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

當天夜晚,花音在睡夢中被什麼東西撞到牆壁的悶響吵醒,穿好衣服走下地查看,看到了倚在門邊的芥川龍之介。

黑衣黑髮的少年彷彿與沉寂的夜色融合到了一起，在一片墨色之中，那張臉卻顯得更加蒼白,他似乎受了傷，捂着腰腹的部位低喘着。

聽到這邊的響動，芥川龍之介猛然抬眼,眸光銳利神情近乎猙獰,黑色的長袍下,有什麼蓄勢待發蠢蠢欲動。

“不許過來。”

被刻意壓低的聲線帶着些許沙啞,他低聲威脅着,勉力直起了身體。

或許是顧忌還睡在房間裏的小姑娘，他的聲音放得很低，花音抿了抿唇,同樣輕聲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聽到了聲音，出來看看。”

“你還好嗎？”

“與你無關，別多管閑事。”

不知為何花音突然想起當初在神社外，看到他倚在鳥居下昏迷不醒的模樣。即便高燒得不甚清醒了，還是會對接近的人做出本能的攻擊反應，和如今何其相似。

那時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而已,卻被芥川龍之介當做人情記在心裏,最後又還了回來,態度也表達的很明確，乾乾淨淨兩不相欠。

“不進去嗎？”

芥川龍之介攏起眉頭，看上去更加兇惡可怕了。

“和你沒有關係。”他冷漠地說道，“既然失去了那些傢伙的庇護，就學會自保吧，這樣才能活下去。”

他虛弱的時候要顯得比平時更兇殘一點，死撐着不肯露出軟弱的姿態，甚至顯得更加尖銳咄咄逼人起來。

花音愣了愣，隨後便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芥川龍之介發覺自己花費在花音身上的時間太長了，再在這裏待下去，指不定會被什麼人發現，而他現在的狀態也並不適合再去戰鬥了。他皺了下眉頭，從倚靠着牆壁的姿勢直起了身體，朝門裏掃了一眼，毫不猶豫地向外面走去。

雖然看起來傷的不輕，但少年脊背依舊挺得筆直，不肯暴露出丁點弱勢。然而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雜亂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裏格外清晰，花音還沒反應過來，芥川龍之介臉色一變，黑色的外袍陰影化作了漆黑的獸，裹挾着站在門口的花音，一起衝進了門內。

最後的結果就是進門的姿勢稍微有那麼一點奇怪。

花音仰躺在地面上，眨了眨眼睛，才剛從視野的突然切換回過神，意識到了現在處於一個有些曖昧的情況中。

芥川龍之介單手撐在花音臉側，剛剛的動作牽扯到了傷處，口中“嘖”了一聲，眉頭緊皺，臉色越發的慘白起來。

“那個……”

“別說話。”他停頓了很久，直至急促的喘息聲平復了一些，才接着開口道，“敢動一下就殺了你。”

他蒼白纖長的手指停留在少女的頸間，鬆鬆地扣着她的脖頸，毫不懷疑一旦發生了什麼，他就會立刻擰斷花音的脖子。

然而芥川龍之介的威脅，卻反而讓身下的少女輕聲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清脆動聽，就像是柳絮輕飄飄地拂過，翠綠的眸子也彎起，這是個不可謂不美好的笑容。

芥川龍之介低着頭瞪視了她半響，發現她確實是在愉快的笑出來之時，一下子露出了被激怒了般的神情，就像是只暴怒的野獸。

少女眉目清麗，此時的模樣比起以往更添了一份艷色，她就這麼半垂着眸子，若有若無地笑着，沒有在意芥川龍之介扣在她頸間的手，反而抬起了手臂。食指指尖順着他的臉頰劃過，所觸之處，皆帶起了一陣□□。

“你——！”

她太擅長去yòuhuò一個人了。

讓別人喜歡上自己，是她在這幾百年來已經融入骨血中，變得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的技能。

芥川龍之介猛地站起身，卻搖晃了一下，險些跪倒在地，方才還有些動搖的表情迅速轉變成了屈辱。

在少女的視線里，就是原本上升了一些的好感度，又倏地落回了原點。

在這樣的rénmiàn前，露出這種軟弱的模樣……開什麼玩笑！

少女半坐起身，沐浴在稱得上是敵視的視線中，她將觸碰過他的手指放到唇邊，在那白蔥般的指尖，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

花音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變得奇怪了起來。

突然鬼使神差地對芥川龍之介做了些奇怪的舉動，分成兩個人的感覺越發的明顯，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在房間的一角看着自己的種種動作，似乎連臉上的神情都一清二楚。

芥川龍之介好感度漲漲跌跌，最後出乎意料的，還變低了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花音突然鬆了口氣。她再看向另一個自己，卻發覺少女的眼睛微微眯起，臉上浮現出了彷彿即將勝利一般的笑容。

自從那天之後，花音變得頻繁地夢到過去的自己。

也就在這段時間裏，她突然發現了一個一直以來被她忽略事情。

既然攻略還在繼續着，那在這個世界裏，她的攻略目標到底是誰呢？

按照以往的經驗判斷，她本應來到攻略目標的周圍才對，雖然時間上或許會有些差錯，但是她總會來到攻略目標的身邊。

但是不管怎麼想，現在的情況都太奇怪了。

為什麼，就連已經達成攻略的人都會出現呢？而且攻略其他人就會死掉這一點，也與從前截然不同了。

煙火大會的當日，花音很早就來到了神社中，懷着些微的忐忑，試着提出了一同前去的邀請。

加州清光從來不會反對花音，他也是所有刀劍里態度最親近人類的那一個，自然無條件地同意。石切丸難得走出了屋子，緩緩搖了搖頭，用溫和的口吻說道：“我對這種場合還不太適應，就不過去了。”

“話說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你，花音。讓你廢了很多心思啊。”

花音赧然地笑了笑：“感覺一直在受到你們的幫助，卻沒能做些什麼……我幫上忙了嗎？”

“應該反過來才對。”

高大的御神刀半蹲下身，凝視着目光純然的少女。

“我們並不是神明這樣高潔的存在，只不過是因為你的到來，而得到了救贖罷了。”

“謝謝你，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