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失血過多是種什麼感覺——蘇秦連呼吸都覺得很費力，渾身都軟綿綿的，可是大腦里卻異常的沉重，像是有千斤鼎壓在了腦袋上，外界的一切都變得十分的飄渺。
蘇秦就這麼渾渾噩噩的躺了兩天，期間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似乎看到過誰，但因為大腦意識很恍惚，怎麼也想不起來會是誰，只能直覺去判斷應該是路易，畢竟如果有誰能如此殷勤地探望徹夜的守候，大概只有深愛蘇茜的路易了吧。
到了第三天傍晚，蘇秦才終於真的醒了，儘管還有些虛弱，但至少意識確實恢復了，能坐起來自己吃些東西什麼的，路易作為一個莊園的主人，雖然是很想日日守在蘇秦身邊，可惜到底事務纏身，所以當他得知蘇秦已經清醒，已經是日暮時分他從港口進行完貿易回來的時候了。
蘇秦好容易完全恢復了意識，不可避免的就開始思考一個很深奧的問題——她居然沒死！
卧槽！男神你是虛弱的連咬死人都辦不到了嗎……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幸災樂禍還是心疼一秒男神。
蘇秦被這個明知道對方是十惡不赦的怪物，但就是愛死了對方那張臉的自己給氣哭了。
倒不是蘇秦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而是即使到了如今，蘇秦也很難真的對周邊的一切產生實感——她始終無法把這些正在發生的事，看待成真實存在，畢竟這些一切她最初的認知是來自於一本小說以及一部電影。
她甚至會有優越感，因為看過電影的蘇秦早已知道全部的劇情走向，在這裏的她在這裏的她幾乎就是個先知一樣的感覺。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所有的一切都充滿了輕視，即便遭遇不幸，差點被吸干血液致死，她也很難對萊斯特產生仇恨，只因曾在屏幕前對着他的臉流口水。
還好蘇秦責任感更強一些，甚至自己現在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即便是自己的也不能因為一個人的盛世美顏就這麼隨意為對方奉獻生命。
不管自己有多喜歡萊斯特的臉，為了生命着想，蘇秦都決定調查一下吸血鬼們，除了陽光，還有那些剋星。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時間去調查……真擔心萊斯特會殺個回馬槍來把她再次咬一口！
“蘇茜！”推門而入的路易俊美的面容上帶着些許的驚喜；“我的愛，你終於醒過來了……”
他徑直走到床前坐下，執起了蘇秦的手，輕輕吻她的手心：“你把我嚇壞了，如果會失去你，我不知道以後要如何活下去……發生了什麼，你的房間為什麼會着火了，你又怎麼摔到了下面的草地上……真是上帝保佑，醫生說你失血過多，可你身上卻沒有什麼傷口……”
路易說到這裏頓了頓，有些猶豫的看了看蘇秦的脖頸，最終不願嚇到她，就沒有把醫生還有說的一些話給說出口，轉而開始安慰一臉茫然的蘇秦：“哦沒事了，你已經醒過來了，別害怕，我已經搬到你隔壁，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蘇秦很尷尬，太為自己脖子上那兩顆牙印已經能說明一切，卻沒想到路易居然話鋒一轉直接給忽略不計了：“……親愛的路易，假如我說我遭遇了吸血鬼你信嗎？”
路易震驚的瞪大了眼：“什麼？”
蘇秦覺得這事兒瞞着反而沒啥好處，說開了才能有個助力幫她一起調查，最主要這是路易的地盤，她如果想有更多的人力資源幫自己搜索相關資料，她就必須要獲得路易的幫助。
所以蘇秦一臉嚴肅的看着路易：“我被一個吸血鬼襲擊了，為了自救朝他扔了燭台，所以引起了火，我原本想跳到樹上然後爬下去，結果還是被他抓住吸了血……要不是因為奴隸們的搜索讓他害怕會被暴露，也許我已經死了。”
路易驚慌失措，人在極度害怕失去什麼的時候，身體會自然反應的緊緊擁住那重要的人或物，路易很自然地做出了這種本能反應，他抱緊了蘇秦，身體剋制不住的因為恐懼而顫抖：“哦上帝啊……我已經聯繫了牧師，醫生看到傷口的時候就告訴了我，我以為你自己是不知道的，所以並不想嚇到你……別害怕蘇茜，教會一定會保護你的，再不然我們還可以離開這，我，我明天就帶你去法國……”
蘇秦非常無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別說這小夥子了，蘇秦自己其實也都很害怕，儘管頻頻受到暮光啊吸血鬼騎士啊等等之類先進血族與人類愛情故事的洗腦，但蘇秦卻更願意相信老祖宗的那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對於血族再怎麼欣賞美貌，也不會想要跟他們過多接觸，並不存在少女心期待會發生曠世奇戀，只害怕自己在對方心裏始終只是儲備糧。
“路易，我不認為我們能逃跑……”蘇秦能想不到逃跑么，可對於萊斯特的了解，蘇秦並不認為自己能逃得掉，除了把對方乾死，沒有任何第二種方法能讓她獲得真正的安全；“吸血鬼擁有神奇的力量，我已經見到過了……除了消滅他，我們沒有第二個選擇。”
路易越發的抱緊她，感受着這孱弱的身軀，他深深自責自己的無力，教會那邊雖然已經幾次去求助，但是願意給的回應卻始終沒有，他所謂的教會會幫忙都是在騙人，一開始只是存着僥倖心裏，想萬一那牙印是蘇秦跟哪個女僕玩遊戲搞的惡作劇呢，自己也知道這想法有多可笑，可笑到令人笑不出來……
可是寧可自己成為一個笑話，路易也不想這一切是真的，否則他要如何保護蘇茜，面對傳說中的怪物……路易覺得自己根本無力反抗。
蘇秦糾結了一下后，硬着頭皮自己主動吻了吻路易的耳邊：“我需要你幫幫我路易，你必須儘可能地幫我調查關於吸血鬼的事情……只要能找到他們的弱點，針對性的防範起來，我們就能夠殺了他。”
“我會的蘇茜。”路易同樣吻了吻蘇秦的耳垂，他不能繼續這樣迷茫下去，他必須找到辦法保護他的蘇茜，鬆開了懷抱的路易再次珍重的吻了吻蘇秦的額頭，隨即起身：“這房間的門窗我會幫你關好，不過不用擔心會悶，有幾扇窗戶是有氣孔的，你好好休息，我會去調查那些。”
蘇秦雖然覺得沒啥大用處，但是聊勝於無，至少這樣，萊斯特再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進來了。
送走路易之後蘇秦又開始犯困，貧血的人總是容易犯困，加上剛醒來就在燒腦子，疲憊感自然更加洶湧。
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她，也不打算繼續糾結什麼，看了眼珠台上的蠟燭，確認應該可以燃燒個大半夜，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再拿個什麼來防身吧……
蘇秦思索了一下，掀了被子打算下床去茶几上把水果盤裏的銀質小匕首拿過來，雖然記得其實這裏的吸血鬼並不害怕銀子之類的東西，可是如果一招劃開對方的動脈，那也可以造成極大的傷害不是嗎。
躺的太久有些四肢不勤，蘇秦下床沒走幾步就開始暈乎，當她想要扶着膝蓋讓自己緩口氣的時候，她敏銳的感覺到了身後森冷的氣息。
本能地想要朝前一撲避開身後的危險，奈何身體的嬌弱跟不上思想的靈敏，她到底還是被森冷的懷抱包圍了：“你想殺了我。”
蘇秦打了個哆嗦，這傢伙雖然穿着很繁複的禮服，卻依然遮不住一身死亡的冰冷氣息：“對於想要殺死你的，難道你不想殺了他？”
“我可沒有想殺死你。”萊斯特彎着腰將臉貼在她的臉頰邊，眼瞳里滿是自負的得意；“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永遠青春的機會，你難道不想擺脫歲月的困擾，遠離衰老獲得永恆的美麗嗎……”
“我不想跟千年王八扯上任何緊鄰關係。”蘇秦翻了白眼；“只要能跟陽光親近，我願意年華老去。”
萊斯特有些愣住，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女人拒絕青春永駐：“你是在跟我說笑嗎？”他把她扳轉過來，不願相信的盯着她的眼眸；“你想要這樣平庸的老去，想像一下，滿臉皺褶頭髮花白眼睛渾濁，這將多麼可怕……”
“並不可怕。”蘇秦覺得自然規律而已，有什麼好可怕的；“如果長生不老才會可怕吧，會被人當成怪物，為了能避開那些猜測以及有可能引發的危險，長生不老就需要躲躲藏藏，你還記得日出的壯麗嗎，你能觸碰日光下的鮮花嗎，你感受過太陽的溫暖嗎……你還有曾經的朋友嗎？”
萊斯特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幾秒之後忽然又笑了：“我擁有潔白的月光，你聽得到夜鶯的歌聲嗎，你能傾聽風中那些許許多多的絮語，你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森林，我每夜都能結交到新的朋友……你將獲得無盡的時間，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受任何束縛控制……”
“你說的那些是很好。”蘇秦非常坦誠自己對於他所說的那些感受到的些許嚮往；“可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一切……”
“夠了！”萊斯特失去了耐心，他扣緊了她的肩膀，目光緊緊的鎖住她；“我來做決定，當你被轉化后，你就會對我感激萬分……”
“也許。”蘇秦雖然不能理解為什麼萊斯特突然想把她搞成自己的眷屬，但她不能替蘇茜做決定，蘇秦敢嫁給路易敢跟路易卿卿我我，是因為完全確信蘇茜也愛着路易，而至於蘇茜會不會願意青春不老成為一個夜行怪物，蘇秦可就不知道了，她怎麼敢擅自替人家決定今後的人生；“但也有可能是我痛恨被轉換的自己，然後自己跑去曬太陽告別那令我厭惡的新生。”
下一刻蘇秦就被對方掐住了脖子，那收緊的力度幾乎讓她聽見了自己咽喉發出的嘶啞抽氣聲，眼前也在瞬間陣陣發黑。
“別試圖威脅我！”萊斯特覺得非常的憤怒，這女孩太不識好歹，多少人夢寐以求青春不老，他大發慈悲的給她機會，卻讓她蹬鼻子上臉；“你以為我很在乎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我想把你轉化是因為喜歡你！？不，不是，當然不是，蘇茜，你不知道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那是一種跟我十分相似的墮落腐朽，你只是很適合，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蘇秦簡直是嗶了狗了，她呼吸不上來，想掙扎又沒什麼力氣，媽的不會真要被活活掐死吧——
結果下一秒大量的氧氣從事圖喘息的口鼻中湧進來，蘇秦直接被嗆到咳嗽不已，站也站不穩的往前倒，再一度跌進萊斯特冰冷的懷裏，鼻腔里聞到對方身上那股嗆人的泥土腐朽氣息，蘇秦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發出聲音：“先生……比起那些有的沒的，不如你先告訴我……”
萊斯特的怒氣在看到她被自己掐的面色越發蒼白的時候就給消了，他甚至感到了後悔，自己完全沒必要如此憤怒，反正又不是現在就要轉化她，至少要等她再發育發育，太早轉化是會失去很多樂趣的：“……你想知道什麼？”
“你最近一次洗澡是幾年前？”
萊斯特沉默了，然後他想真的掐死她算了：“那個路易……是你什麼人？”
這是在轉移話題？——蘇秦撇了撇嘴，算了，就此倒是好多好多年前了：“看來吸血鬼也有一點好，不用擔心身上長蟲。”
“我再問你，路易是你什麼人。”如果是戀人……萊斯特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他今晚確實還沒吃飽。
“先生您管的太多了。”蘇秦避重就輕，她又不傻，總覺得萊斯特這問話透着古怪；“我父母過世了，我是來投奔他的。”
有些含糊其辭，但重點聽出來了——萊斯特也不蠢，他忽然就把蘇秦直接抱了起來，小姑娘雖然也有一米六，可奈何萊斯特至少一米八，並且是個吸血鬼，抱着她直接跳窗而去根本輕鬆的跟喝水一樣。
這種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高空蹦迪蘇秦是拒絕的：“先生您要帶我去哪……我突然不見的話，家人會嚇得到處找我的！”
“那就讓他們找去吧。”萊斯特根本不在乎別人，他高興怎樣就怎樣；“你以後只能跟我在一塊，相信我，我是為你好，在被轉化之前，你可以提前適應一下作為吸血鬼的生活。”
所以之前根本白說了——雖然蘇秦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萊斯特能聽別人的話那麼他就不是萊斯特了。
沉默不語的蘇秦讓萊斯特終於心情好了些，他把她抱到了那個荒無人煙的公墓，他在最大的，有着一片園林環繞的地下墓里入住，因為抱着蘇秦，所以當他來到自己的棺材前，他只能用腳去踹開棺蓋，然後將蘇秦放了進去。
將蘇秦安置好之後，萊斯特並沒有立刻也跳進去，而是用一種欣賞的目光看着躺在棺材裏的蘇秦：“我就知道你很適合躺在棺材裏，你現在真是美得令我心碎……”
地下墓室里只點了一根蠟燭在牆壁的燭台上，光線昏暗，棺材裏躺着的蘇秦在這樣的昏暗裏，蒼白的皮膚透出幾分死氣，那近乎是銀色一般的淡金長發宛如絲綢有着柔和的光澤感，鉻綠色的眼眸越發顯得皮膚白皙，貧血而導致的唇色慘淡卻依然有溫潤的質感。
萊斯特忍不住用拇指去摩挲蘇秦的嘴唇，蘇秦只是靜靜地躺在那，不看他也不閃躲。
像是欣賞夠了，萊斯特終於也躺進了棺材，並將棺蓋拉上蓋嚴實：“睡吧，明晚的世界會很不一樣。”
“……先生，你難道不覺得這口棺材很小，現在擠得很難受嗎？”瑪德智障，搞這麼擁擠很難受怎麼睡啊！
萊斯特卻非常不以為然，甚至很滿意這種擁擠，他把蘇秦給圈在懷裏，冰冷的身體汲取對方身上的溫暖：“我很喜歡這種擁擠，你身上非常溫暖，蘇茜……”
蘇秦連動一動都不方便，只能讓他為所欲為：“因為我是個活生生的人，等我被你轉化我也會冷冰冰。”
萊斯特的眼睛在黑暗裏依然有着隱隱的光亮，他深吸了一口氣，蘇秦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藥味讓他有些心神安寧：“我知道……”
“我還是不明白先生。”蘇秦總覺得很怪異；“因為我跟你相似，所以你想轉化我……可我覺得我跟你一點也不像啊。”
“人總是看不清自己，這很正常。”其實是與不是都無所謂，不過是他想要，所以他就能給出無數的理由，甚至沒有理由也沒關係，他想要就是最好的理由——但是，這次不一樣，為什麼不一樣，萊斯特自己也說不上。
他這幾天每夜都會去看望蘇秦，盯着那蒼白的面容發獃，貧血讓女孩那本該紅撲撲的臉頰變得有些發青，他還是比較喜歡她朝氣蓬勃的樣子，就像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
他總是忍不住想起她毫不猶豫跳下陽台的背影，穿着白色睡袍的她就好比是一隻張開翅膀的白鴿。
她的血液是他從未品嘗過的甘醇，她的喘息聲比他聽過任何甜膩的呻口今都要令他興奮……
萊斯特其實聽聞過，某些吸血鬼運氣十分好，他們會遇到屬於自己的伴侶，一眼就能確定那是跟自己心靈相通靈魂相知的永生伴侶。
但遇到的時候會有什麼感覺，怎麼去判斷對方就是正確的，萊斯特就不知道了。
蘇秦對他而言感覺很特別，他想要轉化他，最根本原因是想要永遠擁有她——這是否就意味着，蘇秦就是他的伴侶……
他將擺脫這永生的孤獨，他將獲得一個永遠的陪伴，只要想到這些，萊斯特就覺得無比的甜蜜。
可現在他又開始猶豫——蘇秦如果被轉化，她的身體最大的變化就是變得硬邦邦，冰冷沒有溫度，她會失去那健康的紅潤臉頰，她的眼瞳也會發生變化，再也不會是現在這樣湖泊般寧靜美好……
還好，還好他並不着急現在就做這件事，他還有些時間去享受她的溫暖……等她再大一些，或許他會對她的溫度不再那麼迷戀……
到那個時候在轉化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