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正文完）
葉瞿將粟望護在掌中，跑到門口望貓眼看去，一個陌生的紅衣黑髮的男人站在外面。
那人見久不來人開門，又敲了三聲，“粟望,快開門,本座是來救你的。”那人朗聲說道。
葉瞿拿不定主意,而他掌中的粟望努力挺了挺身子,爬起來,卻是回答道，“老頭兒，你怎麼現在才來！”
“喲，你還嫌我來得不是時候了？那我走了啊！”來人正是粟望的前飼主——月老。
“別走。”月老剛轉身,粟望連忙留他,並催着葉瞿開門。
葉瞿把門打開,紅衣黑髮的月老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點點頭，彎下腰對葉瞿手上的粟望誇道,“不錯不錯,小倉鼠有點眼光，總算找到自己命定之人了。”
粟望卻毫不買賬，抖抖身子，用屁股對着他。這是他生氣時的慣用伎倆。“哼，我都完成任務了，為什麼大限還是到了？”粟望強撐着精神問他。
月老一愣，“誒？小仙丹沒有告訴你嗎？”
“告訴什麼？”粟望疑惑。
月老一看就知道粟望不是裝的，定是那顆頑皮的仙丹忘了說，遂問道，“小仙丹在哪裏？”
粟望抖抖屁股，葉瞿代他指了指影視廳，月老點點頭，又對葉瞿拱了拱手，“幸會幸會，我是粟望的前飼主月下老人，小夥子很精神啊！”
葉瞿知道現在情況緊急，所以剛才月老沒搭理他他也不甚在意，這時候人家忽然跟他打起了招呼，而且像是知道他這個人似的，卻讓他有些疑惑。
“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月老眨了眨眼，“你跟粟望的紅線是我給牽的，當然認識你了。粟望剛出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是一對兒了，可惜那一世你死得早，等不到粟望修鍊化形，我只好把它帶回天庭養育，這才讓你們得以相見。”
葉瞿彷彿是聽到了玄幻故事，難以置信地看了眼粟望，他跟這隻小倉鼠的姻緣千年前就定下了？
這實在不可思議。
就在葉瞿愣神之際，月老越過他倆，徑直走進影視廳尋找小仙丹。
粟望也是第一次聽到月老說這些。
當年月老執意帶他回天庭的時候他還百般不情願，月老廢了好大力氣，才用自己的大穀倉換了他滿滿一洞穴的糧食。
於是，粟望來到天庭，開始了吃光月老糧倉的大業。
沒想到吃着吃着在天庭住了快千年，又回凡間歷劫，原來會遇見葉瞿是命中注定。他雖然看不清了，但是憑着氣味，知道自己還在葉瞿的手掌上，乖巧地舔了舔葉瞿的手掌。
葉瞿順勢輕撫他的毛髮，“粟望，我們延續千年的緣分，不會就此斷了的。”
粟望蹭蹭葉瞿，好想變成人形，這樣就能跟葉瞿抱抱了。
就在這時，影視廳裏面傳來了動靜，“小仙丹，快點變回來！”月老訓斥的聲音傳出。葉瞿帶着粟望急忙走進來，卻見小仙丹正在滿屋子亂飛，而一旁的月老則氣得風度全無。
月老磨破了嘴皮子仙丹也不肯乖乖停下來，月老被氣得不輕，最後指着他大聲嚷嚷道，“小仙丹，你再不下來我就告訴太上老君，把你抓回天界回爐重造！”月老這一聲吼地中氣十足，回聲隆隆。
聲音很大，而且的確有用，只見小仙丹立刻討饒，乖乖在月老面前停下，收起翅膀。忽然一道金光乍現，小仙丹迅速變大，一個兒童模樣的人形在金光中長成。
“爹爹爹爹，不要告訴父君，他會打我屁屁的！”小仙丹還沒月老的腰高，此刻跑過去抱住他的大腿，奶聲奶氣地央道。
“你多大了你說說看？這次下凡你說你闖了多少禍？”月老氣得吹鬍子瞪眼，“回去我肯定把你交給你父君，必得好好修理你一番。”
小仙丹見懷柔政策不管用，立刻又跑到葉瞿面前，“凡人，我幫你找到你老婆了，你幫我勸勸爹爹呀，嗚嗚嗚別打我屁屁。”
葉瞿默默挪開，聽了粟望說過它的事迹后，葉瞿半是感謝、半是痛恨，心情複雜。小仙丹算是幫他跟粟望在一起的最大功臣，可是那兩片小藍葯也把他折騰得不輕，更讓粟望付出不小的代價。
看這孩子也就五六歲，哪來得這麼多鬼主意？
月老上前三兩下，把拖着人衣角哭唧唧的小仙丹拉開，“不好意思，小兒頑劣，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說完又喝了小仙丹一句，那小孩才算消停下來，月老得以繼續說話，“粟望已經命在旦夕，因為小仙丹用他的生命力救過你的緣故，你們倆的性命已經連在一起。如果他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知道，粟望跟我說過。”葉瞿看看手上變得更虛弱的小倉鼠，滿眼都是心疼，“聽粟望說只要下凡歷了劫，就能長生不老，為什麼又變成這樣了？”
月老看看粟望，畢竟一起生活了上千年，他和粟望之間也有不淺的親情。
“您能救他的，是嗎？”葉瞿問，他從掌心能感受到小倉鼠的溫度，以及喘息時起伏的動作，心中焦慮，“如果要我把生命力還給他也可以，我只希望我的粟望能一直健康。”葉瞿愛憐地輕輕撫摸過掌中的小糰子。
賣萌的粟望，哭鬧的粟望，撒嬌的粟望，懵懂的粟望，還有動情的粟望，一點點在他眼前劃過，這麼可愛的小東西，他不希望他消失在世間。
“別傻了，年輕人。”月老卻立刻否決，“你本來就命不該絕，我此時拿了你的性命，閻羅王那個老不休還不給我顏色看？再者說，你的父母親人難道就不會傷心？粟望就不會傷心？”
月老一語道破葉瞿最在意的，他緊抿着唇，看着手上的小毛糰子，“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葉瞿覺得自己等了半個世紀的長度，良久的沉默過後，月老才道，“有。”
葉瞿的心中瞬間煥發光彩，“要怎麼做？”
“這個嘛，要看他的選擇了。”月老把目光停留在粟望身上，“有針筒嗎？小傢伙沒力氣了，先給他灌一點急救藥。”
粟望剛來葉瞿家的時候拉過肚子，後來葉瞿就在家裏備了好多倉鼠的用具，包括緊急情況下餵食的針筒。
此時拿過來，想起粟望剛來時活蹦亂跳的樣子，只覺物是人非。
就跟在寵物醫院裏時一樣，針筒上沒有針，月老拿出一個瓷瓶，將針頭塞進瓷瓶里，緩緩抽出推桿，液體被推桿抽出的吸力帶動，一點點流進針筒。
“這是什麼？”葉瞿看着月老小心翼翼的動作，那液體帶着好看的碎光，如落在水中的星辰。
“救命的葯，給他服一點撐住先。”月老不多廢話，把粟望從葉瞿手裏拿過來，兩指夾住倉鼠的臉頰兩側，針筒的頭部塞進去，輕輕推動推桿，藥液被灌進粟望嘴裏。“粟望咽下去，然後試着說說話。”
“……唔，葉瞿。”粟望緩了一會兒，果然能開口說話了，他立刻爬起來就要回葉瞿那兒，被月老一把揪住。
“先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月老無奈，這個有了男人忘了爹的蠢東西，真是白養它了。
“你要說什麼？”粟望這才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在他的手掌里坐下。
“當然是怎麼救你，你以為這點葯就可以了？這點最多撐上一兩天，你還是會一命嗚呼的。”月老說道。
“那怎麼辦？”葉瞿焦急的聲音和粟望的同時響起。
“我這裏有兩個選擇，”月老從懷裏拿出一顆桃子，“第一呢，是這顆仙桃。這是王母娘娘桃園裏的仙桃，吃一顆可增五百年壽命，但你會飛升成仙，從此只能在天庭生活。”
“這個不好，下一個！”粟望果斷否決，讓他和葉瞿生生分開，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呢！大不了一起輪迴，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真是個頑固的小東西，”月老搖搖頭，又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這瓶中是太上老君煉製的丹藥，吃了后能長留凡間。”
“這個好，給我吃給我吃！”粟望瞬間做出決定，特別積極地在月老手上一蹦一跳，想要夠到那瓶仙丹。
“但是，這個只能給你一甲子的壽命，而且再也回不到仙界。”月老補充道。
粟望停下動作，難以置信地看向月老，“那我就再也不能回天上去了？”
月老點頭。
“也見不到你了？”
月老欣慰，“算你還有良心。”
粟望看看葉瞿，他捨不得葉瞿，但是再也見不到月老，再也回不去天庭那個他住了上千年的小窩了，也令他一時難以接受。
“如果你吃了仙桃就能跟我回去了。”月老又說。
“我要吃仙丹！”此時，粟望已經完全決定了，“老頭兒，謝謝你給我跟葉瞿牽的紅線，也謝謝你把我帶到天上。雖然你總是為了太上老君把我從小窩裏趕出來，但是，但是，”小倉鼠毛茸茸的臉上冒出兩顆淚珠，“我會想你們的。”
“你決定了？”月老似乎早已預料到答案，只是重複又問了一遍粟望的心意。
“決定了，一甲子有六十年，夠了。我要跟葉瞿在一起！”粟望說。
……
“寶寶，起床了。”晨光透過窗帘的縫隙漏進室內，鬧鐘的指針指向六點三十，葉瞿輕輕親了親一旁睡得正香的粟望，“今天我爸出院，說好跟我一起去接他的。”
“唔嗯。”粟望睡夢中搖搖頭，又往被窩裏鑽了鑽。
一個月前他吃下仙丹后，月老就帶着小仙丹走了，他的劫難過去，而且終於能一直一直跟葉瞿在一起了。
粟望正睡得美滋滋的，葉瞿卻在耳邊叨叨叨，他不滿地蒙住自己的腦袋，繼續呼呼大睡。
“寶寶，你再不起來今天的早飯就吃胡蘿蔔餅。”葉瞿宣佈。
粟望在睡夢中一個機靈，懵懵懂懂抬起頭，“不要吃胡蘿蔔，不吃不吃！”
“寶貝，起床了。今天早上吃雞肉三明治。”葉瞿故意揉亂粟望的頭髮，滿意地看着他的前額上一片雜亂，顯得更加可愛了。
“不要弄啦。”粟望小聲抗議道，不情願地坐起來，理理頭髮，又問，“真的有雞肉三明治？”
“嗯，裏面的雞排我昨天買好的，很大哦！”葉瞿說。
“我要吃！”粟望立刻精神了。
“去刷牙洗臉，我在樓下等你。”葉瞿囑咐，然後利落地起身，往樓下走去。
粟望一溜煙兒地去刷牙洗臉。他哼着小曲兒洗完澡，穿好衣服下樓時，已經聞到了雞肉三明治的濃濃香味。
“葉瞿葉瞿，好香啊！”粟望跑到葉瞿身後，牢牢地攀着他的肩膀，葉瞿走到哪兒，他也走到哪兒，玩得不一樂乎。
“小東西。”葉瞿轉頭颳了一下他的鼻子，“乖乖去餐桌上坐好，別在這裏搗亂。”
“我不搗亂，我幫你！”粟望說，彷彿是要為自己正名，他的兩隻眼睛立刻開始亂轉，尋找可以“幫忙”的地方。
“那寶寶幫我一個忙好不好？”葉瞿溫和地問道。
“好的！寶寶什麼忙都能幫！”粟望高興。
“嗯，那寶寶去餐桌上坐好。”
“誒？我不要，我要幫忙。”
“幫忙去餐桌上坐好，你要反悔嗎？”
“不不不，我去我去，反悔的是壞人，粟望是好人，不反悔！”粟望最終乖乖地按照葉瞿說的，在餐桌前坐下，托腮盯着葉瞿來來回回忙碌的背影出神。
“三明治好了。”葉瞿終於端出粟望期待已久的雞肉三明治，還有一大盤色拉，語重心長地教導道，“三明治要吃完，色拉也要吃完知道嗎？”
“唔……”粟望拿叉子在色拉里翻了半晌，沒有看見胡蘿蔔，他鬆了一口氣，甜甜地笑了，“好的，葉瞿做的我都會吃光光！”
“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