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季家舅舅
陳府家主陳適的書房在前院東廂房,坐落在一片花園的後面,花園間隔了正院的會客廳和書房。從會客廳到書房卻需經過圍繞着整個花園的小道,使得會客廳與書房雖近在咫尺,但卻不會輕易能看到。
花園的正中種着一小片翠竹,書房的門正對着這一簇被打理的很好的翠竹。家主陳適是個寧可食無肉,也不可居無竹的讀書人,因此他升遷為此地縣令,置辦了此處住宅時,特意在書房前中了這一簇翠竹,還讓人專門打理。
從內院到陳適的書房自然無需經過前院會客廳的小道,書房花園邊角地有一道垂花門,直通想後院的正院勤織院,是陳適從書房去後院的捷徑。平日裏陳適不在時便會鎖起,他回來時才會打開,還有專門的小廝在這裏守着。
李雲想便是從這道門進的書房小花園,這個小花園不僅種着一簇簇花叢和那一小簇翠竹,還間隙種着幾顆綠樹,夏日時一整片的林蔭,顯得書房這邊特別的清爽涼快。當然現在是冬日,樹上的葉子都已經掉落的差不多了,所以也就少了些風景,看着竟有些蕭索。
李雲想被小廝領進書房的時候,陳適正坐在書案後方,手裏拿着一本書在翻看。
李雲想上前恭敬的行禮,“見過父親!”
陳適見到李雲想時,便放下了手中的書,等雲想行過禮便含笑點點,“回來了,聽說你去了你養父家裏。”
陳適是陳府的家主,家裏發生的事請他多半都是心裏有數的,因此他知道李雲想去李家的事並不奇怪。
雲想點點頭,“是,兒聽聞李家妹妹生了重病,李家姆媽也跟着病倒了,家裏亂成了一團,實在放心不下,便稟過母親之後去了李家探望。”
陳適面露滿意的微笑,“不錯,你養父一家待你恩重如山,你能在此時不忘前恩,時時記掛他們,可見你確實比以前懂事了些。你養母和妹妹的病情可有好轉?”
“兒去時,李家姆媽已經醒來,雖然身子還弱,但李太醫說了已經沒有大礙,至於妹妹也退樂燒從昏睡中醒來,只是……”雖然父親未見得關心李家那邊人的身體,但想到自己等會兒要說的話,李雲想還是打算把雲裳的病情說出來。
“只是什麼……”陳適問道。
“只是不知為何,妹妹醒來以後似乎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請了李太醫去看,說是妹妹或許是因為撞到了腦袋,所以才會失憶,或許以後可能不不會記起從前。”
“是嗎?”陳適挑眉,“李太醫可說了如何用藥診治?”
“李太醫只是開了張安神定魂的藥方,卻也沒有說一定能治好。”李雲想搖搖頭,“不過他倒是說了這失憶並不影響妹妹的以後的生活,妹妹年紀還小,便是記不起從前應當也不打緊。”
陳適對李太醫的話也是認同的,“既然李太醫如此說,那你李家妹妹這失憶之症應當確實不打緊,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李雲想低頭應了聲“是!”我可從沒有擔心過,只希望您聽了我等會要說的話以後,自己不擔心就可以了。
說完了李家的事情,陳適頓了一下,才開口道,“想兒,你可還記得為父曾與你提過,你母親的娘家季家有一位舅舅,任廣州府轄下的福安縣縣令。”
李雲想一愣,不知道陳家爹爹為何突然提起季氏的娘家人,但他說的這位舅舅她倒是有些印象,但並不是陳適以前與她說起過的原因,那時她剛來陳家,正是戰戰兢兢的時候,陳適對她薦紹家裏人和所有親戚時,她其實並沒有聽多少明白,那一番話聽到最後,她只明白一點,就是陳家的親戚可真多,不愧是大家士族。
但這位曾任福安縣縣令的舅舅卻是她回到京中之後才真正見到的,這位才華洋溢在朝中當任樞密副使的舅舅也曾經是她在京中的靠山之一。
“是季家二舅舅嗎?”李雲想問道。
陳適沒想到自己不過曾說起過一遍,女兒便記住了,不過也只當是女兒記性好而已,並沒有太過驚訝,“不錯,是你二舅舅,季沆,季博文。”
李雲想點點頭,“記得,爹爹說過二舅舅已經做了福安縣縣令多年了。”
陳適眼神一暗道,“不錯,你二舅舅確實任福安縣縣令多年了。”說來自己這二舅子當時也是受他的拖累,才會被編至那南蠻之地,若不是……
不過當初他們得罪的那人已經一貶再貶,再也不是他們的阻礙了,如今新皇登基,他們這些當時太子東宮府轄下的人自然可以再次一飛衝天。
陳適按下自己心中的紛飛的思緒,微微一笑,“想兒確實好記性,你記得你二舅舅就好,你舅舅這一次任期滿后,已經被升調回京,他來信說,此番回京經過福州來會停留幾日來看看你這個從未見過的外甥女。若不出意外的話,三日後就能到康寧縣了。”
李雲想卻是一驚,季家二舅舅要來康寧縣看自己,她明明記得她是回了京城以後才第一次見到的這位舅舅的。這可是夢境裏從未發過的事,莫非這夢境也不是都是準確的嗎?
李雲想不由又緊了緊自己懷中抱着的小包袱,即便夢境中發生的事情並不是都準確,但有這包袱中的布帛為證,雲裳與她互換身份的事卻是真的,她決不能在這個時候有絲毫僥倖的心裏。
陳適從開始便看見李雲想一直抱着的這個小包袱了,但他以為只是女兒從李家帶回來的手信,因此並沒有太好奇。
“怎麼了,不高興你舅舅來看你嗎?”陳適這時見女兒聽了親舅舅會來看她時,卻似乎並沒有很開心,抱着那小包袱的手竟還用力的泛白了,便生出了些好奇心,“你手上抱得是什麼,看你怎麼有些緊張?”
李雲想猛的抬起一直低垂着的頭看着陳適,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上前幾步把小包袱放在了書案之上,並打開露出了裏面的包裹布和放在包裹布上面的白色布帛。
“父親,兒並不是不高興二舅舅來兒,只是今日兒有一事要稟報父親,今日以後的事,還是請父親看過這包袱里的東西以後再說吧!”李雲想如破釜沉舟般說道。
被女兒的神情所驚,陳適不由的坐直了身體,看着書案上小包袱裏面的東西,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李雲想垂頭回道,“父親可以看看這布帛,上面所繡的文字便是兒今日想要稟報之事。”
陳適伸手拿起布帛展開,只看到上面用紅色的絲線綉出了一個人的生辰八字,和一句此女腳心有一顆硃砂紅痣,可為陳府日後認親依據。
他一時不明白這上面所述有何意義,但仔細一看便想起這不正是女兒的生辰八字嗎?那這後面一句是什麼意思?莫非這是女兒的生辰八字和身體胎記嗎?又仔細一看,不由的心裏一滯。
這綉工看着好熟悉啊!他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看着頗為陳舊的小香囊一看,上面繡的陳字正與這布帛上的一般無二。
他激動的看向女兒,抖着聲音問道,“這,這是你母親的遺物嗎?可是你從李家所得?”他當日在李家尋來是,曾經仔細問過季氏可有什麼遺物留下,可惜卻一無所得。沒想到……
李雲想點點頭,“是,父親,這的確是母親親手所綉,這上面繡的正是母親當日所生女兒的生辰八字和胎記位置。”
陳適只覺眼睛一酸,淚水便已經落下。他與季氏成親以後,有着從小青梅竹馬的經歷,一直恩愛異常。妻子嫁進陳家第一年便身了他的長子,一家人便越加的感情深厚。
對妻子,他更是百般繾綣情深,不就在長子兩歲之時,妻子便又再次懷上了第二胎。
就在那時妻子娘家傳來消息說是岳母生了重病,妻子放心不下,硬是撐着才懷了三個月的身子千里迢迢的回了季家看望岳母。可沒想到這一去卻讓他們這對恩愛夫妻從此天人永隔。
他至今還記得,才剛收到驛站送來的信說妻子不日就能到京城與自己團聚,可誰知不過幾日,便有那好不容易死裏逃生逃回來的護衛說妻子在回京的半路上遇到山匪,歲被人所救,但卻不知去向了。
可就在他帶人匆匆趕到當地,聯合州府的官兵抓住了那群山匪時,才得知原來妻子還是被他們抓住了,還在剛被他們抓住當日為保名節已經自盡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