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白彗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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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櫻今年十六了,是土生土長的晤陽人。
一年前被賣到壽王府做丫頭,因為長相不錯,手腳麻利,這才被安排到了世子的房裏做大丫頭。
有些事情,並不敢想。若壽王不是落魄新封,她怎麼也做不了王府里的丫頭。
若不是壽王妃將壽王看得緊,估摸着,她也不會被打發到世子的房間裏。
聽說,二公子房中的綺紅已經爬了二公子的床,不過二公子到底是年歲小,並不能成事罷了。饒是如此,二公子每晚也總愛尋了綺紅嬉戲。
世子比二公子年長了一歲多,也不知行不行!
其實落櫻也不知道男子行不行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的姨母就在廚上當差,沒少偷偷跟她說這些事情。
說,她的出身雖差,可只要她侍候的好,不愁世子不惦記。
還說,最好能懷上孩子,如此,她就算做不了妃子,做妾也行。
落櫻起初是沒那些心思的,可經不住她姨母在一旁勸說。加之年歲已大,忍不住要考慮自己的事情,以她的身份,若是婚配,也就只能配府上的小廝,了不得能配上管事的兒子。可那些人,她都瞧不上,哪裏比得了世子生的白凈。
晚間,落櫻特意換上了一套露了胸口的粉紅衣衫。
這還是二公子賞了綺紅的衣裳樣式,她覺得好看,自個兒一狠心,花了一月的月銀,買了布比對着做了一件。
十六歲正是女兒家大好的年紀,酥胸半露,面罩紅雲,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的。
落櫻替世子鋪好了床,正要伺候世子沐浴,卻聽世子道:“出去,讓順意進來。”
落櫻只覺委屈,垂淚道:“世子,落櫻可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世子責罰。”
藺覺抿着嘴不出聲音,卻在心裏想,阿白是申時出的城,如今也該到家了。
又想,他還想那個養不熟的作甚?
落櫻見他不出聲音,又泣道:“世子,可還是因為傅公子的事情責怪落櫻?世子不是本地人,有所不知,去年傅家發生了一件挺大的事情,城裏的人都說是傅家大郎克父克妹,落櫻便也覺得此人不吉利……”
不吉?哼,藺覺懶得笑世人淺薄,只是憋了她一眼。
一眼便覺得噁心。
這丫頭穿的什麼樣的衣服,懷着什麼樣的心思,他還真是一眼即明,面上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滾出去。”
落櫻簡直不能相信,愣了一下,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
被落櫻這麼一鬧,藺覺又想起來一件藺和乾的荒唐事。
他洗完了澡,把總管秦五福叫了來,詢問府中的事情。
他問的很細,從丫頭的出身,一直問到最近府中發生的事情。
還跟秦五福道:“壽王妃要照顧壽王,難免有一些事情照看不到,傳我的話下去,從今日起,丫頭們不許穿露胸口的衣服,行事更要嚴謹,若有那吃了雄心豹子膽想要爬主子床的野心,一律仗斃!不管是否一屍兩命!”
大晚上的說這麼恐怖的事情!秦五福的心裏一凜,趕緊道:“回世子的話,小的遵命。”
秦五福一走,藺覺就歇下了。
可奇了怪了,屋子裏明明放了冰盆,因為一個人睡,他解了中衣的帶子,衣服松垮垮地掛在身上,一點兒都不熱。
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藺覺心煩意亂,是怎麼都不肯承認心裏還在惦記着她。
——
藺覺心裏惦記的那個誰,騎了馬,趕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戌時,季路言安置好了她娘,回城去了。
兩個人走岔了道,並沒能遇上。
傅白彗心裏明白,季路言現在是烏將軍的人,一言一行都是受人限制的。
傅白彗問林叔他可有話留下來。
林叔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紙,遞了過去。
林叔是個認字的,可那姓季的小子留的字條,他卻是一個字都不認得。
於是,悻悻道:“留了張鬼畫符。”
傅白彗接過來一看,便樂了。
這字她認得,她見過季路言在地上畫過,他還指點過她。
那字條上寫的,是幾個很奇怪的問題——
1、你覺得現在的皇上怎麼樣?
2、聽說最近執政的是皇后,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3、皇上和皇后就剩下一個兒子了,你說壽王被封為太子的幾率有多大?
4、想要斗垮了何家,你得幹啥?
這對於現在的傅白彗來說,太難了。
所以,問題的下頭還有友情提示:不懂去問問壽王世子,下回見面的時候,把答案說給我聽。
傅白彗拿着那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寫出來的字條,在院子當中愣了好久,直到林氏在屋裏道:“是不是阿白回來了?”
她這才將那字條塞進了袖子,理了理早就被風吹亂的袍子,一面回應,一面進屋。
“娘,可是白天睡多了,晚間才睡不着?”
傅白彗才一進屋,就見林氏掙扎着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吩咐丫頭:“你去給公子端一碗蓮子羹。”
丫頭荷香聞言出去,屋裏沒了旁人。
林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青青,咱們把茶山給他們吧!他們……”
“他們怎麼了?”傅白彗的心一凜。
她娘瞪着眼睛,眼裏的驚恐直射進了她的心底,她不想再讓她娘說下去,“娘,你別想那些……”
只聽她娘打斷了她道:“他們問我你是不是青青。”
傅白彗下意識捏緊了拳頭,這時候她彷彿聽不見所有的聲音,腦海里只余了季路言問她的最後一個問題盤旋不去。是啊,想要斗垮了何家,她該幹些什麼事情?
傅白彗好聲好氣地哄睡了林氏,自個兒又在院子中站了許久。
三更很快就過去了,傅白彗忽然就動了,她沒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馬廄。
如今的她家,只養了一匹馬,還是為了她要去書院,專程買來的。
她牽了馬就要出門,林叔趕忙攔了路道:“公子,你這是要去哪兒?”
“進城。”她的聲音彷彿在夜裏飄。
“那不成,夜已經深了,城門不開……”
“無妨,如今的時節天亮的早,等我到了城門前的時候,城門就要開了。”
“那也不成,帶上小德!”
“不了,林叔,你叫小德明日直接去書院就行了。”
還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他勸解無用,巴巴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沒忍住,淚濕衣襟。
他們家小姐命苦,他們家小小姐的命喲……還不知會是什麼樣呢!
傅白彗騎了馬,一路往城門奔去。
夜確實深了,即使是走在官道,莫說是人影了,連個鬼影都看不見,只有月光下的樹影斑駁。
人的膽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就變大了。
想想一年多前,她聽個鬼怪的故事,還得窩在她爹的懷裏呢!
可如今,真要見了鬼怪的話,說不定她能嚇死了它!
此時此刻,她心裏的惡念,可不就跟個鬼怪一樣了。
悔嗎?
不悔!
殺嗎?
殺!殺!殺!
有卯時嗎?
將將才睡的踏實的藺覺,被院中的喧嘩聲吵醒。
他躺在床上癔症了一下,想想自己昨夜為何睡不着,便有一肚子的火氣。
他沒有穿外衫,只攏了攏中衣,拔上了鞋,怒氣沖沖地開了門。
“何事驚擾?”
開門的那一瞬間,他還在想,不曾治過誰死罪,這一回,是誰驚擾了他,一定要往死里打。
可門一打開,他就愣住了。
院子的那頭,傅白彗煢煢而立,不遠處的落櫻對着她指手劃腳。
她一和他對視上,嘴角上揚,道了一句:“我說世子起了,就是起了。”
她的聲音不大,可他瞧的很清,她的嘴唇微動,說的是什麼,其實根本不重要了。
他看見,風吹動了她的衣擺,因此風裏有了熟悉的味道。
心安!
也是奇怪,大清早的,也沒發生什麼事情,一直躁動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靜了。
然後,藺覺便聽見外頭的四更聲音。
他一下子從夢中驚醒,被子沒在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蹬掉在地,他的身邊也並沒有其他人。
外間的春風颳得窗戶嘩啦嘩啦,他伸手把被子從地上拽起來重新蓋好,覺得手腳終於有了點兒暖意,可是兩腿間……怎麼還是濕冷濕冷的?
他伸手一摸……
藺覺今年十三歲了,這是他這一世,第一次夢遺。
藺覺緩了好久,才吁出一口氣,心想,還好,他夢見的是女人。
MD,上一輩子,差點兒被人壓的經歷,依舊是他最不願意揭開的傷疤。
睡在外間的順意聽見了裏頭的聲響,帶着濃重的鼻音問:“公子,才四更就起?”
藺覺已將濕透的褻褲換掉,穿好了中衣,聽見順意的聲音,他沒有思索,一把把褻褲塞進了已經裝點好的箱子裏,這才思了一下道:“今日要去書院,咱們順道去傅嶺一趟。”
順意想說,好好的去什麼傅嶺。
如今藺家的規矩,雖比不上那些貴府王侯,可不該問的不問,像他們去年從於洲搬到這晤陽,他至今都不知道原因。
只知道住的房子比從前大,用的僕人比從前多,就連好好的老爺也成了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