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誰的狗爪
話說孟嵐琥上午在家想定了主意,決定先賺點本錢再說其他。於是她把幾個房間的門都上了木鎖后,放婆婆出來在院子裏轉悠着,然後就帶着兩個孩子出門了。
經過這兩天的恢復,孟嵐琥此時雖還不能和上輩子相比,可卻也多了不少力氣出來。更巧的是,出門走了幾步,就看到了拉人的牛車。問了價又說了要去的地方,娘三個就上了車。
這牛車是專門在城裏載客的,車中不但放着幾排小凳,且三面都裝了半人高的木欄,坐在裏面既安全又不遮擋視線,等到天冷時,還會在四個角裝上竹竿掛上油布,也足以遮風擋雨了。
孟嵐琥抱着小閨女,沿路指着些事物輕聲教她。“這是柳樹,那是飯館。”小丫頭奶聲奶氣的學着“柳樹!飯館!”博哥兒在一旁聽着妹妹和娘親的聲音,心中又安寧又喜悅。
一炷香的功夫,娘三個到了開泰大街。而夏麻縣最大的綉坊——“袖手坊”,就在這條街上。
孟嵐琥看時間還早,也不急,牽着兩個小傢伙沿路邊走邊看。不多時到了袖手坊門口。邁步進去,只見裏面不少大姑娘小媳婦,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雖然都是低聲交談,但此時聽起來也是非常熱鬧。
招呼孟嵐琥的是個十幾歲的女夥計,她一張笑臉上,兩個深深的酒窩煞是逗人,說起話來是又脆又快。“嫂子好啊,這是想買點什麼,還是先四下看看?我們店裏最近新得了一批精綉帕子,上面的貓兒眼珠還會變色,嫂子要不要看看?”
孟嵐琥聽着也覺得有趣,開口說到:“我是想買些好絲線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綉布和襯布。不過你說的這個帕子,我聽着也怪有趣的,能看一看就更好了。”
博哥兒和阿妹聽說有眼珠會變色的小貓兒看,也都很好奇,兩小兒都踮腳朝那齊腰高的條案上看去。孟嵐琥低頭瞧了瞧,就把阿妹抱了起來,這小丫頭樂得直笑,還低頭對博哥兒說:“哥哥,等,等我看好,就換……你。”
帶着酒窩的小夥計聽着也一樂,轉身從靠牆的柜子裏取了個托盤出來。托盤裏鋪着一條白綢帕子,上面綉了個貓戲蝶的圖案。
孟嵐琥仔細看了下,心中有了底。並不是多難得的技巧,不過是用幾種絲線混綉了貓眼,使其在陽光下反射出不同的顏色來。
阿妹卻看得張了小嘴,瞪大圓眼盯了好一會,兩小手合在胸前,露出一副深深拜服的樣子。這表情逗得周圍幾位婦人輕笑起來,孟嵐琥也嘴角含笑抱緊了小丫頭。
等博哥兒也看過貓眼后,三人就被阿意領着去看絲線。前面的交談中,帶着酒窩的小夥計告訴孟嵐琥,她是合計里老陳家的大閨女,喚做“阿意”。
兩人正挑着絲線,忽然二樓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本來孟嵐琥還沒注意,可大堂中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問好聲“陸掌柜來了”,“陸掌柜好啊”……
阿意也輕聲對孟嵐琥說到:“這是我們家掌柜,夫家姓陸。”
巧的是這陸掌柜朝她們走了過來,找到孟嵐琥身後的一位婦人,先是一陣寒暄,接着兩人就交談起來。
孟嵐琥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原來是下個月縣令的老母親要辦六十大壽,這陸掌柜正詢問成衣鋪的蕭娘子可備了些什麼禮物。
孟嵐琥本就打算做個綉活換點本錢,一聽這事,心中有了更好的打算。
要說這縣令她沒見過,可縣令的母親原主還真見過一次。那還是一年前,泰藹鑫剛當上衙門的書吏時,帶着原主去縣令家一同拜見。也是他們運氣好,沒有被直接打發了,原主被引入了後院,見到了縣令的妻子和母親。
不過如果只是見過一面,如今也當不了什麼大用,可誰讓此時的孟嵐琥身子裏盤踞着一頭猛虎呢?
想當初,為了將后宮裏的宮女太監都握在手裏,虎嬤嬤可是特意學成了一門西洋手藝——相似度極高的人物畫像。
憑着這個手藝,宮裏不管哪個犄角旮旯的人,虎嬤嬤都私下裏造了個冊,除了來歷姓名職位等信息外,還都配上了巴掌大小的頭像。這使得無論哪個妃子想要派人使點陰招,一上來就能被虎嬤嬤看破來歷。
最初有那不長眼的,派了個倒馬桶的小太監,想引着虎嬤嬤的主子去個險地。可他剛靠過來,還沒說兩句話,就被虎嬤嬤大手一揮,捆在了地上。好么,你一倒馬桶的小太監湊到主子娘娘面前瞎白話想幹嘛?說!
後來又出了幾次類似的事情,虎嬤嬤這過目不忘的識人本領就被傳了出來。然而只有幾個人心中清楚,這背後到底浸透了孟嵐琥多少心思和汗水。
不過,如今這也算是另有回報了。買好了絲線綉布的孟嵐琥正打算憑着自己人物畫像的本事,綉上一副蟠桃宴聖母圖,而這聖母自然就會長得很像某位過壽的老太太了。
回家的路上,娘幾個有商有量地還買了些蔬菜,孟嵐琥又大方地割了點豬肉打算給幾個瘦麻桿都補上一補。
下午做了些家務,孟嵐琥找出了自己的繃子。因趕時間,她也不打算繡得太大,想着夏季將至,乾脆做個羅扇的扇面好了。綳好了綉布,她略一構思,心中有了成算,手中也開始飛針走線起來。
本來正跟着哥哥學說話的阿妹看到娘親繡花,不禁好奇的湊了過來。等看到那穿着絲線的細針在娘親手中靈活跳動時,小丫頭的眼珠竟跟着那銀針上下左右轉個不停。
不過最讓人好笑的還不是小阿妹,原本在院子裏來回亂躥的瘋婆婆不知何時也安靜了下來,她一臉愜意地趴在桌邊,眯了眼一動不動地看着某人繡花。
傍晚,泰藹鑫歸家。孟嵐琥已經把針線收好,飯菜也差不多快得了。
不多時,晚飯就擺上了桌。孟嵐琥端了盤子,把瘋婆婆的飯菜揀好,放進盤裏,端去了婆婆房裏。
而泰藹鑫看着桌上的清炒土豆絲、青椒回鍋肉和肉沫豆腐不禁挑了挑眉。心中思索着,莫非是妻子有什麼事情相求不成?
不提泰藹鑫心中如何,孟嵐琥、瘋婆婆和兩個孩子都是吃的非常開心的。當然,按着瘋婆婆的意思,她覺着自己應該到正屋裏再吃一遍才不算失禮,不過媳婦那倆眼珠一瞪怪嚇人的,這次就算了吧。
晚飯後,孟嵐琥和泰藹鑫說起了上午朱嬸借錢的事情。聽到孟嵐琥的應對后,泰某人連連點頭,最後還開口誇到:“此事做的甚對,看來你是真地想明白了,如今說話行事都很妥當,以後千萬要記住今日所為,再不可耳根子一軟就被人騙了去。”
孟嵐琥看對方臉上罕見地有了點笑模樣,眼珠轉了轉,乾脆把今天買菜的帳也報了一遍。當然絲線綉布這些也說了出來,只說是想買回來綉些帕子補貼家用。
泰藹鑫竟然很有耐心地聽完了這些流水賬,之後還能點評兩句,什麼青椒買的便宜,土豆還可再低一文,可見這位對菜價那是非常熟悉的。不過對於絲線和綉布,他也沒太大反應,在這男人心中,綉個花,裁個衣服,正是家中娘們應該乾的。
夜間,安置好婆婆孩子后,孟嵐琥這才爬上了床。她扭頭看看,那人似乎還沒睡着。於是開口說道:“博哥兒今年也五歲了,相公可想過給他開蒙的事情?”
她這一問,泰藹鑫不禁愣住了。是啊,兒子五歲了,按說早該開蒙了。可他以前怎麼就從未想起這事?是太忙了嗎?還是……這麼想着,他不禁感到有些內疚。於是開口說到:“你說的很對,我明日先找本蒙學,你也識字,在家教他先背着。等我下衙了,就每天抽一個時辰出來教他。待明年六歲了,就送到三陽書院去。若是直接送去,他什麼都不會,恐遭先生嫌棄。”
孟嵐琥沒想到這男人對孩子還想的挺細,心裏有些感動,嘴裏的話就說得好聽了起來:“相公想的周到,以往我糊塗,如今明白了,咱們就都打起精神來,上給婆婆孝順養老,下把一對孩兒教導成才,咱們就算辛苦點,心裏也是甜的。”
這些話似乎觸動了泰藹鑫的什麼地方,一陣悉悉索索聲后,他竟將一隻手伸進了孟嵐琥的被窩,摩挲着握住了某人的一隻爪子!
虎嬤嬤第一個反應是甩他兩個大耳刮子,可緊接着清醒過來,不行!這是她男人,別說握個手,就是那啥啥……也是應該的。此刻若是撕破臉,往後想拉回來可就不太容易了。
說起來也是好笑,在孟嵐琥繼承的記憶中,這對夫妻行房次數少的可憐,就說今年,這都五月了,可倆人還沒做過一次!再仔細想想,似乎小閨女生下來后,有近兩年時間,二人都未親熱過。原主不但不覺得有問題,相反為著不用那啥,還喜得拜佛……
可虎嬤嬤是在後宮裏混了四十多年的,她深知,若是一個男人不願碰你,除去男人自己不行以外,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不喜歡你甚至是討厭嫌棄你!
雖然上輩子當了五十多年的老處女,可孟嵐琥見過的花樣和對這方面的研究一點不少,甚至說得上精通。她倒是有這個自信,在這事上不會出什麼問題。
而且,真要說起來,就倆人目前的情況來說。泰藹鑫雖然瘦了點,可好歹能稱得上英俊挺拔。可孟嵐琥這具身體,就算往好了說,那也只能是個骨感黃臉婆罷了。這麼看來,真算起來,吃虧的似乎應該是泰藹鑫啊。
就在孟嵐琥胡思亂想同時還在給自己鼓勁的功夫,耳邊忽然傳來泰藹鑫均勻的微鼾聲。
爪子還被某人握着的虎嬤嬤一時間僵在那裏,罕見的有了點惱羞成怒的意思。你個蠢狗子,沒事伸個爪子進來幹啥?!幹啥啊!
不說這一晚,孟嵐琥內心如何激蕩,第二天起床后,泰藹鑫真的去書房找來了幾本啟蒙書籍。交給了孟嵐琥后,他就急匆匆出門了。
送走了泰某人後,孟嵐琥才意識到,這傢伙似乎從來沒吃過家裏的早飯,每天都空着肚子出門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沒有?
想到這裏,她心中有點猶豫,要不以後早點起來,把早飯做好后,讓他在家吃了再走?那自己估計要提前半個時辰起床才行啊,嗯……再看看吧,別上趕着貼個冷臀部才好。
白天裏,孟嵐琥仍是做好家事後,抓緊時間繡花,《蒙學》的內容,她倒記得清楚,於是一邊繡花,一邊一句句地教給博哥兒。阿妹本來盯着娘親繡花,聽哥哥念得好聽,也跟着一起呀呀說著。
一日無事,晚間泰藹鑫回來時,帶了一副小兒用的筆墨硯台,說是還定了套小桌椅,過幾天就送來。
一家人洗漱之後就準備睡覺了,不過在孟嵐琥準備熱水泡腳時,泰藹鑫說了一句話:“今晚多準備壺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