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明靨師姐
我愛吃荔枝“怎麼了?”她問。
丈夫明文德也在旁邊,環抱着懷裏的女人,看着她依舊年輕漂亮的面容,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卻還是咽了下去。
妻子已經三十多歲了,快奔四的人了,可是看起來比起二十歲的小姑娘更加漂亮,皮膚光滑白嫩,膠原蛋白抓人眼球,聽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往美容院裏跑的緣故。
鍾嘉和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乖巧的像一位溫溫柔柔的閨閣小姐。
何婆子不回答馮玉珍的話,重複說,“明天你和文德一起過來吧。”
她心裏打着小九九,生怕被鍾嘉和發現。
明家除了明文德以外,還有一位和何婆子有血緣關係的小傢伙——明靨的弟弟,才出生不過一年,現在才一歲的弟弟,明軒浩。
何婆子只念叨了明文德和馮玉珍,絕口不提她的命根子、她的浩浩。
明軒浩才一歲,這件事和他毫不相干!
聽到這裏,鍾嘉和一笑,便牽着一旁明靨的手帶着她離開了,鍾嘉和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哪裏有時間去聽人打電話?
若是何婆子識時務的話,想必不會讓她失望。
明靨知道自己有一個弟弟嗎?
她是知道的。
不是何婆子告訴她的,也不是她自己偷偷聽何婆子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的,也不是那些小鬼特意告訴她的,而是周圍鄰居大媽偶爾用那種極其憐憫的眼神和語氣,在明靨走過的時候,和別的人說著事不關己的風涼話:明家那家人聽說又生了個娃,是個大胖小子,一起在省城裏享福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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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嘉和和明靨回了卧室,正要關門的時候,那乖的跟鵪鶉一樣的女鬼也溜了進來,特別的不見外。
鍾嘉和也沒有管她,等環視了這個小卧室一周之後,也不問這女鬼姓甚名誰,從何處來,所為何事,看着依舊滿臉郁色的明靨,故意開口道,“你把那群小鬼弄到哪去了?”
小鬼。
自從嚴開順來了之後,這群小鬼便被她給忽略了,現在倒是半點身影也看不見,之前就連上課的時候都能聽見它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現在耳根子清凈了,倒有些不習慣了,這可是跟了明靨十幾年的生物,儘管吸收了明靨這麼多年的陽氣還弱得不可思議,別的用處沒有,可能哄人開心的本事,還有幾分。
果不其然,明靨一聽,也不管什麼何婆子什麼馮玉珍了,連忙追問女鬼,“你知道她們去哪了嗎?”
也許在她的心裏,何婆子和馮玉珍這兩個血親的地位還沒有這幾個小鬼高。
嘖,這麼急啊,在下連一口水還沒喝呢。
鍾嘉和心裏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除了特別聽話之外,女鬼在這裏就像是一個影子一樣,沒有任何存在感,甚至鍾嘉和因為心情不怎麼美妙的原因,還剝奪了她說話的權利,想想都替她心疼。
然而,她能求助的就只有一個鍾嘉和,無論這顆稻草是救命的、還是壓倒駱駝的那一個,女鬼都別無選擇。
此時此刻的女鬼早就收了那副駭人的模樣,眉目清秀,唇色淺淡,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話語清晰,慘淡着一張臉,“小鬼名叫許念桃,戶籍隸屬於灣家市金山村第24戶人家,高中就讀於恆水中學高中部,本身成績尚可,有機會考上大學,前途一片光明,卻不料!在高三那年,那天殺的張承平,張校長卻······”
說著說著,她便哭了起來,血淚順着她的眼眶流了出來,眼珠子裏儘是怨毒。
鍾嘉和嗤笑的打斷了她,“我說小姑娘,你這話說的我就像是閻羅王一樣!”她瞥了眼明靨,“你有冤屈不去找那閻羅王去說理,來找我有什麼用?況且,我問的是你那幾個小鬼在哪,你在這說和么一大堆有什麼用?你不是人死了,命沒了,就聽不清話了?”
鍾嘉和生前就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不想管什麼閑事,更不想聽什麼廢話。
就連許念桃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主動來找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本事不低的陌生人,彷彿是一種莫名的執念一樣,也不知是哪裏來的信心告訴她,只有鍾嘉和能幫她。
許念桃嚇得哭都不敢哭,原本抽噎的她就這麼生生的停在了那,她本就對鍾嘉和有種說不出來的畏懼,如今被鍾嘉和這麼一喝,忙說,“不敢欺瞞大師,因為剛才那男人在的緣故,我怕生出什麼事端,就將那幾個小鬼藏起來了。”
“那她們現在在哪?”明靨問。
許念桃偷瞧了鍾嘉和一眼,看着她似乎知曉一切的目光心裏一凜,訥訥的一揮手,將她的陰氣一撤,那幾個小鬼便現出了身形,一個個低垂着頭,站在一排,一個二個都屏氣,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滿臉的懊悔。
許念桃身為厲鬼,尚且受不住嚴開順拿出來的那枚珠子,這些小鬼就更不用說了,是為了討好明靨,也是為了討好鍾嘉和,也是顧念了幾分同類之情,許念桃便用自身的陰氣將這群小鬼藏起來了。
就像每個人的元氣、靈氣是不同的一樣,每隻鬼身上的陰氣也是不同的,都有所差別,被許念桃的陰氣籠罩的小鬼,一般修為低的人還真是察覺不出來。
“阿珊,你們這是怎麼了?”明靨有些不解,把他們拉過來,問為首的那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就是曾經在教室里嘲笑過鍾嘉和數學的那一位,原來,叫阿珊啊。
她現在才知道這小鬼的名字。
小鬼們都是一躲,不想讓自己觸碰到明靨分毫,低垂着頭,周身的陰氣越見深沉,也不說話,就這麼站着。
明靨收回手,勉強一笑,“你們,是怎麼了?”
這是鍾嘉和見到的明靨第一個微笑,她在自己面前似乎從來沒有笑過。
明靨長得很漂亮,五官十分的精緻,如今一笑,沖淡了周身的那股鬱氣,就像是雨後的那抹亮麗一樣,晃得人移不開眼。
然而,她的眼裏卻含着苦澀,就連聽到了當年的真相都沒有出現過的苦澀,比起那個,似乎多年的好友突然不想和她接觸,更讓她來的傷心。
畢竟,這麼多年,明靨只有這群小鬼。
鍾嘉和牽起明靨垂在身側的手,將她的拳頭一點一點的掰開,摸了摸如同新月牙一樣的印子,輕聲說,“只要符陣一天不除,你整個人對鬼魂的吸引力便越來越大,你被吸取的元氣便越多,壽命就會越加短暫,所以她們不敢與你有所接觸。”
阿珊抬起頭,眼眶裏含着血淚珠子,哭喪着小臉,努力不讓淚水溢出來,暗青色的小臉更加的可怖了,“姐姐,我們不想再拖累你了!那個男人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難怪姐姐的身體一直不如其他的同齡人健康。
她身後的一群小鬼也都附和,抬起了頭,就連沒有身形只是一團鬼氣的鬼嬰也縮在一邊,不敢靠近明靨。
它們一直稱明靨為姐姐在它們心裏,明靨一直都是姐姐。
明靨愣了愣,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她本就不是個善於言談的人。
如果說她不介意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太過虛假,人活一世,誰都說過謊,可是這個時候,明靨卻不想說謊。但是,如果說介意的話,怕是明靨剛把這兩個字說出口,這群小可愛就會立刻求個魂飛魄散不再拖累明靨了。
就像明靨拿她們當朋友一樣,這群小鬼找你“出生”起,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明靨,由心底散發出來的親近讓她們的關係自然而然的融洽,她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捉迷藏、躲貓貓、玩小遊戲,其他小朋友玩的她們都玩,有些小朋友不能玩的。她們也沒落下。
明靨有過童年,不過她的童年小夥伴有些不同於常人罷了。
這群小鬼,特別是阿珊,這個和明靨一般大,吸收明靨陽氣最多的小姑娘,直到現在才知道,它們的存在,對於明靨來說不亞於慢性□□。
最後,明靨還是撫上了阿珊小姑娘的臉頰,擦掉了她眼角的淚珠子,卻沒有說半句話,反而轉過頭,面無表情的對地上的許念桃說,“求人不如求己。”
她的眼睛深邃,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沉水,沉靜,幽深。
這一刻,明靨不像是之前默不作聲只曉得一味承受的小可憐了,如同剛剛蘇醒一般,明明是普通人的身體,卻彷彿存着巨大的力量。
就像是明珠掃去塵埃,光華璀璨,越發的吸引人了。
至少吸引了鍾嘉和。
看來是個好苗子?
她玉玦里的那堆玄學書,可能有點用處了。
嬰孩大多都尚且不知道什麼是死亡,所以,即使死了,其怨氣也不會大到哪裏去,但是作為一個人,他們知道什麼是痛苦。
在死之前,用盡所有能想到的方法**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摧殘,挖鼻掏心、生剝活活人皮之類的額事情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即使這些可愛的小天使只是三四歲,最多不過五六歲的小孩子,即使這些小孩子有父有母,家庭幸福,是被人強行拐走的。
他們想要的就是一真正的怨靈。
用怨靈製作的古曼童其實力就不是那些正常供奉的所能比得上的了,只是供奉這種古曼童要切記小心,一舉一動、飼養方式也必須按照巫師的方法去做,稍不注意,就容易引起反噬,輕則散盡家財,重則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只是,明家養的小鬼又有些不同,具體是什麼不同,鍾嘉和現在是說不清楚的。
她畢竟是一個窮鄉僻壤來的,宅了多年的女鬼,雖然老,但是一直沒有與時俱進,沒有和外界有所交流,就算有玉玦里的書為她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但是那只是理論和基礎,奇人誌異方面的記載,雖然有,但是還是不夠全面,鍾嘉和也並不是說看點書就能知天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