清笳往日的脾氣肯定是要懟回去的,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要是得罪了眼前這台“冰箱”中途被踢出局,那這案子就沒法查了,她只得忍下這口氣兒,不吱聲。
段惟看對方悶頭不吭聲的模樣,心裏倒有些個不好意思了。
平日裏,他面對的不是糙老爺們同事就是各類犯罪分子,眼前這個雖然穿着男裝,行為不拘,但好歹也是個姑娘家,長得還挺好看。
他方才用的力道不小,看楊清笳一直癟着嘴揉着剛剛他敲的地方,段惟想張嘴道歉又拉不下臉,只得粗聲粗氣道:“實現早就與你言明。查案沒有帶女子的,跟着湊什麼熱鬧,嫌累就早點回去!”
“誰說我嫌累了,百戶大人這是要找個借口打發我么?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天晚上你答應過我的,可別忘了!”
段惟心說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不過這一路楊清笳跟着他東跑西跑也幫了一些忙,偶爾還會注意到很多他自己沒意識到的東西,在這方面,倒是比自己正牌的手下人都強些。
他咳了聲,小聲道:“足三里。”
“什麼?”楊清笳沒聽清。
“按足三里穴。”段惟微訕:“能緩解小腿酸疼。”
“我又不認識穴道,什麼足三里足四里的……”
段惟用手沾了點茶,畫了個簡易的腿部穴位圖,告訴她足三里穴位的位置。
楊清笳按他說的找了半天也沒找對地方,氣的段惟罵道:“這麼簡單的穴位都不知道,真是其笨如牛。”
這回她可忍不了了,長這麼大還沒有敢懷疑她智商的,楊清笳倒是沒發明火,只笑眯眯地反問道:“段百戶知道分析實證主義法學派和自然法學派的區別么?”
段惟心想我倒是聽過武當派,峨眉派,楊清笳說的這兩個派倒是從未聽說,他不由問:“這兩個門派擅長的招式是什麼?”
楊清笳張口便道:“擅長還我漂漂拳和葵花點穴手。”
“我從未聽過這兩種武功。”
楊清笳見他一本正經仔細思考的模樣,憋笑憋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咳!咳!”她努力咽下笑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麼出名的兩個門派你都不知道,真是其笨如牛。”
段百戶被個小女子滅了威風,簡直前所未有的憋屈,但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又不好說什麼,只能悶頭喝了一大杯茶。
“這兩個都是鄉野小派,還是我看了一本遊記才知道的,段百戶是京城人士,不知道也不奇怪啊。”楊清笳見百戶大人吃癟,氣兒算是順了,給對方一個台階又問道:“不過,足三里穴道到底在哪兒啊?”
他在自己腿上比給她看,楊清笳照搬照抄,還是偏了。
段惟實在被她弄得沒辦法了,只得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做賊似的,用食指閃電般地往她的足三里穴位上施力一點。
楊清笳頓時“啊”了一下。
段惟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顴骨有點紅,小聲說:“你叫什麼!”
“你點過來的瞬間,我就覺得我的小腿一酸,隨即就舒服了不少,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點穴?”
“只不過是略帶了些力道,你自己回家后可以像我這種力道,按大約半柱香就好了。”
楊清笳道:“我哪有你那力道啊,要不幹脆你幫我按得了。”
段惟這下從顴骨到耳朵根“騰”地就紅了一片,色厲內荏喝道:“胡言亂語。”
“不按就不按,至於氣的臉都紅了么。”楊清笳心裏暗道這段百戶小氣得很,真是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白瞎這張俊臉了。
一個中暑似的滿臉通紅,一個滿不在乎地風捲殘雲,二人就在這段百戶單方面認為的古怪氣氛中吃完了這頓飯。
二人從醉仙樓出來,楊清笳便道:“咱們應該去看看案發現場,再去問問周邊的鄰居。”
“你有何想法?”
“不知道你是否注意,我在義莊遇上你的那一次曾經簡單看了一下王山的屍體,他的口腔非常乾淨,沒有一點煙灰,按說這種情況應該是人死之後被焚燒。而根據柳氏的說法,當晚她離家買酒的時候王山還活着,所以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段惟點點頭:“或許是有什麼人趁着這段時間潛入屋中殺了王山。”
楊清笳附道:“的確有這種可能,火總歸是一點一點燒起來的,他長得也算健壯,即使當日身子不舒服,但也不太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就被燒死了,這不正常。”
以王山的財力,王宅宅邸倒不算大,主屋也就是當晚王山所在的那個屋,屋內已經被燒得亂七八糟,當天王山死之前應該是正在吃飯,吃的東西也被燒得一乾二淨,破案最怕這樣的案發現場,什麼痕迹大火一燒全都灰飛煙滅。
二人正在四下查看,段惟卻突然回身喝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