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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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莎的頭腦飛快地運轉起來。
它是剛剛從獵人手裏逃脫出來嗎?它受傷很嚴重嗎?它的動作會因此而受到約束嗎?那麼……她有可能跑掉嗎?跑掉的幾率有多少?兩成?還是……一成?
愛莎渾身上下都綳得緊緊的,她的心臟跳得像是要爆炸。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到她的軟弱,哪怕早已腿軟,愛莎也逼迫自己直勾勾地注視着對方的雙眼。她已經注意到那是一雙十分純凈漂亮的藍灰色的眼睛,那眼神就像任何一個動物一般乾淨純潔、毫無雜念,如果是平時在安全的地方看到,她或許還會驚嘆於造物主的神奇和品味,但此時,她無心欣賞。
怎麼辦?
愛莎的腦海里充斥着同一個問題。
然而萊斯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陛下沒有告訴他注視對方以後應該怎麼做,所以他只能和愛莎互相瞪眼。
維持同一個姿勢不動對萊斯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在軍隊的時候他就常常需要以人形保持幾個小時的軍姿。萊斯是他們那一屆的佼佼者,即使站上一夜都不會有一絲顫抖,此時儘管肩膀受了重傷、體力耗盡,在沒有新命令的情況下,萊斯也如一尊巨石般巍然不動,沉穩地與愛莎對視。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終於,對面的貓皇意識到萊斯許久沒有出聲有些不對勁,他疑惑地詢問道:“萊斯?怎麼了?你還醒着嗎?”
獸皇的語氣透着明顯的關切之情,萊斯當著人類的面不敢出聲,頓了頓,只用野獸呼氣的聲音應了兩下。
得到這種回應,獸皇微微一怔:“你怎麼了萊斯?受傷很重嗎?為什麼不說話?”
停頓片刻。
“你是不是不能說話?是就哼一下,不是哼兩下。”
萊斯發出一下呼吸聲。
對面安靜了一小會兒,卡特三世的聲音重新傳了出來:“你遇到人類了?”
萊斯回以肯定。
“是獵人?”
否定。
“男性還是女性?男性一下,女性兩下。”
兩下。
“年輕女孩?”
肯定。
卡特三世鬆了口氣,心說這狼崽子運氣不錯。他想了想,繼續道:“那麼繼續按我剛才告訴你的往下做。你看着她,然後擺擺尾巴。”
不用說,雜音那裏又是一陣痛心疾首、哀嚎遍野。不過萊斯沒有理會那些,擺尾巴比之前陛下說得那些都容易得多,他的尾巴不會牽扯到傷口,而且也不用像眼神那樣弄得那麼複雜,於是很快,萊斯就遵照卡特三世的指令,擺了擺尾巴。
愛莎胸口一緊。
她已經注意到了,眼前這頭狼從剛才開始就頻繁地從喉嚨里發出不太舒服似的“呼哧呼哧”的哼氣聲,它的眼睛還是死死地鎖在她身上,可卻彷彿還有什麼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在巨狼搖擺尾巴的那一剎那,愛莎的心幾乎都要提起來了。
它開始不耐煩了。
愛莎警惕到了極點。
這個時候,獸皇那裏的指導仍在繼續,他認真地在一大片“陛下啊啊啊”“陛下尊貴的尾巴啊!”“陛下我們對不起你啊啊啊啊”的哀嚎中,認真地繼續道:“接下來,舉起你的爪子。”
萊斯舉起了爪子。
“舔幾下。”
萊斯……默默地把爪子放了回去。
陛下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他不是很清楚,但此時他的前爪上全是泥沙和血污,實在無法下嘴。而且到現在為止,萊斯其實都不太清楚貓皇到底是想要他對眼前的女孩做什麼,這樣真的能討好人類嗎?
從他用眼神打動了對方之後,這個人類女孩幾乎就僵在原地不動,他抬前爪的時候,對方還猛地顫了顫。不過,當他把爪子放下時,她的神情似乎就變成了困惑。
——萊斯並不知道他這兩個簡單的動作其實對愛莎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在他將爪子抬起來的時候,愛莎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但她沒有。
這個超乎常理的變故使得愛莎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難道說……這頭狼並不想要殺她嗎?
愛莎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的腳已經在緊張中站麻了,可某種意義上緊張過頭反而冷靜了下來。她試着平復心情,再度嘗試客觀地去和狼的目光對接。
某種念頭一旦冒出來,人就會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倒去。愛莎忽然覺得這裏在惴惴不安的不止是她,還有那隻狼。那雙藍灰色眼眸的注視似乎不止是威脅,它想告訴她什麼,只是無法用語言表達,那雙眼眸中蘊藏着複雜的感情……難道是希望她替它療傷嗎?
愛莎停頓了一下,準備試探地開口——
就在這時,卡特三世誤以為萊斯已經舔過了爪子,他很有把握地道:“好了,那麼我們只剩下最後一步了。最後要用的,是你的叫聲。這個很簡單的,稍微可愛一點,跟你平時一樣就好,來,跟我做——”
貓皇:“喵嗷。”
萊斯一頓,跟平時一樣仰天張嘴:“嗚嗷嗷嗷嗷——”
大地搖晃,灌木叢中驚起一片飛鳥。
此時比斯特帝國首都皇宮內的臣子們已經全部傷心地哭了起來,他們這輩子從未聽見萊斯少將叫得如此柔弱乖巧過,就連他還是小狼崽滿地亂爬向陛下撒嬌的叫聲都比這個嘹亮有力,堂堂少將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因為他們不夠強大,才會讓巨狼遺孤受此大辱啊!當然,更慘的還是陛下當年的經歷,想不到威嚴的陛下曾經為了國家如此忍辱負重,簡直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眾獸們在對陛下的能屈能伸多了一分崇敬的同時,又為自己沒能保護好陛下而捶胸頓足。一時間,大殿內各種野獸都伏地痛苦,他們在地上翻滾着、哀嚎着、用爪子悲痛欲絕地划拉着大殿的地板,靠近牆壁的還划拉牆壁,到處都發出斯拉斯拉的摩擦聲。
卡特三世知道自己的話大概會引起這樣的效果,但比起這些,他更在意萊斯。於是,卡特三世抬爪抹了抹鬍子,關心地問道:“怎麼樣?那個姑娘過來摸你的毛了嗎?”
“……”
“嗯?怎麼了?”
“……跑了……”
“什麼?”
“……她跑走了。”
愛莎看着手裏那根製作精巧的白絲帶,心情有些複雜。
韋森太太是鎮裏的裁縫,豐收節前也賣絲帶,想要多系幾根的少女就會向她購買。不過,其實不管女孩子們準備在慶典前系多少絲帶,裏面總有最重要的一根,那就是母親親手編織的那根。鎮裏的女孩會在最重要的這根根絲帶上寫上真正的心上人的名字,然後偷偷繫到小樹林的深處,以免少女心事被他人窺破,卻又偷偷期望着心上人能夠發現。
愛莎沒有母親,自然沒有人給她做絲帶了。祖母以前倒是說過等她年滿十六歲就幫她做一根很漂亮的,可是祖母已經在去年離世。當然,愛莎其實並不太在意這個,她沒有心上人,對有沒有追求者也不大在乎,因此本來就不打算去系,更沒有去買過。
明天就是舉行慶典的日子了,她原本是準備就這樣和往年一樣度過去的,可計劃卻變了。手心裏和那根白絲帶接觸的皮膚似乎滾滾發燙,愛莎十分心暖。
儘管韋森太太說剩下的都是賣不出去的絲帶,但愛莎其實是知道的,往年她都會剩下一些,可以留到明年賣,也可以做成衣服上的裝飾,或者用來包紮禮盒。如果用來賣的話,像這樣一根絲帶,大概值三個銅幣。
於是愛莎想了想,略微收拾了一下廚房,便出門往小樹林走去。
……
“啊,這不是愛莎嗎!好久不見了!”
“……你父親還好嗎?”
“來,愛莎,拿着這個!”
“小可憐……”
愛莎的家在小鎮的南面,而小樹林在北面,中間要經過鎮子的鬧市區。在經過集市的時候,她的出現幾乎引起了一次小規模風波。
在小地方,比較與眾不同的事總是比較引人注目的。偏遠的菲爾瑞人口不多,居民彼此之間關係都比較密切,像愛莎這樣被父親單獨抱回來的女孩自然引人注目,消息當年就傳遍了全鎮。幸好,這裏的居民大多淳樸,只單純地認為愛莎是喪母,對她的同情多過探究,一直對她多有照顧,再說,愛莎禮貌乖巧的個性也頗為討人喜歡。後來,隨着她的成長,出眾的外表也漸漸開始引人注目,知名度進一步上升,即使是不認識她的人也知道了小鎮南方有一個失去母親、父親常年出門在外的可憐但漂亮懂事的女孩,尤其在去年她的祖母死後,普通居民對愛莎的憐憫上升到了頂峰,等愛莎從失去親人的悲傷中走出來時,大家對她表露的善意幾乎到了讓她不好意思的地步。
穿越集市時也是如此,因為祖母前幾年開始腿腳不便,愛莎開始承擔出門購買食物和日用品的工作,再加上大家對她格外關注,這裏的商販她幾乎都認識,一個一個打招呼弄得有些手忙腳亂。大家都在詢問她是不是要去小樹林系絲帶,這讓愛莎有些不好意思,她自知自己其實很普通,並不值得被這樣特殊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