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57.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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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悅忽然攥緊了拳,他像是被五個字徹底擊中了,臉色蒼白,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都漸漸開始模糊,在他眼前浮現的是一千八百年前的東晉皇城,朱衣雲集,東風搖酒旗。

那是真正的一流繁華。

謝景扭頭看了眼王悅,見他又愣住了,心中忽然就籠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霾,心頭藏着些不安,他伸手牽住了王悅,喊了聲他的名字。

“王悅?”

王悅猛地回過神來,回頭看向謝景,“什麼?”他問道:“你說什麼?”

“先把東西放酒店,吃點東西,晚上再出來逛逛也不遲。”謝景沒等王悅開口,牽了王悅就往街道另一頭走,“晚上想吃什麼?”

“呃,都可以。”

“一點不挑?”謝景回頭看向王悅。

王悅下意識就猶豫了一下,一抬頭,正好撞上謝景注視自己的視線,“不挑,不挑。”他忙搖頭道,“飯桌上我不挑事兒。”

謝景看着他那副樣子,忽然覺得很可愛,王悅這北方兒話音說得就像個剛開始學說話的軟綿孩子似的,他下意識勾唇笑了下,淡淡道:“走吧。”

他極為自然地帶過了王悅的肩,攏着他往外走。

秦淮河上有風吹過來,遠遠望去,畫舫龍舟燈火剔透,江清月近人,走了一程,謝景低頭看了眼,意料之中地又見王悅開始失神,他極輕地皺了下眉,卻終究沒說什麼。

他伸出手輕輕將王悅的帽子戴上了,側過身不着痕迹地替他擋了點風。

這樣子,倒的確不太像是高興的樣子。

吃了飯,王悅坐在酒店裏隔着落地窗打量這個城市,一看就難免又失神了。

他的過去和現在分割得太嚴重,這讓他有時候會突然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兒,想不清楚這個朝代和過去到底有無聯繫,越是不清楚越是想,想得多了他心中也會忽然莫名恐慌起來,不能確定自己和這個世界到底誰是真實,亦或是誰都不真實。

直到這一刻,他站在了這兒,真真切切地看見了這座一千八百年後的建康城,這條一千八百年後依舊流淌的秦淮河。

那一瞬間,月照山河,他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過去。

他琅玡王長豫生於此,長於此,即便所有舊朝痕迹都煙消雲散,他依舊認得這兒的水雲與江月,認得這兒是他故鄉。

王悅靜靜看着窗外那一帶秦淮流水,眼神溫柔。

身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他回頭看去。

謝景將傘放在了柜子上,走上前在他身後站定,“看什麼呢?”

“外面下雨了?”王悅看了眼謝景放在一旁的傘。

“嗯,小雨,走街上感覺不出來。”謝景順着王悅的視線望了眼窗外,夜色中的古城愈發寧靜,給人一種茫茫然靜水流深之感。他看了會兒,隨意地揉了下王悅的頭髮,“想什麼呢?整個下午一直在走神。”

王悅望了眼窗外,良久,低聲開口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好看,看了心中很喜歡。”

“是嗎?”謝景揉着王悅頭髮的手極為短暫地頓了下,他望着王悅側臉,眼中暗了暗,“真喜歡這兒?”

“嗯。”王悅點了下頭,心中低嘆道,故鄉舊山河,如何能不喜歡?

謝景看了他一會兒,視線有些幽深,卻也沒說什麼。

“我們下去走走吧?”王悅忽然扭頭看向謝景,“沿着秦淮河走走?”

“外面正下雨,天色又陰冷,風吹容易着涼,你今天趕了一路也累了,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陪你下去看看。”謝景看着王悅,一番話說得不緊不慢極具說服力。

王悅猶豫了一會兒,見謝景靜靜望着自己,半晌,他終於輕點了下頭,這事兒剛定下,忽然他又猛地想起什麼似的看了眼房間中唯一的一張床,略帶疑惑看向謝景道:“對了,今晚我睡哪兒?你就租了一間房?”

謝景看了那張寬敞到可以四五個人睡的床,又看了眼王悅,淡淡問道:“要不你睡床,我睡地板湊合一晚?”

王悅忙搖頭:“不不不,那算了,我們一起睡吧。”

謝景:“哦。”

躺在床上,王悅夜裏不知怎麼的,莫名睡得有些不踏實,似乎一直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幾回都驚醒過來,可睜開眼他卻記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夢。

不知道第幾次驚醒后,王悅摸了把自己滿頭的冷汗有些不明所以,呆了會兒,他忍不住抬手揉了下太陽穴,隔着黑暗看向睡在另一側的謝景。

一片昏暗中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個大致輪廓,心中卻莫名就定了定,猶豫了一會兒,他試着慢慢往謝景那兒靠了下,半天,見謝景沒醒也沒別的動靜,他大着膽子把腦袋放在了謝景的枕頭上,兩人一下子貼近了。

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王悅聽了會兒,沒聽見謝景醒過來的聲響,他輕輕呼了口氣,閉眼安穩地睡了。

這一覺忽然就踏實了些。

睡得正迷糊的時候,王悅似乎感覺到身上的被子輕輕地覆上了他的肩,他困得睜不開眼,下意識順勢縮了下脖子往溫暖處貼了貼,窩得舒舒服服,而後放寬心漸漸睡過去了。

黑暗中,一隻手輕輕抱住了他,摸了摸他的臉,又摸了下他的頭髮,而後靜靜在他背上頓住了沒再動。

謝景睜開眼打量着窩在自己懷中熟睡的安靜少年,靜悄悄的沒發出一點動靜。這翻來覆去大半個晚上,看這樣子總算是打算好好睡一覺了。

謝景輕輕勾了下唇,極低地嘆了口氣,抱着王悅也慢慢閉上了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景都快睡過去了,手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顫慄。

王悅猛地睜開了眼,手狠狠攥緊了被子,他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嚇一下從睡夢中驚醒,整個人都還是呆的,渾身都在壓抑不住地顫抖。鬢角流下的冷汗劃過眉梢眼角狠狠砸在了謝景的手背上,觸及皮膚一陣冰涼。

王悅撐着床直起身體,不可思議地慢慢回過頭看向窗外的秦淮河,細雨中,一切都是模糊的,河岸,水月,畫舫,所有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王悅卻是看怔了,心底有什麼東西像是瘋狂地呼之欲出。

他回頭看了眼沒被驚動的謝景,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翻身下了床,他連鞋都沒穿,放輕了聲音,他直接赤腳踩着地毯走到了門邊,推門走了出去。

夜裏的雨下得有些大了,王悅沒帶傘,直接淋雨往外走,舊時的都城和如今的城市有很大的差異,他找了很久卻一直都在街頭毫無頭緒地打轉,他慢慢頓住了腳步,天地間四顧茫茫都是雨,他一個人站在原地理思路,渾身冰涼的雨水,一陣又一陣徹骨的寒意。

忽然,他猛地回頭往一個方向走,凌晨兩三點的街道上行人較平時稀少,他一路循着記憶往回跑,路上撞了兩三個人,他連道歉都顧不上就繼續走,一直跑到了一處長街,他才猛地頓住了腳步,前方不遠處是棟臨江的酒樓,再過去就是秦淮河。

王悅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手輕輕凌空劃了一道,“揚、揚安渡口……”他忽然扭頭朝一個地方看去,下一刻他整個人拔腿朝這那個方向飛奔而去。胸膛中心臟跳躍如擂鼓。

緊閉着大門街巷,極為狹窄的小牌匾上提了烏衣巷三個字,在夜雨中更顯得黑漆漆的。

王悅站在那兒狼狽而呆愣地看着那三個字,愣住了。這兒真的不是什麼豪華的地方,一米多寬的大門口,一扇窄窄的門緊緊閉着,看起來破敗而寒酸,這一切全然不能讓人信服這兒就是烏衣巷。

可王悅還是看呆了,視線中有什麼東西散開,他立在原地渾身僵硬,彷彿眼前看見的不是這破敗狹窄的舊衚衕,而是那百丈寬的康庄大道,而是一千八百年前那雲集了大半中樞權貴豪門的東晉第一流地界,無數談笑晏晏的士子清流魚貫而入。

這裏是他的家。

王悅臉色幾乎沒有一點血色,仰着頭看了半晌,他突然抽身往一個方向飛奔,穿街走巷不知跑了多久后猛地剎住了腳步,猛一下徹底定在了當場。

那是條通往民居的昏暗街道,新修的牌坊安安靜靜地立在不遠處,一片肅穆。

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大起來的,一陣陣砸在臉上有些生疼,王悅立在原地看着面前空蕩昏暗的街巷,耳邊只聞雨聲。

水泥磚瓦舊城區,誰能想到這兒曾是一千八百年前東晉第一豪族琅玡王氏供奉着列祖的祠堂。

王悅忽然就清晰地記起了那個他一直做卻又一直記不分明的夢,白綾高懸,風中傳來幾聲招魂幡上的青銅鈴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在他耳邊響徹不息,他站在祠堂前想衝進去看看,卻怎麼都跨不進去大門,伸長了脖子卻又怎麼都看不清那裏頭的景象,只能模糊地辨認出那是個靈堂。

那是……誰的靈堂?誰在哭?

王悅的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一下子沒站穩竟是摔跪在了地上,大雨傾盆,他撐着地的手一點點攥緊,在地上磨得刺疼,血水一瞬間就被雨水沖刷乾淨了。

他跪在地上,良久,幾近無聲地低聲沙啞道:“母、母親。”

那被他刻意遺忘,他一直不願意深思的一份痛苦,忽然徜徜徉徉鋪在他了面前,胸膛中疼痛一下子蔓延開來,王悅猛地攥緊了手。

沒過多久,雨中就有腳步聲響起,一聲又一聲。

王悅撐着地回頭慢慢看了眼,雨夜的小巷,一個人淋着雨緩緩朝自己走來,碎發下一雙散着涼意的眸子。王悅輕輕扇了下睫毛,辨認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聲音皺眉問道:“謝景?”

謝景渾身都濕透了,一身黑色高領毛衣更是從袖口衣擺都在成線地滴水,他走進了,低下身蹲在王悅面前,垂眸靜靜看着一身狼狽的王悅。

“你怎麼了?”這一句話問得極為平靜,平靜到有些滲人。

王悅抬頭望向他,眼中有些錯愕,他沒想到謝景會出現在這兒,他沒說話。

謝景忽然伸手掰住了王悅的下巴,低沉着聲音開口:“我再問一遍,你到底怎麼了?”

王悅下意識偏了頭,雨水遮住了他的視線,他閉了一瞬眼,再睜開時他的聲音已然淡漠了許多,他低聲道:“謝景,你讓我一個人靜靜。”

那一瞬間,隔着雨幕,王悅看不清謝景的臉色。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見謝景仍是沉默,他索性也沒接下去,撐着地慢慢站了起來,拿袖子擦了把手上的血。

雨還在下,王悅隨意地抹了把臉,抬頭看着黑漆漆一片根本望不見盡頭的街巷,忽覺人生可笑,他是王長豫,琅玡王氏大公子王長豫,該死的,他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王悅慢慢回身往來的方向走,剛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

一直沒開口的謝景出聲喊他的名字,“王悅。”

王悅聞聲腳步一頓,輕皺了下眉,良久才低聲疲倦道:“我先回去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夾雜在一片嘈雜雨聲中。王悅忍不住揉了下眉心,不知道怎麼同謝景解釋今天的事兒,說句實話,他的確也不太想解釋,身後的腳步聲漸漸停了下來。

王悅聞聲回頭看去,下一刻整個人就被一把拽着胳膊扯了過去,他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狠狠撞上了謝景的胸膛。

大雨如注,謝景箍住了他,一手扣着他的下巴,一手按着他的後腦勺,忽然低頭。

謝景吻了下去。

王悅猛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臉龐,明明是那麼黑暗的夜色,他卻如此清晰地看清了這人的臉,謝景閉着眼,臉上全是冰冷的雨水,他下意識就開始猛地去推謝景,卻忽然感覺到謝景在嚙咬着自己的下唇,他一下子僵住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教過王悅這時候應該怎麼做,他推不開謝景,他渾身都在發軟,心底掀起狂瀾,所有的意識在一片顫慄中頓時灰飛煙滅。

謝景,謝景,謝景,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謝景,這個清冷的人此時此刻渾身上下從發梢到指尖都是暖的,暖的滾燙。王悅猛地睜大了眼。

雨下得轟轟烈烈。

酒店。

謝景坐在沙發低着頭,捏着王悅的手有條不紊地給他清理傷口,自打把淋了一生雨凍得渾身哆嗦的王悅抱進門起,謝景就沒說過一句話,從給王悅利索地換了身乾淨睡衣又吹乾了頭髮,到如今抓着人給他處理傷口上藥,謝景全程連一個字都沒扔給王悅。

如此泰然自若,實在是遠超了王悅的意料。

謝景正抓着王悅的手,拿棉簽擦着王悅手上的傷,忽然看見那手指輕輕動了下,蹭了蹭他手中的棉簽。他緩緩抬頭看向王悅。

王悅看了他一會兒,開口慢慢道:“我從前喜歡過一個姑娘。”

“是嗎?”謝景神色未變,伸手從一旁的盒子裏拿了支幹凈的棉簽,“什麼樣的姑娘?”

王悅卻忽然沉默了,思索良久,他別開視線慢慢道:“她家與我家是世交,她兄長與我同窗多年,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才七八歲,穿着件水紅色襦裙跟在她兄長身後,白白胖胖的,像一枚胖麵糰子,我還逗她來着,那時我也沒想到她以後長開了能這麼好看。”

謝景看了眼王悅,“後來呢?她長開了之後沒看上你?”

很多事忽然就隨着謝景這一句漫不經心又帶着些許調侃的話湧上了心頭,王悅一下子有很多的話想同謝景說,可是低頭的那一瞬間望着他卻不知道怎麼的啞了聲音,他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良久才低了聲音,“她,的確是有些看不上我。”

“是嗎?”謝景說不上有多大的興緻,他只是很安靜地在聽王悅說話而已,他接着問道:“那你呢?你喜歡她,她卻看不上你,那你不是很難過?”

王悅看着謝景一雙漆黑清亮的眼,擰着眉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忍不住笑了下,點了下頭慢慢道:“還好。”

“真的?”謝景抬眸看向王悅。

“真的。”王悅繼續點頭,一副輸人不輸陣的倔強,“我覺得我自己還好。”

“還好,那就還好啊。”謝景若有所思,淡淡道了這麼一句,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可王悅黏在他身上的視線卻是怎麼都收不回來了,從前只覺得謝景這個人性格溫柔,脾性極好,這一瞬間卻忽然覺得這個人,是哪兒都好。

王悅喜歡過的那個人,是庾文君。

庾家彼時和王家只算是小門戶,東晉士族之間有規矩,士庶不通婚,王悅耐着性子磨了他父親王導三個月,被他念叨得直掉頭髮的王導終於親自上門向給他向庾家提親。琅玡王氏一流豪族,主動與庾家結親,庾家人大喜過望,當堂就把這門親事定了下來。

王悅坐立不安等了一整個上午消息,聽說事情成了以後立刻飛奔出門,連杯子甩到了幕僚臉上都沒工夫看一眼,結果人尚未出大門,就傳來了庾文君自縊的消息。

庾文君被及時發現的庾家人救了下來,這事兒與打王家人的臉無異,聽聞此事的王家眾位叔伯震怒,王悅趕到王家時,堂中眾人正喧嘩。

局勢一片混亂時,王悅一個人翻牆進了庾文君的院子。

院子裏靜極,連個僕人都沒在門口候着,王悅推門進去,坐在了庾文君的床頭,庾文君躺在床上睡深了,他伸手輕輕撥開她領口看着那道青紫色的勒痕,卻忽然看見庾文君睜開了眼。

他啪一下收了手冷冷笑道:“真自盡了?庾文君你夠貞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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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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