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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再怎麼不願面對一件事情,它總有會到來的一天。

《枕邊書》停刊的那日,東川市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依然是寒冷的空氣、燦爛的陽光與行人如織的街道。

唐悠一早就到趕到了編輯部,幫不少同事辦理離職手續、跑完停刊流程,加之晚上要臨別聚餐,完全折騰下來,整日時間都浪費掉了。

酒足飯飽之後,她揮別了妹子們,回到出版集團的樓上,對着已經無比熟悉卻又變得無比陌生的辦公室發起了呆。

雖然剛剛大家說了很多暖心的話,約定以後要常見面、常聊天,但事實上,在如今這個迅速變化年代,每次分道揚鑣都可能成為永恆。

唐悠望着空空蕩蕩的辦公室,緩緩落座,然後拿出她當主編這幾個月來所出的刊物,在那裏靜靜地翻過。

排排辦公桌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特別是柳南的位置,簡直纖塵不染,顯示出了這個姑娘想要離去的迫不及待。

越是在這種時候,唐悠便越忍不住想起第一次來到編輯部的心情。

她從來不比任何人聰明:高中復讀浪費時光、大學畢業磕磕絆絆,最後找工作也是幾經波折,所以對於能來到自己從中學時就閱讀的雜誌當編輯,怎麼可能不充滿着激動和感激?

不否認世界上有很多職員並不在乎這周五晚九的生活,但唐悠偏是特例。

無論是許奈掌舵的時候,還是後來她接崗上任,對這個小小的編輯部,都已經付出了十足的努力。

但結果呢?

什麼都沒能改變。

同事的嘆息也好,讀者的挽留也好,隨着一天一天時間能回去,總會煙消雲散的。

唐悠瞬時間非常沮喪,因為曾經的歷歷在目而紅了眼圈。

這種時候,不承認也不行了:平凡的人的確很難在現實中創造奇迹,她不是聰明到得天獨厚的戴川,不是美麗大方、拿的起放的下的柳南,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精益求精,卻還是免不了被拋棄的命運。

唐悠十分想控制住越來越崩潰的情緒,卻怎麼樣也無法阻止眼淚的流出。

大哭一次也好,畢竟要說再見了,就當對在這裏經歷那些歲月的不舍吧?

她捂着臉,哭着哭着又忍不住苦笑起來,嘴巴里全是眼淚咸澀的味道,簡直狼狽到不行。

——

最近戴川對待寫作的態度變得很認真,只要有時間就坐在屋子裏趕稿子,遊戲也不像之前玩的那麼凶了,所以唐悠晚上回家時,並沒有太擔心他會發現自己異狀。

誰知道低頭打開客廳的燈,在沙發躺着的小非酋竟然一躍而起,摸摸頭說:“你回來了?”

唐悠毫無防備,愣了下才點點頭。

戴川仔細打量她的臉,發現她紅紅的眼圈和鼻尖,瞬間嘆息:“嗨呀,我就知道今天辭職,你肯定會哭的,早知道就去編輯部找你了,又覺得這種時候,也許你一個人經歷一次會更有意義,畢竟在那工作了那麼多年,一直都對這個雜誌掏心掏肺的。”

唐悠笑了下,側頭道:“沒有哭啦,只是忍不住埋怨自己沒有用,救不了《枕邊書》。”

“怎麼沒有用?沒有用的人會被同事那麼喜歡嗎?如果你沒有用,身邊的編輯們三個月之前就跑光了!”戴川輕輕地撫平她微亂的頭髮,又摸摸她冰涼的臉蛋:“好了,去沖個熱水澡,然後重新出發,你想休息也好、陪媽媽也好、換個更喜歡的工作也好,我都無條件的支持你。”

“不用擔心我的。”唐悠嘆息:“可能我就是心事有點重。”

“你就是太認真了!”戴川笑:“不過我喜歡你的認真,對事情認真的人,對感情也會認真的。”唐悠去房間換衣服的功夫,忍不住回頭拍了他一下:“你怎麼每天都這麼多台詞呀?稿子寫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出版社的編輯不催我,你倒催上我了。”戴川委屈。

唐悠朝他彎起嘴角:“你看在我今天這麼難過的份上,讓我提前欣賞一下怎麼樣?”

戴川摸摸頭:“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覺得有點尷尬。”

唐悠覺得有趣:“你寫了那麼多書,被那麼多人看過,有什麼尷尬的?”

“我也不知道,很少有身邊認識的人會讀我的書,那天聽我媽說她讀了,我都快瘋啦。”戴川轉而放棄:“不過想看就看吧。”

“既然這麼不情願啊,那我還是等着到書店買好了。”唐悠把大衣掛進柜子裏:“因為你對每個現實的人都有保留,對我是一副樣子,對父母是另一副樣子,面對同學朋友又是其他的模樣,而寫書卻要把全部的自己都放進去,當然感覺不同。”

戴川恍然大悟:“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對你可沒有什麼保留。”

唐悠瞥他:“以為我會相信嗎?這輩子走的套路全是你的。”

其實這個道理她細細想了很久,才不再去在意戴川曾經隱瞞過自己,而回家路上那又糟又失落的心情,也已經淡去許多。

唐悠這輩子遇到的坎,實在太多。

失去工作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她的眼淚並不是害怕未來,是從因為捨不得罷了。

不過既然這努力過《枕邊書》依然停刊,說明命運使然。

至少身邊還有戴川的陪伴,命運早已比從前幸福許多。

——

沒有誰是鋼造鐵打的,這段日子又要忙碌新刊物,又要陪母親看病,唐悠已經耗費掉了所有的心血,的確應該好好休息了,所以失業的第二天,她便破天荒的睡到了自然醒,再從無盡的夢鄉中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已經中午時分。

唐悠迷糊了會兒,終於疲憊地坐了起來,滿腦子茫然懵逼。

直到聽見客廳里響起隱約的叮噹聲,才有力氣披上羊毛衫下床去看。

原來是戴川在飯桌前準備午餐。

打開門后的香氣撲鼻,瞬間讓唐悠感覺飢腸轆轆,她不好意思的說:“睡過了?你不用特意留在家裏照顧我的。”

戴川抬頭笑:“我也沒有工作,是個自由職業者啊,以後咱倆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了。”

不知道已經成為男女朋友,卻分成兩個房間住是不是有點奇怪?

戀愛經驗為零的唐悠不懂也沒準備好進一步,她只是呆望了桌上的牛肉湯片刻,然後靠近正在發筷子的戴川,忽然從後面輕輕的擁抱住了他。

平日裏總是故作成熟的小非酋瞬時僵住,然後耳朵紅紅的問:“怎麼啦?”

唐悠說:“謝謝你。”

戴川失笑:“你這一日三謝的都快把我都謝懵了,怎麼什麼事兒都謝我?”

唐悠閉上眼睛:“是什麼事都需要你,我最近總是一樁倒霉事接一樁倒霉事的,因為有你在身邊,才變得沒有那麼難熬,如果現在只剩我一個人,媽媽還躺在醫院裏,又丟了工作,肯定難受到崩潰。”

戴川扶着她的手轉過身,親了下她的額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實話實說那本雜誌你不做也罷,以你的能力到外面肯定能找到更好的職位,就算你喜歡《枕邊書》,但也不代表不會喜歡以後要做的東西。

唐悠點點頭。

戴川說:“這回你也有空了,有件事我必須得求你。”

唐悠不明白:“什麼事?”

“你不是答應過我,陪我回家看爸媽嗎?今天可不可以?”戴川問。

見父母多少很嚴肅,唐悠緊張:“那……我什麼都沒準備啊。”

戴川不在意:“我爸媽又不是美國總統和總統夫人,有什麼要準備的?你去洗個臉換身衣服,然後咱倆出去買點水果,就萬事大吉了,而且你認識我媽,有什麼好擔心的?”

剛剛建立戀愛關係沒幾天,就要跟彼此家庭扯上關係,唐悠總覺得有什麼順序亂掉了,被他攪和得有點懵,只好點頭答應:“聽你的吧……”

畢竟小非酋已經照顧沈霞那麼久,如今不過要求自己去一起吃頓飯,倘若猶猶豫豫,就實在是太過分。

戴川瞬間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按了下她的腦袋說:“別發獃,洗臉吃飯,我覺得我的手藝可以讓廚師成為第二職業了。”

世界上偏就有這種人,寫書寫的好、難得學做飯,沒多久便也像模像樣,是不是腦袋聰明就什麼好事都佔盡了?

唐悠搖了搖頭,迷迷糊糊地朝洗手間走去,一臉的無奈和開心。

——

已經很長時間沒怎麼跟兒子交流過的老戴,忽然瞧見咋咋呼呼的戴川帶了個大姑娘回家,竟然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平時扯着嗓子喊的勁兒也沒了,從沙發上站起來打招呼:“你好你好,怎麼稱呼?”

戴川被父親的第一反應逗得哈哈大笑:“你那是什麼口氣,好像我帶的是個辦案民警。”

老戴煩躁:“一邊兒去,別讓我看見你!”

唐悠乾笑着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紹:“我叫唐悠,悠然見南山的悠。”

戴川那個在旁邊插嘴:“爸,你也可以喊她的昵稱。”

唐悠發愣,疑惑自己哪有昵稱。

戴川隨機恬不知恥地說:“當然是叫兒媳婦啊,你們都瞪我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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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皇與非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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