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番外?聖上豈可為人下(一)
聽說只有真心愛作者大大的小天使才能第一時間看到更新耶~
天下是這天下人的天下,沒了他這個南燕舊主,還會有其他的政權,其他更優秀的君主取而代之。(.比奇屋biqiu的拼音)他不過是個失敗者,合該被遺忘在角落。
然而這種想法在如今的穆崇玉看來,卻是愚蠢之極。野獸不會因為獵物的隱忍而心生憐憫,它只會被激起更大的殺伐慾念。這一點,直到他親眼看到流離失所、一路乞討到北渝帝都的南燕百姓,親眼看到受盡折磨、慘不忍睹的南燕遺將,才深刻地明白。
“戶部說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可結果呢?如果不是南燕的子民親自向我訴說了他們在江東一帶所受的□□,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穆崇玉的臉色仍然冷淡,可眼角那微微泛起的紅卻出賣了他,“開倉放糧,結果是坐地起價,輕徭薄賦,結果是橫徵暴斂。江東大旱,本是一場天災,你們北渝卻把它視作發財致富的一次良機,結果竟生生地把天災弄成了**。可見人心之險,猶比天甚。”
“而這,並不單單是幾個胡作非為的貪官污吏的問題。”穆崇玉的聲音里染上幾許冷冰冰的憤慨:“是你們北渝從一開始就容不下南燕人的存在。我們敗了,文武百官都被擄去了北渝當囚犯,你們還要對這些戰俘施以百般折磨;江東大旱,南燕的百姓幾無活路,你們還要再踩上一腳,將無糧納稅的貧苦百姓悉皆充作你官宦之家的罪奴,任意□□。”
“我倒是想問鄒將軍一句。在閣下眼裏,可曾把南燕百姓當做人看待過?還是說,他們不過是任你們予取予奪的牲畜,可隨意糟蹋?”
穆崇玉的聲音並不大,可在這安靜的營帳中,那輕飄飄的尾音卻仿若包裹着堅冰的重鎚,震得人渾身發麻,凍得人寒意四起。
沈青、李元善、陳康四幾人皆是靜坐不語,可那鐵青的臉色和幾人微微發抖的脊背卻昭示着他們彼此的憤怒。
穆崇玉所說的,他們感同身受。
鄒淳已是難堪得臉色黑沉,他沒想到會從對方的口中聽到這麼一段控訴。他下意識地就想厲聲反駁回去,斥責穆崇玉胡說八道。然而甫一抬頭,觸及到穆崇玉身後那人的目光,又瑟瑟閉上了嘴。
他們聖上,此時正用一種甚於他百倍的痛心的神情望着這位舊燕之主。
鄒淳咬了咬牙,忍不住替自己的主子辯解道:“可我大渝聖上確實下過令,要戶部發放賑災糧食,減輕賦稅……也從未要你們南燕人去做什麼罪奴……”
穆崇玉冷笑一聲,並未言語。北渝人自當有自己的一套說辭作掩飾,不然又怎能顯得他們“正義凜然”呢?
鄒淳尷尬地乾咳了兩聲,沉默一陣,忽敏銳地覺察到一個問題,忙道:“好,穆舍人所說之事的真假暫且不辯。不過……若連我們聖上都不能確切知道江東一帶的民情,穆舍人當初身在重重深宮之中,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當時人身在皇城,並未主持賑災之事。只是聽說吳郡太守上書來奏,說江東一帶有亂民暴動,公然搶奪賑災糧食,膽大包天,要求嚴懲。當時他也覺得應該對此鎮壓懲處,可卻沒深想,這裏面是否還有別的隱情。
若果真是吳郡太守隱匿民情,把流民說成暴民,便可以想見京城所受蒙蔽之深了。
然而若是這樣,穆崇玉又是從何處得知實情的?
穆崇玉深深看了鄒淳一眼,只簡簡單單說了一句話:“有心之人,前面縱有千般阻攔也能明察事實;無心之人,縱然把事實擺在他面前,也會裝作不識。”
鄒淳倒吸一口氣,面色青一片紅一片。
這句話他沒法反駁,亦不能再逼問穆崇玉。這位舊燕之主和他的幾個手下自邁入這營帳開始,就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樣,眼下他們不想說的,想必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了。
營帳中再次安靜了下來,唯有桌案上的沙漏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響。
現在這個情況,還要不要問下去,鄒淳有點猶疑不決。他不着痕迹地望向他們那站在角落、偽裝成小將的聖上,暗暗尋求示意。
卻只見聖上一動不動地凝望着穆崇玉的側臉,好似目光從未離開過。
鄒淳低低地嘆了口氣,終於無可奈何地道:“穆舍人所答之事,我已記下。待回去稟明聖上,一定會嚴查密訪,把這整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以給南燕百姓一個交代。”
“至於幾位,就請回吧。諸位放心,我北渝的軍隊明日一早就會全部撤出,決不食言。”
他見穆崇玉幾人目含驚訝,似是沒想到他能這麼簡單就答應撤兵,也不禁苦笑。他能說什麼呢?之前陛下做出這樣的決定時,他的震驚也絕不亞於他們。
有時他真覺得,陛下彷彿換了個人似的,明明半年之前還對突然逃跑的穆崇玉恨入心扉,發誓要將他捉回來永遠看押,可現在卻突然變了。
雖然一樣的時時留意着這位舊燕之主的蹤跡,可卻再不見那種隨時能點燃的怒意了。相反,那是另一種叫他有些看不懂的情感。
他搖搖頭,勉強向穆崇玉解釋道:“雖然穆舍人可能不會相信,但我還是要說一句,此前我大渝本就未要求徐立輝進貢糧草,尤其還是用搜刮南燕人的口糧得來的糧草。這回聖上派我出兵黑雲山,也不過是為了明面上敷衍徐立輝罷了,暗中卻是叫我查實那些糧草究竟是從何得來的。”
“這幾日我已從徐立輝手下打探得知,糧草確為從南燕百姓手中強征暴斂而來,這與你們鷹頭寨的人說法一致,可互相印證。既然如此,你們南燕人再將這糧草搶了去,實為天經地義,我大渝又怎會不辨是非,助紂為虐?”
穆崇玉聽得此言,將信將疑:“可我們……”
鄒淳知道對方顧慮什麼,便道:“你們是逃犯不假,可聖上親筆密令讓我放了你們也不假。現在諸位儘管出這營帳,我等絕不會有任何阻攔。”
他說得堅決,字字認真,惹得穆崇玉他們竟也不自覺地相信了。幾人互看一眼,都頗為默契地站起了身,準備離去。
能夠毫髮未損地走出這營帳,這對他們來說當然是好事。
只是這時,突然聽到那個戴着面具的小將在身後說道:“外面夜深風大,懇請穆三爺叫末將送上一程吧。”
聽到這句突兀的請求,穆崇玉回過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鄒淳連忙道:“正是。現下已近深夜,路不好走,你便去送送三爺也好。”
穆崇玉只好應允,卻覺得有些怪異,待要掀開簾帳之時,面前卻已有一隻手代勞了。
這是那小將的手。竟是與他見過的普通士卒的粗糙的手截然不同,它雖稱不上光滑如玉,可也看起來骨節分明,修長有力,雖然手掌處有薄繭,可卻沒有一絲粗糙的傷痕。這更像是一隻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的手。
穆崇玉抬眸看向那小將,不期然又沒入了一片黑漆漆的深潭之中。他心裏咯噔一記,連忙別開目光,跨步邁出了營帳。
那小將便也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在月光的照耀下,穆崇玉能看到這個人高大頎長的影子。
沈青他們也很快跟了上來,幾人一路疾行,果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四處都只有戰事過後士兵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和馬兒疲累的喘-息聲。
鴨嘴澗中徐立輝的部隊早已撤退乾淨,鷹頭寨的人也如蒙大赦,回去了多半,不過也仍有很多人留在原地堅持等着穆崇玉的歸來。
幾個時辰之前的生死搏鬥,就如同夢境一般消散了,只有這滿地的狼藉訴說著戰爭的傷痕。
穆崇玉心裏百般複雜。這場戰役說不清楚他們是贏了還是輸了,但有一點卻是明白無誤的,那就是如果他們不抗爭,就不會有現在的生路,一切都還將重蹈覆轍。
他仰頸看向天際斜掛的明月,此時正有淡淡的清輝拂來,穿過了月邊的陰雲灑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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