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第一百五十章

150 第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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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槿微微眯眼。

衛啟沨一直將衛啟濯視為畢生死敵,有時連表面和氣也很難維持,甚至幾次三番都想置衛啟濯於死地,衛家二房也與長房罅隙頗多,她都忍不住猜測,衛啟沨那次受傷是否並非意外,是不是衛啟濯把衛啟沨搞殘的。

不過衛啟沨這般針對衛啟濯,也有可能與他自身的權力欲有關。衛啟沨明面上看着是個與世無爭的貴公子,但實則一直籌謀着爭位奪利,一直都想往上爬。而衛啟沨在洞察對頭上的眼光倒是精準,他瞧出來,放眼衛家上下,最大的絆腳石不是大公子,而是他四弟。

只是他到底還是輸了。

蕭槿思及此,忍不住就要嗟贊她那個前小叔的無雙機謀。她在國公府待着的日子晦暗又枯燥,看衛啟沨兄弟幾個你來我往地斗,倒成了一大樂趣。

蕭槿跟衛啟沨還了禮,道了句“已見好”,正要跟衛庄一道離開,就聽蕭岑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姐!你這是剛打雪洞裏鑽出來啊?大夏天穿成這樣……”

蕭槿嘴角一扯,轉身就朝着奔上前的弟弟拍了一把:“我染了風寒!”

蕭岑愣了一下,訕訕一笑,關切存候一番,隨即又瞧着自家姐姐那頂風帽,湊近壓低聲音道:“姐你這帽子都快把你的臉遮去一半了,你猜猜我是怎麼大老遠認出你的?”

“因為我長得好看?”蕭槿也低聲道。

蕭岑搖手道:“哎,不是。”湊到她耳畔小聲道,“是因為你身邊跟着庄表哥。我已經發現了,自打你接送他之後,他就盯上你了。”

蕭槿翻個白眼:“我不聽你聲音隔着老遠也能認出是你,你猜猜為什麼?”

蕭岑得意道:“那肯定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當然不是,”蕭槿挑眉,“因為你是咱們家個頭最低的人。”

男孩普遍發育晚,蕭岑雖然只比蕭槿晚出生一刻,但如今個頭還不及蕭槿高。

蕭岑被戳到辛酸痛處,急得跳腳:“我年紀還小呢,等我長大了自然就變高了!我到時候肯定比姐姐高很多!我一定能長得人高馬大的!”

蕭岑說話間攥着拳頭使勁揮了揮:“未來姐夫要是敢待你不好,我揍得他親娘都不認識他!”

蕭槿默了默。她弟弟當初揍衛啟沨時,確實專往他臉上招呼,衛啟沨親娘傅氏瞧見她兒子那副鬼樣子嚇了一大跳。

傅氏讓她給衛啟沨上藥,她故意在塗抹藥膏時加重力道,衛啟沨疼得直咧嘴,卻愣是跟她死扛着不吭聲。

她當時一面捻着棉布一戳一按地使勁往他臉上塗藥,一面感嘆:“你這下得有個十天半月不能出門了,你頂着這張五彩斑斕的臉也不能去私見你心愛的表妹了,是不是很難過?”

衛啟沨忽而沉下臉,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藥瓶,丟下一句“不必你管”就要走。她盯着他的背影道:“那你跟我和離,大家分道揚鑣,我就真的一絲一毫也不會再理會你的事了。”

衛啟沨不作理會,徑直去了。

蕭槿從思緒中抽身,掃了衛啟沨一眼,忍不住又想起了他臉上開染坊的樣子。

蕭岑方才激動之下聲音不自覺便拔高了,衛庄跟衛啟沨同時望向他,神色各異。

蕭槿扯了蕭岑衣袖一把,示意他說話注意些,隨即念頭一轉,又暗嘆,讓衛啟沨知道知道他們家剽悍的家風也好,往後不要將主意打到她身上就成。

等和蕭槿分開,蕭岑與衛庄、衛啟沨一道往家塾去。他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見兩人都不開言,正想挑起個話頭,就聽衛啟沨對衛庄道:“昨日請來的大夫給八姑娘開的什麼葯?”

衛庄扭頭看向衛啟沨:“問這個作甚?”

“我方才瞧着八姑娘似乎恢復得甚好,就想知道她用的什麼葯。”

衛庄隨口道:“大約就是桂枝湯、麻黃湯一類的方子,我沒細看。”

衛啟沨側目打量衛庄幾眼。他來到蕭家之後,府上眾人都對他禮遇備至,但這個衛庄,卻似乎總是對他不咸不淡的。

三人走至學堂門口時,等候多時的蕭嶸便迎了上來,先跟衛啟沨寒暄一陣,跟着便轉向衛庄,勉強擠出一抹笑:“我昨日跟表哥說的事……”

他昨日立在蕭槿院子門口一直等到天黑,但衛庄料理好蕭槿的事之後也沒有來搭理他,徑直回了西跨院。

蕭嶸原本就吹了半下午風,回去后又被爹娘劈頭蓋臉訓了一頓。他心中叫苦不迭,有些後悔從前跟衛庄交惡,他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風水會轉到衛庄這邊來。

“我不是說了么?拿一百兩銀子來,我便將我的秘訣告與你們知道。”衛庄言罷,徑直入了學堂。

蕭岑在一旁笑嘻嘻地戳了蕭嶸一下:“要不四哥往後多巴結巴結表哥,說不得他心情一好,就不要銀子了。”

蕭嶸氣道:“快拉倒吧,我看他視財如命的性子難改。”

“這可說不好,我聽我姐說庄表哥還給她買棗糕犒勞她呢,可見鐵公雞也有心血來潮往下拔毛的時候。”

衛啟沨步子微頓,回頭看了蕭岑一眼,提醒他方先生過來了。蕭岑拍拍蕭嶸,笑着回身進去。

等晌午眾人各自出了學堂,蕭岑叫住衛庄,快步跑上前,詢問他端午時要不要跟他們一道出門看龍舟。

衛庄點頭:“這是自然。”

蕭岑上下端量他一番,笑着揶揄:“表哥是不是該去做一身新衣裳了?我看錶哥總是這幾套直裰換來換去的,要不趁着過節,扯塊料子裁一套衣裳吧。人靠衣裝嘛,何況表哥原本就生得好。”

衛庄一頓,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抬手一拍蕭岑腦袋:“說得有理。”言罷,回身就走。

蕭岑摸着自己的腦袋,嘀咕道:“姐姐誠不欺我,庄表哥最近還真是愛拍人腦袋。”

晚夕,衛啟沨剛盥洗罷,溫錦便找了來。

溫錦早晨時本想即刻就來的,但轉念一想覺得似乎晚上更合適,這才耐着性子一直等到這會兒才來。

溫錦撒着嬌跟衛啟沨道了歉,並表示日後一定會學着懂事一些的,讓衛啟沨莫要介懷。

衛啟沨坐下來審視她,少頃,微微笑道:“這便是了。”語聲一低,“天色不早了,表妹若是沒有旁的事,便回吧。”

溫錦覺得她一個姑娘放下面子半夜來找他,他應該十分動容,態度也應當更溫柔,甚至應該反過來安慰她才是。而她看着他目下這個反應,覺着他大約還是沒有消氣。但她一再追問,衛啟沨只道她想多了。

溫錦覺得他顯然還是在慪氣,咬咬唇,心覺委屈不已,越發後悔她當時的衝動。她知道她見今多說無益,決計讓事情緩緩,起身作辭。

蕭槿的風寒在衛庄的早晚監督下日益轉好。江辰兄妹兩個也時不時來串門,只是他們每次來蕭槿這裏,幾乎都能撞見衛庄。

這日,蕭槿如往常一樣坐在衛庄書房內做功課,衛庄坐在她對面翻書。

衛庄間或抬頭看她一眼,微微凝神。

與蕭槿相處的這段時日裏,那種莫名的好感和熟悉感越發強烈。他越發覺得,他們似乎上輩子就相識一樣。

衛庄正自遐思,天福忽然進來在他耳畔低語一句。衛庄去而復返之後,將一個包袱擺在桌上,當著蕭槿的面打開來。

蕭槿發現是一件簇新的綺羅直身,不由好奇道:“這是誰的?”反正一定不是衛庄的,她庄表哥一直嫌直身太費布,不肯穿直身。而且,這直身料子這麼貴。

“當然是我的,”衛庄將那件衣裳抖開,拎到蕭槿面前,“你看我穿這個好不好看?”

蕭槿還握着筆,聞言嚇得手一抖,一滴墨汁瞬間洇花了她剛寫的一行字。

蕭槿瞪大眼睛道:“表哥你……你是有什麼事想不開么?怎麼這麼敗家?”

“我覺得很合算的。”

蕭槿有點懵:“表哥不是說直身要多出兩塊衣擺很費布么?何況表哥這直身的料子還是綺羅……”羅之一類上,時人尚綺羅、湖羅、緯羅之屬,都是昂貴的面料。

衛庄搖頭道:“你不能這麼算。”

“那怎麼算?”

“你看,這件衣裳料子好,裁縫手藝也好,即使修修改改也可以穿個十年二十年的,等回頭我襯不了這衣裳的花色了,還能傳給我兒子孫子穿。你看是不是很合算?”

蕭槿小臉微僵。

衣裳恆久遠,一件永流傳?

子子孫孫、祖祖輩輩傳着穿一件衣服,這奇葩主意也只有她庄表哥能想得出來了。果然,這也才是她庄表哥的本色。

不過……

蕭槿按按眉心,心道表哥你是不是想得遠了點,想有兒子孫子,首先你得有個媳婦……

“你還沒說我穿這衣裳好不好看。”

蕭槿嘆氣,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很好看,不過效果還是要衣裳上身才能看出來。”

衛庄點頭:“說的是,等我換上給你看看。”說著話朝她走去。

蕭槿見狀驚愣道:“表哥不是要在我跟前換衣裳吧?”

衛庄抬手一指她身後的槅扇,神色落落:“我是要去碧紗櫥裏面換。”

蕭槿鬆口氣,倒是有些慚愧於自己的多心。

衛庄才邁了一步,便見一個穿着藍紗比甲的丫頭進來,朝着蕭槿跟衛庄分別一禮,旋即對蕭槿笑道:“姑娘,府上來了客人,太太問您可要跟着去耍子。”

還沒等蕭槿詢問來者何人,衛庄就先一步開言問道:“來的是哪個?”

宋氏卻是有些憂慮。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又想起兒子之前一再推拒與趙家議親的事,覺得她兒子沒那麼好心。但她又不好撇下趙家母女追上去敲打兒子,正巧天福此刻跟了過來,她便小聲叮囑他跟過去看看,又讓他催着陳媽媽趕緊擺飯。

天福連連點頭,回身出去了。

衛庄從宋氏屋裏出來后,便轉去了廚房。

今日來了客人,陳媽媽一個人忙不過來,宋氏便跟季氏借了兩個廚娘來打下手。

陳媽媽瞧見衛庄過來,以為他是從學裏回來餓得慌,忙說讓他再等等,午飯還要些時候才能擺上。

衛庄搖頭道:“我不是來催飯的。”

陳媽媽一怔:“那少爺是……”

“我的野菜呢?”

陳媽媽呆了呆,被衛庄盯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他指的是八姑娘昨日分過來的那些野菜。

陳媽媽雖然不懂少爺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指了指灶台旁一個大盆,道:“都在那裏。老奴正打算烹一些加入蒸乳餅里待客。”

衛庄走上前端起那半盆野菜就走:“不必了,就這麼點,省着吃。”

陳媽媽有點懵,正想說再放放就不新鮮了,就見衛庄走至她身邊時,一樣樣交代道:“做菜少放些油鹽,母親他們口味都清淡。再就是,多素菜,少葷腥,葷菜上一道就夠了,頂好一道也不上,來三兩爽口素菜便成。”

兩個廚娘對望一眼。

陳媽媽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少爺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摳門的老毛病又犯了。

陳媽媽一臉擔憂地看着衛庄,心道少爺您又不缺銀子,怎就小氣至此……您這樣可怎麼說媳婦?

天福趕來時,衛庄已經出去了。他聽陳媽媽說了少爺方才的交代,直覺牙疼:“這可不成,不能聽少爺的,夫人囑咐了,說讓仔細備辦着。”

當下兩人計議一番,決定還按宋氏的囑咐來。

因着衛庄是住在蕭家的,趙若淑母女與宋氏敘話一回,便轉去拜見了蕭安夫婦。季氏瞧着趙家母女這架勢,隱隱猜到了趙家母女來探望衛庄母子的目的。

她覺得宋氏為了給兒子找媳婦也是操碎了心,當下熱情款待了趙家母女。

趙若淑一看到蕭槿,便笑語盈盈地上前攀談。

她琢磨着下午跟衛庄去逛園子,但她不好意思獨個兒邀衛庄,便想找個人陪着,她覺得衛庄的這個表妹性子討喜,正合適,再三請她去西跨院用飯。

蕭槿推拒不下,只好跟着趙家母女去了西跨院。

等午飯擺上來,天福去請了好幾次才把衛庄叫來。衛庄瞧見蕭槿也在,微微一愣。

蕭槿忍不住想,她庄表哥這算不算間接相親,她這麼戳在這裏,好像有點多餘。

她思忖着用罷飯該尋個什麼由頭脫身時,陳媽媽開始布菜。

衛庄對着面前滿桌豐盛肴饌,容色微沉。等陳媽媽給趙若淑盛那道銀魚燉蛋時,他忽然道:“我來。”說話間劈手搶過了陳媽媽手裏的木杓。

趙若淑禁不住抿唇微笑,庄哥哥還親自動手給她盛菜。

蕭槿卻覺得衛庄有點古怪,狐疑地抬頭望去。

衛庄左手端着一個小空碗,右手執木杓,在那個青花白瓷大海碗裏淺淺一撇,盛了小半杓湯和少許銀魚肉。

宋氏臉色發青。

蕭槿卻見怪不怪,自從見識過那個兔耳朵之後,她覺得沒有什麼能震撼到她了。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

衛庄盛起那一杓之後,並沒有倒入小空碗中。

蕭槿眼睜睜看着她庄表哥跟得了帕金森一樣,握着木杓的那隻手抖個不住,將杓里僅剩的那點魚肉也嘩啦啦抖回了海碗裏,最後只將小半杓湯底倒入碗裏,擱到了趙若淑面前。

蕭槿看得目瞪口呆,她庄表哥這技法,比餐廳阿姨還嫻熟。

宋氏的嘴角不住抽動,直想當場按死兒子。

趙若淑呆了半晌,隨即朝衛庄笑着道謝,低頭喝湯。

蕭槿扶額,她表哥果然是朵奇葩。她覺得這位趙姑娘心也是大,要是換個心眼小的,估計就覺得衛庄是在趕客了。

衛庄見趙若淑言笑如常,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用罷飯,趙若淑便悄悄跟蕭槿商量,讓她幫忙請衛庄一道出去轉轉。蕭槿本就想走了,聽說是這種事,更不想摻和,以下午還要聽課為由推掉了。

趙若淑見蕭槿轉身要走,忙拽住她,問道:“那庄哥哥喜歡什麼?我下回來時給他捎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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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夫人的榮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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