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白彗35

35.白彗35

三輛馬車,裝着傅白彗的全部家當,迎着晨霧,一路北行。

這時已經是五月二十九,馬上就是季夏時節,一天裏頭涼爽的時間,也就是晨起和傍晚后。

傅白彗騎在馬上,跟在馬車的後頭晃晃蕩盪。

她的心也隨着馬兒的顛簸,起起伏伏。

四月初,便打京城來了聖旨,說是皇後娘娘看了她的文章,覺得精妙,特召她入國子監學習。

京城裏發生了什麼,藺覺沒有透露隻言片語,傅白彗也不多問,這是她和藺覺之間的默契。

處理家事,一共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

不是她磨蹭,而是彙集了茶山四五年的問題得一起解決,可不是得費點時間。

這事兒吧,說起來誰也怨不着,只能怪這操蛋的命運。

她爹一死,她二叔聯合何家發難,她和她娘退避三舍,被欺負回了祖宅,這事兒誰也欺瞞不了。

一向負責茶山採收的大總管傅平,也算是本家,別以為本家就不會落井下石、欺軟怕硬。

從她爹沒的那一年起,茶山的進項便減少了一半,傅平給出的說法是天不好影響了茶葉的品相,賣不上高價。

她爹沒的第二年,進項又少了一成,說是天氣比上一年還差。第三年、第四年,天倒是好了,但進項一直與第二年持平。

林叔不止一次和她提起,“說什麼天不好影響品相,這是在搪塞咱們呢!覺得老爺沒了,孤兒寡母的可欺。”

傅白彗卻置之不理,反正即使茶山的進項銳減,也餓不死她和她娘。

她且等着那傅平的胃口越變越大,直接致其於死地。

聖旨一下,她便知已是清算的時機。

她從百鳴書院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茶山上的莊園,查賬。

當然,她可不是自己去的,而是和烏將軍借了一百兵丁。

烏將軍也知道她接了入京的聖旨,自然會給予方便。

有兵不借,可不就成了傻蛋。

她帶着兵進自己的莊子,查自己的賬,誰能攔的了她!

兵丁一入了莊子,那傅平便知大事不好,當時就嚇白了臉,想逃來着,卻被小德一腳踹翻在地,這就是武力值強的好處了。

哼,那傅平還真當她年幼好欺,頭兩年的賬還知道抹平,第三年、第四年的賬本,嘿,都不用仔細查,便是差錯一堆。

她連給傅平喊冤的機會都不曾,直接着人給送到了郡守府,治他一個監守自盜、吞主錢財的罪。

料理完了傅平,還得物色新的大總管。

這一次,她弄了三個總管,一個負責茶山上採摘制茶的事宜,一個負責和茶商打交道,還有一個負責做賬。

負責茶葉採摘製作的是做了幾十年茶葉的老農魏老期,是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老實人。

與茶商打交道的總管,她用了小德的爹,這也算是給小德長長臉。

做賬的總管選了傅嶺唯一的那個認過幾個大字的劉金。

這前前後後,又等到那三人上了手,可不是花了近兩月的時間。

藺覺來信催過好幾回了,催催催,他就知道催。

也不知道行了有多少里,太陽一出來,傅白彗就覺得睏倦的要命。

恰好,行到了一片林子邊,她跳下了馬,同小德道:“等過了午時太陽的毒辣勁,再前行。”

小德撇了嘴道:“公子,這才走了多少,這樣一走一停,明明走一日半就能走到的,咱們得走三日才行。這乾糧,我可是按一日半籌備的。”

傅白彗混不在意,擺了擺手:“到前面的鎮上,再買一些就是了。”

她靠在樹邊小憩,其實是睡不着的,她就是想靜一靜,再靜一靜,想更多的事情。

這一走,果真就走了三天,方到地兒。

京城的繁華,自然不是晤陽能比。

傅白彗一行,辰時到了城門口。

聽說,打大藺建朝起,每一任皇帝繼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固城牆,如今京城的城牆已約有十丈高,巍峨無比。

她抬了頭,眯着眼睛向上看去,只看見立在城門之上,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兵丁。

小德從馬車上跳下來,見他們公子又勒停了馬,催促:“公子,這都到了城門邊了,咱們趕緊進去。”

這是生怕他們公子又一個任性,又叫了停。

傅白彗沒有搭理她,“駕”了一聲,驅着馬兒前行。

將入了城門,她正想讓小德去打聽一下刀豆街在哪裏,忽地就瞧見一個挺面熟的小廝湊上來行禮。

“傅公子,我家世子命小的在城門邊候了兩日,可算把公子等來了!”

那小廝的衣着精細,穿了一身綢緞衣,尤其是往小德跟前兒一站,仰着頭,挺着胸,小德越發地像個鄉巴佬了!

還是小德眼尖,認了出來,“順意!”

傅白彗這才又仔細端詳了他幾眼,五官張開了,可湊在一起看,確實像順意。

得,刀豆街是去不了嘍。

順意引路,直接將傅白彗一行帶到了壽王府。

聽說藺覺一早就去了國子監學習,他不住在那裏,每日的卯時出門,戌時回府。

如今連巳時都不到,還有一大天的光景。

傅白彗道:”這樣,門已經認過了,我現在同小德出門去找房子……”

順意打斷她:“世子早一月前,就讓人將公子的院子收拾了出來。”

住在世子府,她臉可真大。

傅白彗自然不依,順意急了,“公子,你就別為難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了。行或是不行,等世子回來,公子自個兒同世子講。即使是往後不在府中住,今日住上一晚,又有什麼關係呢!公子鞍馬勞倦,叫小的說,不如先歇一歇,用上些湯飯要緊。”

一旁的小德附和,“天氣這麼悶熱,公子可別折騰我們這些下人了。”

三大箱子的書冊和文章,又三大箱子的衣物和雜物,才從馬車上卸下來,還得再裝的話,累倒是小事,熱死了有安葬費嗎?

還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三年不見,順意的嘴巴越發地利索了,如今看來行事也越發地有周章了。再一瞅小德……嗯,也就是拳頭更硬了。

傅白彗沒再執意要走,順意又領着她去了專門為她收拾好的院落。

一路上行走,順意的嘴就沒有停過。

一會兒說,她的院子緊挨着藺覺的,就是一個大門進去,繞過影壁,一個左拐,一個右拐的差距。兩個院子中間,隔了一道繞滿刺紅的柵籬。

當然,藺覺的院子更大就是了。

一會兒又說,她哪裏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西邊的遠志院,那是他們二公子藺和的住處,他們二公子因為殿前失儀,被打了五個板子,還被禁足三月,如今一個月將過去。

傅白彗只聽不語,從順意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推測着如今的藺覺好不好過!

若他一人倒是還行,無非就是隨機應變,只不過,他還有一個拖油瓶,她與藺和僅有一面之緣,可觀其神態,眼神閃爍,便知他是個心性不定的。

拖着個拖油瓶過了三年,藺覺就是不說,她也能想的到其中的艱難和兇險。

不是說她非要和他劃清界限,即使作為門客,也並不一定就非得住在壽王府里。

傅白彗這麼想着,由順意領進了院,她忽一抬頭,愣在原地。

影壁之後的花圃,像鈴鐺一樣的紫色桔梗花,在風中搖曳。

這時候,又聽順意道:“這滿園子的桔梗是我們世子特意讓人種的。種這個東西原想着簡單,哪曾想竟難的要命,頭一年請的花匠只會種牡丹、芍藥,倒是不會伺候這個,全部都種死了,第二年,世子特地請了通曉藥草的師傅,這第三年啊,才開了滿院子的紫花。”

傅白彗是什麼時候進的城門,藺覺已經知曉。

他還想着,若是她今日還不到,便得迎去瞧瞧。

申時三刻,他從國子監出來,一刻都沒有耽擱,匆匆上了馬車。

戌時,入府,哪也沒去,先往他那桔梗院去。

跨過了院門,一早就得到報信的順意迎了上去。

“世子,公子在他自己的院子裏。”

其實藺覺已經左行,繞過了影壁。

月移當空,不遠處廊檐下的梅花燈和月亮一起照亮了整個府邸。

他邊走邊尋,只見不遠處的桔梗叢里,她在風中淺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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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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