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暗鬥

第三十四章 暗鬥

“驗筆不敢當,我且一觀,也好長些見識。”

唐力不再客氣,接過絨布黑袋,一入手微感有異。

鬆開袋口系好的線繩,輕輕剝下黑袋,果然露出兩根筆桿。

兩根筆桿一黑一黃,看粗細竟是成對的。

黑筆桿表面光潔,像是脆硬的晶玉之石,叫人擔心是否一摔便碎。

黃筆桿則是磨砂的,好像是沙陶一類,讓人顧忌會不會一掰就斷。

即使唐力通過半年來,在陳咸安那裏的學習,此時已能辨出不少材料,卻拿不準這兩根筆桿的材質。

不用唐力多言,一份興緻勃勃,已隨他靈氣兒的眸光一同打出,正待取出兩桿筆再觀,卻被一聲冷言制止了。

“別動。”

聲音鎮定而凌厲。

唐力聞到一股香甜,一片詭異靈氣緩緩散來。

配合撒落在地的柔和藍綠光暈,唐力確定,這就是毒靈氣。

那香甜氣息,不過是在毒靈氣刺激下,令人產生的嗅覺誤判。

唐力試着微微抬了下頭,見對方不反對,才繼續抬頭,直到看見前方七步處,那夥計正躲在一架柜子旁,把一捧藍綠捧在手中。

等眼睛稍稍適應那團藍綠光芒,唐力看清,那是一枚毒靈石,被塗了緩效的融石液,正作為一桿箭矢的箭頭,和箭桿一起卧在小型機關弩的箭槽里,瞄着自己。

夥計雙手一前一後,前手托弩,後手握柄,後手食指搭在靈敏的扳機上。他就這樣躲在寬大的柜子旁,那柜子正好擋住店門方向,使路人看不到他。

有外面的嘈雜做掩護,夥計不給唐力多想的機會,盡量小聲道:“你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吧?快在兩桿筆的血契符上滴血,快。”

他說得不錯,唐力很清楚自己的處境,那枚下品毒靈石正塗著緩效融石液,所以才會綻出極其微量的毒靈氣,起碼要一兩天,那枚靈石里的毒靈氣才會散光。

普通人如果呆在這種微量的毒氣場中,要不了半個時辰就會毒發身亡,腐爛成泥,而唐力剛剛入道,如果不綻氣抵抗,最多也就是一個時辰。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靈石本有一層天然的堅硬外殼,而如今這枚毒靈石的外殼已被熔掉大半,只要稍受震蕩,就會使其中的靈氣脫離束縛,同時破壞掉更多的晶體,釋放出更多靈氣,再破壞掉更多晶體……

肉眼看來,就是直接爆掉,一瞬間迸發出三階純度的毒靈氣,唐力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抵擋的。

“快,別磨蹭,我可不想被毒死。”夥計托着小弩的雙手有些微顫,正扣着扳機的食指也不例外,當真危險之極。

只要輕扣扳機,就將觸動機括,到時即便打不住唐力,只要靈石箭頭碰到任何地方,也會引發一場靈氣爆炸。

有過機關假人的測試,唐力對自己修為很是了解,他還沒有能力從這種爆炸中活下來。爆炸的範圍少說十多丈,他也不可能及時跑出。

“快!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才剛入道!還沒破介呢!別逼我!!”夥計盡量壓着嗓門,情緒卻有些失控,以至於聲音聽起來惡狠狠的。

眼看這夥計的白臉已經憋得通紅,汗珠不住滾落,滴在胸前的弩柄上,唐力真怕他手滑或一激動觸發了機關弩……

好吧,唐力只好抽出那根黑色的造化筆,尋找起血契符。

終於,粗大的筆頭上,一個與宇囊底部類似的血紅小符映入眼帘。

不比宇囊上那種血契符的銅錢大小,這黑筆光潔表面上的血契符,只有小拇指甲蓋那麼大,但裏面的符號卻更為複雜。

“同命血契符?!”唐力不由得叫道,再次猶豫。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法,乃生靈通過大道在天地萬物中的表現和反映,得出的對大道的理解。在人族來說,可以是德,可以是理,即道德、道理,也可以是規律。

把道德、道理中的一部分,作為行為底線,便成為了規則,即法理、法規、法則。

而丹修對法的應用更加廣泛,例如如何將真氣根據大道法則,兌現為神通、變化、性命……這些大道法則,統稱道法。

陣和符就是以圖畫形式蘊含道法,使人不必被那玄奧的道法撐破神識就可使用,故而陣、符有相通之處。

通過對造化陣的學習,和對修行者常識的積累,唐力認得出這是同命血契符,即直到擁有者死去,才能夠解契的血契符,不解契則不能為第二人所用。

“小子,你懂得到不少!可惜你還太嫩,你以為我不知道,一個剛入道的弟子怎麼可能會煉器?除非……除非他是陳咸安的徒弟!整個伏龍山,就陳咸安會收新人做學徒!而且,這根狼毫筆……根本就是陳咸安半年前淘去的!快!快滴血立契!否則我不介意死前拖上個墊背!!”

“哈哈哈……呵呵呵……”唐力突然一陣苦笑。

夥計有些想怒,又怕真的觸動了機關,只得調整一番呼吸,才質問:“你發什麼瘋?真想死嗎?!”

“呵呵呵……你說得很對,”唐力止住笑,“我終究是太嫩了,沒想到自從拿出那個狼毫筆,你就開始算計我。”

“知道就好,快立契,否則我們同歸於盡!”

“哈,同歸於盡好過我死了,而你卻逍遙快活。”

“小子,你什麼意思?!”

“誰知道這立契會怎麼樣?搞不好被誰下過毒咒,我一立契就死了,平白為這造化筆解去毒咒,讓你得利。”

“哈哈,你倒不傻,果然是陳咸安的徒弟,”夥計笑過馬上又認真,“你只要立契就等於佔了大便宜,至於為什麼,我很想跟你解釋清楚,但你是不會信的,所以我現在只能告訴你,要麼此刻就死,要麼賭一賭!我數三聲,成不成就在你一念間,而我就當聽天由命吧!”

“三!”

……

“二!”

……

……

夥計眼睛已經眯得快要閉上,稍稍仰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好像內心的掙扎已到極限。

終於,他心意已決!就要開口喊完那個數字!同時扣動扳機

“等等!”唐力搶在對方崩潰之前說道,“我如你所願!”

左右都是一死,唐力可不在乎死後是被人利用,還是與人同歸於盡,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賭一把。

唐力咬破食指,擠下一滴鮮紅,不待看清那黑筆上的同命血契符,如何“喝血”,唐力又抽出那根黃色造化筆,找到另一個同命血契符,再次滴血。

唰——唰——

兩根造化筆同血契符一起,分別亮起黑、黃光芒。

那夥計終於輕鬆一笑,摸出一個小瓶子,小心地灑出晶亮粉末,敷在那枚毒靈玉箭頭上。

很快,晶亮粉末吸收了毒靈氣,又凝結出雪花狀的小晶片,不斷生長堆疊,將箭頭和機關弩前端整個包了起來。

這時,夥計才小心卸去弩弦。

嘩——

乒乒乓乓,兩支造化筆掉在地上,唐力憑藉入道后的體質極限,一下撲上,揪住那夥計的衣襟,把他死死按在牆上。

夥計卻不驚慌,笑吟吟,雙手拿住唐力的兩個手腕,硬生生向外掰開。

他居然力氣很大!遠大過凡人!跟入道的力氣一樣!

“別慌,”夥計還是笑吟吟,“難道你不知道丹市的規矩?要是誰敢對店家和夥計動法,那可是死罪。”

“可前提是,店家與夥計沒有先動手。”來時路上,朱良語講過一些丹市的事情,唐力自然清楚。

“是啊,我是用了靈俠的靈矢弩,可有誰證明是我先動手的?為什麼就不能是你,為了得到剛柔、善惡一對神筆而挾持本店主,本店主怕死,只好告訴你放神筆的位置,而本店主又趁着你慌張立契,拿出靈矢弩……”

“夠了!”唐力喝住他,“你剛才自稱什麼?……店主?”

“呵呵,是啊,帶我如親生兒子的老闆去了,而老闆遺囑中的接班人正是我!可丹市那些人卻對這家店垂涎三尺,處處為難!說什麼過戶需要時間?!這都半年了!分明是要拖垮我!!”

那人又開始暴怒。

唐力沒覺得身體有何異狀,又看向身後那對造化筆,它們光芒已經隱去,靜靜地躺在那裏,剛才一番摔落,沒有造成任何損壞。

“你是靈俠?”唐力道出驚詫。

那人投來鄙夷的目光,推開唐力,趕忙繞過柜子,走出去把店門關好,才疲憊地坐到椅子裏,那把他剛才為唐力準備的椅子。

唐力心中驚嘆:這人心機如此縝密,適才他就能以“神筆不可見光”為借口,先把店門關好,但他為了不讓自己起一點點疑心,竟直到現在才去關門。

剛才也正是由於唐力身心放鬆地去觀筆,還以為自己“淘”出什麼動靜了,才給對方抓住機會,偷偷托弩在手。

那人坐下喘了會兒氣,才把心中的鄙夷說出來:“你搞清楚,這是伏龍山的丹市,根本沒有商鋪經營體修的東西,更不可能允許一個靈俠來做夥計或店主,這靈矢弩不過是店家外出進貨時防身的,每家店鋪都有幾把,還有靈彈槍、靈氣匕呢,否則一下山,還不是像螻蟻樣,被你們這些丹修隨意碾死?雖然有了這些依然遠不及丹修,但多少有些底氣,就好像你們上山時,也都帶着傢伙式兒吧?一個道理。你真是嫩得可以!”

“呵,你說得不錯,”唐力彎腰把那對造化筆撿起來,“我是嫩得可以,比如這對神筆?我就從沒聽說過,什麼剛柔?什麼善惡的。”

“你當然不懂,就連我也不太懂,只聽老闆生前提起過,說是什麼祖傳之寶,專煉絕品,讓我絕對不要對別人說,我問他‘既然不想讓別人知道,為何還要告訴我’,他說‘你不是別人,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孩兒,在修行界的孩兒’,聽聽!聽聽!!我一個三年破介不成,被廢去修為!破去氣海!永不能修鍊的廢物!他居然當我‘孩兒’……現在他把自己經營一生的店鋪留給我,那幫人渣居然想奪走?!沒門!!我誓死要留住,我那老闆父親的店鋪!!”

吼完,那人歇上好一陣,等氣息平穩下來,才樂呵呵道:“可是,上天卻給了我如此好的機會,偏偏你就摸到了我的店裏,要是讓人知道你跟神筆立同命血契,還不知有多少人想殺你奪筆!而你現在殺了我,也必然遭到排查,依然逃脫不了厄運!哈哈哈哈!”

這世界有明爭,有暗鬥。

唐力發現,自己此時就陷進某種見不得人的暗鬥之中,而且還被較弱的那一方陷害,拿住把柄,不得不一起應敵。

“說吧,你想怎麼樣?”唐力臉上的冷靜,只是代表他面對現實。

那人瞬間拿出恭敬,起身,弓腰,抱拳,唯唯諾諾道:“小的賤名李多善,還未請教道長高姓。”

又是個姓李的,還遠比李道成難對付。

唐力有那麼一下子,懷念起礦鎮上的生活,相比眼下,那反倒算得上逍遙。

但一下子就是一下子,僅僅一下子,唐力更加堅定,自己不可能,也不願回到從前,修行的路才剛剛開始!

“在下唐力,能與店主相識,實屬三生有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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