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兔子

72.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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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的腳趾都能從拖鞋的那個破洞裏看到。

“她不能留在這兒,”克魯克山不容商量地直白說道,但他聲音壓得很低,因為他不確保陳家蜜能不能聽懂荷蘭語,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會聽懂,克魯克山也不打算讓她聽到,那一點點僅存的紳士風度讓他知道被趕出去會讓這個女孩很難堪,但他不想妥協,“我很少待在家裏,你年紀也很大了,一個人應付不來。”

老珍妮打了個哈欠,一般吃完午飯她就會小憩一會兒,可是克魯克山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讓她衰老的神經超負荷運轉,這讓她不太開心:“哦,克魯克山,珍妮奶奶的小貓咪,這是我做的決定,我要留下這個女孩住在家裏。反正你也經常不在家,我一個人需要陪伴,而且她很乖巧,我完全應付得來,別說得冠冕堂皇了,你只是不喜歡家裏出現陌生人。”

從少年開始,老珍妮就一直這麼稱呼他,學校里那些調皮的孩子也打趣他,克魯克山早就過了會因為綽號發火的年紀,可他依然很不愉快:“是,我不喜歡陌生人,而且還是個莽撞的女人。”

“莽撞沒什麼不好的,”老珍妮聳聳肩,“隨着時間流逝,莽撞是會漸漸消退的,等這姑娘到了我的年紀,你又會覺得她和順到無趣的。”

他為什麼要知道陳家蜜老了是不是無趣,克魯克山皺眉,把話題帶回原本的關鍵點:“總之我不同意她住進來,明天之前她必須走。”

“這房子不是你說了算的,”老珍妮微笑,“這房子是我和你外祖母共有的,也就是說現在我和你一人一半,我讓這姑娘住在了二樓左手邊的卧室,而你住在右手邊,這完全不會妨礙到你。如果你一定要劃分清楚,那我只能告訴你我要左半邊的房子,我讓誰住進來都和你無關。”

談判破裂,克魯克山拎起沙發上的外套準備出門。

老珍妮和過去二十年一樣對他不容置疑地喊道:“吃完飯才能出門,克魯克山。”

看到廚房的桌上還有一份三明治和優格,土豆熏肉也是為他特地準備的,克魯克山猶豫了一下又把外套掛回衣帽架上,沉默地坐到陳家蜜對面吃自己的那份午餐。

如果面對面坐着的兩個人互相之間氣氛凝重,會讓人感到食不下咽,況且依照剛才的情形,似乎是老珍妮勝利了,陳家蜜如果想在這裏繼續住下去,有必要和克魯克山緩和關係,既然他當時能夠主動讓她搭車,那麼陳家蜜覺得和平共處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她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安全的話題。這時手機突然跳出一條廣告短訊,陳家蜜靈機一動,除了在史基浦機場用網絡電話給家裏報了平安之後,陳家蜜為了節約國際長途的費用,還沒有跟家裏再次聯絡過。

因為出來得急,她沒有來得及租借一個隨身網絡,她打算問問克魯克山家裏的無線網絡密碼是多少,這樣方便她和國內的親人朋友通信。

陳家蜜嘴裏咬着三明治,把手機屏幕點到密碼輸入界面朝著克魯克山晃了下,故作輕鬆地問道:“嗨,能告訴我密碼嗎?”

即使要趕她出去,也得讓她有網絡才能找到下一個落腳處,她相信這對克魯克山來說也是個常識,未想到對方非但沒有開口回答她,而且在把最後一塊熏肉叉到嘴裏以後,狠狠瞪了她一眼。

老珍妮響亮地笑了一聲。

克魯克山收拾了自己的碗盤放到洗水槽里,隨手拿了本書坐到了沙發上,老珍妮微笑着抹平自己的圍裙,戴上眼鏡走到陳家蜜身邊,指着她的手機道:“這裏,你輸入密碼,密碼是哈利波特,記得H要大寫。”

原來自己真的很不會聊天,陳家蜜終於確定老珍妮嘴裏的那隻壯貓指的就是克魯克山,而她偏偏每次開口都在戳對方的雷點。

吃完自己的三明治和酸奶,陳家蜜學着克魯克山的樣子也把碗盤端到洗水槽里,見老珍妮正面帶鼓勵地看着她,陳家蜜自覺地默默開始洗池子裏的碗盤。如果洗碗可以獲得這家人的好感,她不介意幫着做點家務。

老珍妮在陳家蜜背後對着克魯克山使眼色:你看她多勤快,為什麼不留着她幫幫我?

克魯克山啪地一聲合上書:我們可以找一個波蘭人做家政。

這個提議被老珍妮無聲拒絕:勞務手續很麻煩,直接找個房客多便利!

陳家蜜覺得自己背上汗毛莫名地根根豎起,待到她洗了所有碗盤又把它們擦乾放好,就看到老珍妮坐在沙發上戴着老花鏡打毛線,而克魯克山依然捧着那本書專心致志地看,似乎她的示好對他全然無用。

洗碗不是什麼費力的活,可是陳家蜜覺得要示好的對象毫無反應,彷彿讓她有一種洗碗洗到渾身脫力的無助。

那種不速之客無法融入的感覺越發明顯,陳家蜜沒有這個立場和不歡迎自己的克魯克山坐到同一張沙發上去,她靜悄悄上樓換了身方便出門的衣服,簡單的長T恤、牛仔褲和棉外套,把頭髮全部抓起來扎了個馬尾。

陳家蜜想了想,又照着林深深平時的樣子,給自己化了個淡妝,她是要和人談工作上的事情,把自己收拾得體漂亮是對旁人的尊重。

她再次下樓的時候,就換成了標準城市職業女性的模樣,雖然沒有西裝皮鞋,可是白皙端正的妝容很給人好感,老珍妮抬了抬眼鏡:“你要出門了嗎?”

“是的,”陳家蜜展示了下自己的手機,“我查好了去亨特拉爾公司辦事處的線路。”

這句話終於把克魯克山的注意力從書本上拉了回來,其實他並沒有辦法看進去多少內容,因為他始終在思考辦法怎樣儘快讓陳家蜜離開自己的家。

他甚至考慮要和鄰居家那個討人厭的小姑娘商量對策,希望“卡拉”家可以空出一個房間,哪怕那個房間小到只能放一張床也行,這樣他就可以毫無罪惡感地把陳家蜜掃地出門。

不過亨特拉爾公司是怎麼回事?

今天凌晨被陳家蜜坐在屁股底下的那件亨特拉爾的工作服外套,這會兒正被扔在後門的洗衣籃子裏。

克魯克山終於對陳家蜜來到阿斯米爾的目的起了那麼點好奇心,只要有了好奇心就有把人留下來的理由,老珍妮把克魯克山的反應全部看在眼裏。

她停下了打毛衣的動作,又換上了陳家蜜熟悉的那種要聽老人家的話的表情:“小姑娘你可不要相信手機給你指的路,阿斯米爾的佈局沿着運河,有無數複雜的街巷和小道,如果你找個認識的人帶路,至少可以解決你一半的時間。”

陳家蜜本想要客氣地拒絕,克魯克山這時又伸手去拿外套:“我帶你去亨特拉爾公司。”

老珍妮滿意地笑起來。

“我只是希望你儘快做完你的事,”克魯克山不想給陳家蜜任何誤會的信號,免得她繼續在自己家賴着不走,“這樣你就可以早日離開。”

雖然知道對方不歡迎自己,可是對方為了讓自己離開甚至不惜幫助自己,陳家蜜覺得自己彷彿遭受了一個巨大的打擊。

她一方面覺得克魯克山不該對那些玩笑耿耿於懷,一方面又希望藉著跟他同路從他嘴裏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歸根結底陳家蜜認為自己的確喪失了用聊天博取他人好感的技能,這是常年對着電腦可能產生的副作用。

可是誰在意呢,她待在阿斯米爾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周,她或許會懷念老珍妮這個善良的房東,但絕不會經常想起這個藍眼睛的半個同胞。

克魯克山帶着陳家蜜走的是小路,而小路則更多保留了這個小鎮原原本本的風貌。街上有數不清的花店,而花店又因為節日的即將來臨,佈置了數不清的聖誕裝飾。

如果不是擔著重責大任,陳家蜜心想這或許是一次無儘快樂的旅行,而且她發現每家花店除了一些人人都會賣的熱銷品種,其餘的商品顏色和形狀都大相逕庭,甚至有許多明明標着玫瑰,看起來卻像牡丹和山茶一樣的品種,甚至還有雙色和多色的奇妙玫瑰。就連作為襯托而售賣的普通綠色盆栽植物,也個個具備精巧心思,鮮嫩可愛。

明明清晨還毫無人氣,這時的阿斯米爾卻彷彿整個都在鮮花中蘇醒過來一樣。

而最最重要的是,陳家蜜發現此處花店裏的花,不但品種新奇、色彩妙麗、姿態可愛,最最重要的是非常新鮮健康,完美得彷彿是假花一樣。

她就像闖進兔子洞的愛麗絲,親眼在見證一個個原本以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在熱鬧的街市末端,一棟三層的商業建築顯得非常冷清,這就是亨特拉爾公司。陳家蜜推門進去,迎面是一顆碩大的聖誕樹,扎着彩紙的聖誕花環差點撞在她鼻子上,底樓放着一組沙發和茶几,旁邊的辦事處只有一個女辦事員在忙碌。看到有人進來,她抬起眼卻是和陳家蜜身後的人打招呼:“嗨,克魯克山。”

克魯克山朝她招了招手。

因為這是個小鎮,彼此認識可能並不稀奇,陳家蜜並沒有覺得克魯克山因此能幫上你的忙或者會替你美言幾句。

她很自然地上前表明身份說明來意,說是想要和亨特拉爾的經理朱利安見個面,也就是給韓強正式回信的那個人。

愛瑪,也就是那個辦事員,很客氣地告訴陳家蜜,聖誕假期之前朱利安經理的預約已經全部排滿了,她可以幫忙問問,但是朱利安經理明晚就開始休假,不一定會撥冗來見她。

陳家蜜表示在接到郵件的時候,韓強就有回復說會派人親自來荷蘭商談,但是當時沒有收到任何回復的郵件,如果以那封郵件算,她可以說是早就提前預約了的。

但愛瑪表示那是朱利安經理的工作郵箱,她無權查看,一切只能等朱利安的經理回復再說。

她當著陳家蜜的面撥打了朱利安經理的電話,對方明確地拒絕了陳家蜜的要求,他很清楚陳家蜜的來意,但是那批玫瑰種苗這周末就要運上去肯雅首都內羅畢的飛機,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

陳家蜜只能眼睜睜看着愛瑪掛上了電話,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想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搶過話筒。

她不但失敗,還感到非常的挫敗,不要說面對面坐下商量,她根本連人都見不到,事前做好的種種打算如今看來不過是天方夜譚。

陳爸嘆口氣道:“家蜜啊,你對你弟弟態度好點兒。”

“他才不是我弟弟,”陳家蜜頂嘴,“堂弟!是堂弟而已!”

陳家蜜並不是小氣的人,可是她怎麼也忘不了七歲那年冬天,小學一年級的自己正放寒假在家裏做作業。也是年前的這個時節,天氣比現在暖和但也比往年冷。陳媽坐在一旁給她剝烤紅薯,她聞着那股甜絲絲的勁兒直流口水,結果大伯母突然抱着一床被子上門,雖然被風吹得鼻涕直流,可她狼狽中卻掩不住滿臉的得意和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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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米爾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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