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22.第 22 章

回到房間裏,陳燕說:“幸好有你同學的這個叔叔在,我看他本事一定很大,不會找不到我哥的。”

白葭卻不像她這麼樂觀,她一方面擔心陳凜,另一方面也擔心,欠慕承熙的這個人情怎麼還,要是陳凜知道她們是怎麼找到他的,他又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就在她焦慮無比的時候,慕承熙打來電話詢問情況。

“謝謝你啊,慕叔叔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謝什麼,舉手之勞。”

白葭眼圈一紅,滿心酸澀,在有權有勢的慕家人眼裏,這當然只是小事,可是對她和陳凜來說這就是天大的事,就算找到了陳凜,馬麗珠的醫療費依然是個他們都解決不了的大問題。

“白葭,你哭了?你別哭,有什麼困難我都可以幫你。”慕承熙聽到聲音,安慰白葭。

“我不要你幫。”白葭忽然說,聲音瞬間又低下去,“不要你再幫我。”

慕承熙聽到電話里傳來嘟嘟聲,知道她掛了電話,無比鬱悶,想了想,又打電話給叔叔。

“你知道她和那個陳凜是什麼關係嗎?”慕雲飛問侄子。

“知道,是她男朋友。”慕承熙低聲說。

“知道你還摻和進來?你這孩子是讀書讀傻了吧,人家心裏沒有你。”慕雲飛恨鐵不成鋼。

“我只想幫幫她而已,她剛才哭了,說不要我再幫她。”慕承熙心裏委屈,把白葭剛才的話複述給叔叔。

“傻小子,那丫頭可比你聰明,怕還不了你的人情,先發制人讓你以後對這件事提都不能提。”慕雲飛笑了,可憐自己侄子涉世未深,怎麼就遇上這麼個高手,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

慕承熙怔住,訕訕地說:“我本來也沒想讓她還我什麼。”

慕雲飛一陣笑,“呦,你還挺偉大,我這麼跟你說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求回報的愛,如果你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打動她、爭取她,你就不會介意她說你什麼,心裏在乎才會耿耿於懷。”

慕承熙啞口無言。

慕雲飛最後說:“熙兒,你才上高中,別把自己困在這種小事情里,這樣就算你付出感情,也顯得很狹隘,男子漢大丈夫,你的未來還長着呢,振作起來,別給我們慕家人丟臉。”

第二天一大早,白葭早早起床,把陳燕也叫醒了,打電話給慕雲飛。慕雲飛告訴他們,已經和黑皮聯繫過,上午就帶她們去找陳凜。

車上,慕雲飛告訴白葭,“聽說陳凜這次是因為得罪了拳場的老闆,老闆叫他讓拳給對手,他不肯讓,被老闆找人修理了,你們見到他別哭啊,黑皮說打得挺慘的,肋骨都斷了。”

白葭聽到這話忽然一陣反胃,把早上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吐得椅背上都是。陳燕趕忙拿紙巾擦擦。

慕雲飛回頭看看白葭,見她滿臉淚痕,狼狽不堪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心裏嘆息一聲,也難怪承熙那小子栽進去,這丫頭美得過分,長大了肯定是個妖精。

黑皮帶他們去的地方是靠近郊區的一家小旅館,地方非常破舊,樓梯只容一人上下,慕雲飛沒有上樓,黑皮也只把她倆送到房間門口。

白葭敲敲門,沒聽到聲音,看了一眼黑皮。

“在裏面,你告訴他,就說是你來了。”黑皮悄悄說,轉身下樓去了。白葭這才叫了陳凜一聲,果然,裏面的人聽到她聲音很快就來開門。

陳凜鼻青臉腫,頭被紗布圍住,胳膊吊著石膏,腿也一瘸一拐,看到白葭和妹妹陳燕站在門口,驚訝無比,把她倆拉進房間,迅速關上門。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陳凜不相信這兩個丫頭有這樣的本事,能找到這種地方來。他為了躲開拳場那群人,不得已藏身在這裏,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

白葭扶着他坐下,“我一個同學的叔叔是軍官,是他帶我們來的,你放心吧,你的麻煩他們都幫你解決了。”

“是你那個班長的叔叔?”

“嗯,我怕你出事,實在沒辦法,只能找他幫忙。”

白葭看着陳凜全身都是傷,眼淚一串串落下來。

“我沒事,養幾天就好了。”陳凜拉着她坐下,想摟住她,可胳膊實在不方便。陳燕在一旁說:“你看你一身的傷,還說沒事。”

白葭心疼地撫摸着陳凜的臉,“你怎麼那麼傻,□□拳多危險啊,你需要錢跟我說呀,我找我舅舅借,大不了我不考大學了,我把我媽留下的學費都給你。”

“我不能用你的錢,白葭,你不能不上大學。”陳凜很堅決地說。

“陳師母的病怎麼辦呀?你表叔那個人無情無義的,不僅壓榨你,還說你再不回去上班就開除你。”白葭一想到這個,眼淚就止不住。

“我會想辦法,不行就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我媽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就算還她一條命,也要救她,我打聽過了,換腎要二十萬。”

陳燕捂着臉哭起來。

環顧四周,白葭發現房間很小,牆皮和天花板剝落,牆體上霉斑處處可見,木質門窗也都破破爛爛的,估計房費很便宜,不然沒人會到這種地方來住。

“這地方條件太差了,不如你跟我們回江京吧,我去求我舅舅,讓你先到我舅舅家養傷,我的房間給你住,一切等你把傷養好了再說。”

“我不回去,我媽每個月都要透析幾次,我要寄錢回去。”

陳凜早想好了,等傷勢恢復能登台了,他就回去和拳場簽長約,先把二十萬借出來,給馬麗珠換了腎以後,再慢慢還。二十萬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他還年輕,不是還不起。

白葭知道他脾氣,眼見勸不動他,也就不再勸,從包里拿出慕承熙借給她的錢,全都給他,“這是我攢下來的獎學金,還有平常舅媽給我的生活費,你拿着,買點補品把傷養好了,你才能出去掙錢。”

陳凜不願收她的錢,但白葭硬要給,陳凜也只得收下,心痛地抱了抱她,叫她儘快回江京,“你們就快會考了,別耽誤你學習,我的傷不要緊,休養幾天也就好了,陳燕留下來就行。”

白葭嗯了一聲,又和他說了幾句話,才依依不捨離開。

慕雲飛看到她一個人下來,問她:“你朋友呢,還有那個和你一起來的女孩,他們不走嗎?”

“陳燕要留下來照顧他哥哥,我自己回去。”白葭擦乾臉上的淚,心裏已經有了主意,要先回江京。

“別擔心,陳凜的事我都打點好了,以後不會有人找他麻煩。”慕雲飛很想安慰安慰這個滿臉愁容的女孩。

“謝謝你,慕叔叔。”白葭誠摯地說。

慕雲飛把白葭送到車站,幫她把票都買好了,趁她還沒上車,忽然說:“丫頭,放過承熙。”

白葭被他電光火石般的一句話迷惑,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見他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默默垂首。

慕雲飛看着她上車找到座位,才放心離開。

小旅館裏,陳凜問陳燕:“這些錢是不是白葭那個叫慕承熙的同學借給她的?”陳燕開始還想否認,經不起她哥一再追問,只得招供。

“他叔叔一看就是個大官,坐一百多萬的奧迪,還有司機呢,他幾個電話打出去,就幫我們找到你了。”

陳凜看着白葭留下那疊錢,心痛到無法呼吸。

回到江京以後,白葭打電話給遠在美國的母親白雲舒,向她借二十萬。

“媽,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求過你什麼,這回我求你,借給我二十萬,幫陳凜度過這次難關,我以後賺錢還你。”白葭哭着向母親求助。

“又是陳凜,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那個陳凜沒出息,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你就是不聽,我不會借錢給你的,陳家人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白雲舒一向瞧不起陳家人,也看不起陳凜。

白葭哭得更厲害了,“你別忘了,你那時被人打,陳師母和陳凜都幫過你,你做人不要忘恩負義。你不幫我,我就死給你看,大不了我不上學了,你把學費給我,以後我跟你斷絕關係,再也不會向你借一分錢。”

白雲舒沉默了很久,嘆息一聲:“我可以借錢給你,但是有一個條件,你跟陳凜分手。白葭,不要怪我狠心,我是為你好,你繼續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我花錢讓你舅舅安排你進江京最好的中學,不是為了讓你嫁給一個小混混。”

這番話鞭子一樣抽打白葭的心,讓她割捨陳凜,她做不到,他倆的命脈早就系在一起,但要是不答應白雲舒的條件,以白雲舒的脾氣,是不可能同意借錢的。

“你要是同意,就寫保證書給你舅舅,我會跟你舅舅聯繫,讓他給你錢,不要以為我不在國內你就能糊弄我,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慕承熙才是你將來理想的對象,你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不然將來有你哭的時候。”白雲舒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白葭震驚無比,原來母親不僅一直和舅舅家聯繫,還和班主任保持聯繫,不然她不會知道慕承熙的事。

考慮了兩天,白葭寫了和陳凜分手的保證書給白勁松。

白勁松看到外甥女眼睛都哭腫了,心裏也很難受,勸她:“白葭呀,別怪你媽媽,她這次是對的,那個叫陳凜的男孩根本不適合你,長痛不如短痛。”

白葭漠然看着他,“錢能給我了嗎?”白勁松嘆氣,回房間拿了個存摺出來,“錢在存摺里,密碼是你的生日。”

白葭拿着存摺出門而去。

再次找班主任請假,班主任審視地看着白葭,問她請假的理由,白葭只說家裏有事,其餘的話一概不說。班主任見她眼睛紅腫、精神萎靡,不像是假裝,便准了假。

坐車到杭州,白葭找到陳凜住的地方,把錢給他。陳凜詫異地看着她,撕開報紙,裏面是一捆一捆現金。

“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跟我媽借的,我把嫁妝預支了,以後我結婚就沒有嫁妝了。”白葭情緒平靜地告訴陳凜,表情里甚至帶着點調侃。

“你媽會借錢給你?我不信。”陳凜想說,她連給你買衣服買鞋都捨不得,能一下子借二十萬?這不是慕承熙借給你的才怪,但是他稍微一思量,把話咽了下去。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別管錢是怎麼來的,你拿去救陳師母要緊。”

“白葭,你不告訴我錢是怎麼來的,這錢我不要。”陳凜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要是賣身,我更不要!”

“我說了是我媽給我的,你怎麼就不信呢,我媽是我親媽,我又不是她撿的,她怎麼就不能借錢給我。你這個人就是太固執,又……你太固執了。”白葭也站起來,跟他爭鋒相對。

“太固執,又沒本事,你是想這麼說的吧?”陳凜頹然坐下,看着那堆錢,紅得刺眼,血一樣。

白葭不忍心看他受傷的表情,撫摸他腫起來的臉,“是你太不肯聽人勸,自尊心太強了。當初我讓你考大學,你非要出來工作,現在我好不容易借到錢給你,你又不要,你到底想讓我怎麼辦?看到你受苦受傷,我的心很痛。”

“不是我固執,而是我們那個家,我和陳燕都上學的話,我媽一個人撐不住,她看起來又高又壯,其實身體一直不太好,血壓高還有糖尿病,雜貨店生意一直不好,她去縣裏的超市打工,太勞累了才會變成尿毒症。我小時候她雖然經常打我罵我,但全家只有我一個人一年四季天天喝牛奶,她說男孩子一定要補鈣才能長得高長得壯,她和我爸都捨不得喝,連陳燕都沒有,所以我非救她不可。”

陳凜把臉靠在白葭懷裏,淚水從眼角滑落。白葭輕輕摟住他,不忍心跟他說分手的事,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同學打來電話,告訴白葭,班裏讓統計參加會考的學生身份信息,還要提交身份證複印件。

“唉,我很快就回去。”白葭含着眼淚掛斷電話,告訴陳凜,自己急着趕回江京,不能留下陪他。

陳凜沒說話,一定是那邊催了,不然她不會這麼急着回去。

把白葭送到車站,陳凜替她把行李放好了,迷戀地看着她每一個動作,目送車消失在夜幕里,獨自返回。

捂着受傷未愈的肋骨,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抬頭看着天,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淚水還是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

一陣亮光過後,路邊飛馳而過的汽車幾乎把他撞倒,踉蹌倒地,撞痛了身上新傷舊傷,心頭忽生自怨自艾的情緒,還起來幹什麼,不如就這樣倒下去算了。

未來,不是一個窮小子想要就能有。

華燈初上,這個城市的夜景很美,陳凜勉力站了起來,滿眼淚光、疲憊前行,他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什麼,而他對這種失去是那麼無力,但同時,內心深處也有一種解脫,他生命的某一部分註定停留在二十一歲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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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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