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冠晨想了想,禮貌開口。「很感謝你在醫院陪我這麼久,你先回家休息,改天我再請你吃飯慎重道謝。」
「我不累。」
「你晚點還得上班。」
「但我不想一個人回家獨處。」
「是嗎?」
「為什麼你都不問為什麼?」正常人不是都會問?她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我沒興趣知道。」他實話實說。
「可是我好難過……」她終於憋不住,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式,向他說起心中愁緒。「我問你,到底要怎麼讓男人知道有個女人喜歡他?」
「……我不知道。」
「別這樣,你也是男人,說說看?」她鼓勵道。
「……我對這方面沒研究。」
「好吧,那我換個問法。如果你喜歡我,你會用什麼方法向我告白?」
王冠晨頓時覺得先前充斥胸口的感動少了大半。一直以來,他總是無法理解女人為何總是任性、愛廢話、胡思亂想?就好像他不理解女人為何總是那麼容易把一個不太熟的男人當作姊妹淘聊心事?
「這個假設不成立,我不會喜歡上你。」
「矮油,這又不是重點,你不用太在意,重點是你會用哪種辦法讓你喜歡的人知道你喜歡她,順便讓她也喜歡上你?」顧子琪不恥下問,始終不相信自己會連遭兩次滑鐵盧。
王冠晨揉揉太陽穴,忽然覺得頭更痛。「顧隊長,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並不熟。」所以他一點也不想跟她聊私事。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感情這事很私密,有時候真的很難跟好友或親友開口,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問不太熟的你,畢竟旁觀者清嘛。」
所以活該他被迫趕鴨子上架?「那你問錯人了,我對他人感情沒興趣,也不想做什麼感情顧問。」
「是喔……好吧,那算了……」她失望垮肩,也不好強人所難,抬頭呆望天花板。
他心一緊,莫名被她萬分失望的模樣弄得很愧疚。他只把她當同事,所以堅持公私分明、保持距離.,對她而言,他也只是她的同事,她卻放棄生日趴、仗義相助一陪他在醫院待到凌晨——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像是冷血動物。
他很不自在,覺得自己虧欠了她。這是一種很弔詭的感覺,畢竟他甚少在乎、迎合他人的心情,但他不會逃避心中的愧疚感,於是他想一想,決定也「禮尚往來」,分享自己的私事作為彌補。
「其實,」他不自在地輕咳。「今天是我朋友的慶功宴。」
「喔。」顧子琪沒動作,顯然對這話題興緻缺缺。
「那個想送我回去的女人……叫做柳雅。」
「喔。」
「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
「喔。」三秒過去,她錯愕看向他。「什麼?那她怎麼還敢對你……」
「我也很訝異。」見她表情不再沮喪,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玩得還真大,還好你沒事。」
「多虧有你。」
「舉手之勞而已啦,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這種事很難跟兄弟開口吧?說了可能會兄弟反目一不說又怕那女人不死心,而且搞不好她還會先下手為強,說是你勾引她,那種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不得不防啊。」可憐哪,他身邊爛桃花真多。
「有監視錄像帶,她玩不起什麼風浪。」
「也對,鐵證如山,感謝3C社會。」
他失笑。「最該感謝的應該是你,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監視錄像帶。」她救了他,還細心兼顧到公文包,為他省下許多後顧之憂,他真的滿心感謝。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很優秀,所以你打算怎麼對付她?」她對這個話題比較有興趣。
他有些無言。「……你的謙虛呢?」
「在心裏。你不覺得我看起來超有內在美?」她很認真。
「我覺得……這話題快聊不下去了。」這女人……
「哈哈哈,別這樣,你快說,你到底要怎麼對付那個柳雅?」她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他再度無言,卻莫名放鬆不少。原來跟「不大熟」的同事聊私事,似乎也沒那麼糟,於是不自覺說得更多。
「不打算怎麼樣,畢竟對我下藥的應該不是她。」
「咦?」
「我進包廂后只點了一杯酒,她的位子碰不到。」
「所以她可能有同謀?」嘖嘖,真是沒想到。
「假設她有同謀,那犯案動機是什麼?」他問她,也問自己。
「仇?錢?色?」她摸下巴沉思。「如果要追溯動機,整間包廂的人似乎都有嫌疑啊。」
一頓,她又問:「不對,既然那個柳雅是你朋友的女友,那當時你朋友人在哪裏?」
「他臨時有事先離開。」
「太好了,至少你可以把你這朋友排除在嫌疑名單外。」
「也許。」他淡淡一笑,斂睫細思昨晚事發時的每一個細節。
包廂里的朋友,他誰都不想懷疑,但是就像她先前說的,這種事只可能發生在最親信的人身上。
為仇?為錢?為色?
他不確定,但懷疑的種子確實已經種下。
他不自覺伸手揉捏有些疼痛的後頸,卻沒發現某人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開始慎重思考該不該偷偷把監視錄像帶里的「某些畫面」剪掉?
對同事使用暴力不可取,失誤弄丟初吻更是丟臉,不如把事情弄得簡單一點,你高興,我也高興……
顧子琪出了一趟長期任務。
整整一個月她都在國外跟着某知名女星辦巡迴演唱會,為了防範經常就想闖封鎖線搞偷襲的瘋狂粉絲,她長期處於高壓警備狀態,讓她足足痩了三公斤。
一回國,她便睡得昏天暗地,直到今天才拎着便當進公司彙報。
嗑完思念許久的地道台灣味一她心滿意足一終於復活。
「喂,你聽說了嗎?」人事部的某甲經過護衛部門,聲音飄進辦公室。
「你說小美的事吧,真可怕。」某乙回道。
「只不過是寫情書給王特助就把人傷成那樣一也不知道兇手到底是誰,真是太變態了。」某丙也跟着來了。
王特助?情書?兇手?
顧子琪把便當盒扔進垃圾桶,忍不住好奇加入話題。
「你們在說什麼?」
三女轉過身,看見睽違許久不見的顧子琪,立刻衝進小貓沒有兩三隻的護衛部辦公室,一臉興奮。
「顧隊長你回來啦,這次的任務累不累?」
「你這次去好久,好久沒看到你了。」
「聽說你去當明星的保鑣?那個明星好不好相處?卸妝後有沒有差很大?你做貼身保鑣應該有看到她素顏的樣子吧?她真的沒整容嗎?」
「我不知道,我的注意力都放在四周,我得保護人啊。」
「騙人。」
「真的,那位明星太紅了,我的眼睛每天都被攝影機的閃光燈閃瞎,不過那個明星為人很大方,請了我們不少次大餐。」
「真好,她都請你們吃什麼?」
「很多,可惜都不合我的口味,我還是覺得台灣的肉燥飯比較好吃,剛剛我直接嗑掉了三碗,真爽。」顧子琪輕易地避過禁忌話題。
「真的假的?你也太誇張了吧!」三個女生哈哈大笑,狂拍她手臂。
顧子琪臉色不變。「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就是王特助的事啊,對吼,你出國一個月難怪不知道,我跟你說喔……」談到最新八卦,三女開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簡單來說,就是王冠晨二十幾天前被一個變態愛慕者盯上,變態愛慕者神通廣大,不僅查到他的電話、地址、天天跟蹤他、傳騷擾簡訊外,還把所有曾經跟他告白過的公司女職員統統用簡訊恐嚇過一遍,強烈宣示主權,神秘危險得可怕。
隨着收到恐嚇簡訊的女職員愈來愈多,公司氣氛越發緊繃,再也沒人敢對全公司最受歡迎的男人告白。偏偏有人管得住嘴巴卻管不住心,忍不住用情書告白一結果今天才剛出門,就被天上「意外」掉落的盆栽砸傷,直接送到醫院。
事發至此,恐嚇事件已然升級成實質傷人案件。
公司女同事人人自危,見到王冠晨都退避三舍,一夕之間,全公司最炙手可熱的金龜婿淪落為人見人怕的移動性禍源,令人不勝唏噓。
「王特助真是不幸。」顧子琪下結論。上個月才差點被撿屍,這個月又遇上變態,真的很倒霉。
「沒錯,王特助真的好可憐,真希望有人可以保護他。」某乙也附和。
「這時候王特助一定感到特別無助一要是有人願意挺胸而出保護他,他一定會感動得以身相許,如果那個人是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