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珍珠

9.009珍珠

容華郡主乃是宗敏長公主的女兒,先帝子嗣甚微,作為先帝唯一的女兒,宗敏長公主自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十七歲下嫁當時在泰安城中頗有才名的汾陽侯嫡次子趙恆之,出嫁當日泰安城中十里紅妝,被傳為一時佳話。她的女兒自出生就被封為郡主,平夏帝親自提筆賜了封號,這等尊榮在皇室一時間也是出盡了風頭。

安府雖然在泰安城生根多年,可是甚少與皇親攀上什麼關係,這位郡主也不過是偶有交集,這麼忽然就來了,安夫人頗感意外,連忙命人將容華郡主帶到前廳,換了身衣裳,重新梳了頭髮上了妝容,這才帶着唐綾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前廳里早已經環繞着好幾個丫鬟在旁伺候了,擺設精緻古樸的屋子裏那名穿着嫩黃色春裝的少女格外亮眼,並不是因為她容貌過人、也並不是因為她衣裳的顏色或是頭上戴着的珍寶髮飾,而是她舉手投足間所表現出來的皇家風度,那樣的風度尋常人難以比擬。

少女見了安夫人,連忙站了起身屈膝見禮,安夫人怎麼敢受郡主的禮,微微側身避過回禮,又拉過唐綾介紹寒暄了一番,這才落座。

“……自從去年在賞菊宴上認識了夫人就一直非常仰慕夫人的風姿,這次貿然拜訪也實在是難抑心中之情……”

容華郡主的聲音清清脆脆的,宛如出谷黃鶯般好聽,唐綾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容華郡主年紀大約十二、三的模樣,身材嬌小,圓潤的小臉尚且帶着幾分稚嫩的模樣,彎彎如新月的眉下一雙星辰般的眼睛,看起來漂亮可愛得不得了,尤其是小髻上戴着的一對粉寶石蝴蝶髮飾,在她動作下揮動着翅膀,看起來更是春意盎然。

“郡主說笑了。”安夫人溫和地笑笑。

“皚皚曾聽母親說過,當年夫人的丹青可是泰安城一絕,一幅丹青千金難求,後來夫人出嫁后就很少作畫了,母親為此感到非常可惜呢。”

容華郡主說得真誠,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安夫人回想起未嫁時候的日子也不禁帶了幾分對舊日的緬懷。

安夫人本就出生江南書香世家,幼年隨着父母到了泰安城,在祖母生辰之日送上一幅丹青圖后不知怎麼的就在圈中起了名氣,到了後來竟有人慕名前來,只為一睹其丹青風采。恰逢她適婚年齡,父親在眾多前來求親的公子中了當年毫無背景、還只是翰林院庶吉士的安大人,婚後兩人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倒是很少拿起畫筆了。

“那些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如今若是讓我再繪丹青,只怕眼睛都不好使了。”

“皚皚只覺夫人風采依舊不減當年。”

容華郡主頓了頓,忽然有些拘謹有些害羞的抓住裙子,她看了看安夫人的眼睛,見她依舊溫柔,雪白的小臉忽然緋紅了一片,“其實這次拜訪除了想要表達對夫人仰慕之情,還有另外一件事想、想問問夫人的。”

終於要進正題了。

唐綾心裏舒了一口氣。

看着容華郡主羞澀的模樣,安夫人心裏大約有了底,含笑道:“郡主請說。”

容華郡主的臉紅得要滴血,雙手捂住臉頰,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才鼓起勇氣。

“我、我想請問夫人,近日裴海可有來過?”

唐綾詫異地看了容華郡主一眼,很快地垂下眼睛。

雖說夏朝民風開放,可是這郡主追人追到安府里來,或許也是有些過了吧?

相較於唐綾的驚訝,安夫人是心裏有底的。身為皇族中如今備受寵愛的郡主,容華郡主的一舉一動皆受人矚目,她鍾情於鎮遠侯三子裴海這事情也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安夫人早有耳聞這位郡主性子率真,可她只是大約猜到了會詢問裴三公子的事情,卻沒想過竟然會這般直接地打聽裴海的去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容華郡主感覺到了屋中氣氛的尷尬,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無措,她如何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已經超過了一名閨秀該守的規矩,可是自從她喜歡上裴海之後很多事情已經顧不上規矩了。

“我、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他說,可是……迫不得已才、才尋到夫人這裏來的……我到過很多地方都尋不到他,又知道他跟安大人頗有交情,所以……”

她說得含糊,可就着簡單的幾句話就連不明內情的唐綾都大約猜到了,更何況是安夫人?安夫人面不改色,彷彿聽見的只是一件非常尋常的事情一般,笑道:“自打去年秋天後,裴三公子就不曾拜訪過了。”

“真的嗎?他連這也不來了?”

看着安夫人肯定地點頭,容華郡主原本還帶着緋紅顏色的小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心神恍惚地跟安夫人客氣了幾句便匆匆地告辭。

目送着容華郡主離開,安夫人深深地舒了一口氣,扶着唐綾的手回屋,一邊給她解釋容華郡主的身世背景。

“容華郡主是個天真善良的,可惜生在了公主府,日後婚假只怕身不由己,裴三公子並非世子也無官身,按照長公主的性子決計不會讓郡主嫁入鎮遠侯府的。”想到裴海,安夫人不禁輕笑,“小時候跟小皮猴似的,總是要與承兒比試,承兒比他年長讓着他他反倒還生氣了,不料兩人不打不相識,竟成了朋友。”

“可是,那裴三公子分明是避着郡主的。”若是兩情相悅,郡主怎麼會不顧顏面趕到安府來尋人?身邊還一個伺候的人都不帶,明明就是瞞着人偷跑出來的。她不能理解容華郡主對裴三公子的感情,泰安城裏的彎彎道道她也不想懂,可是在她的內心裏對容華郡主她竟是有幾分佩服的,明知道不可以喜歡、也不可以在一起的人,她卻不顧一切的去喜歡,這何嘗不是一種勇氣?

“雖說裴三公子是性子不羈了些,可也不是個傻的,不論他究竟是不是喜歡容華郡主他都必定會避開她。”安夫人見唐綾冷冷淡淡的樣子,似乎對這些事情興緻缺缺,微笑着拍了拍她的頭,“我知道你無心聽這些,可是在泰安城中生活有些事情你必須要知道,往後你出嫁了也就少走些彎路。”

說到出嫁,唐綾的臉色有瞬間白了一白,她很快地低頭掩飾了下去,抿唇不語。好在安夫人早已習慣了她的沉默,並沒有放在心上。

將安夫人送回屋后,唐綾換了衣裳正準備去練功,才剛邁出了步子就被若蘭攔了下來。她氣鼓鼓着一張臉,有些不情願又有些糾結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從袖子裏拿出一樣什麼東西塞到了她手裏,唐綾疑惑地張開手看,竟是一條紅綢髮帶。

上好的江南綢緞觸手微涼,艷麗的紅色中雜揉了暗色的雲紋,兩端流蘇上各墜了一顆成色並不是特別好的小珍珠,雖說質料並不相稱,可看起來簡約大方。她伸手去摸那兩顆小珍珠,一些情緒蜂擁而上。

這兩顆珍珠對唐綾來說意義非凡,那年奶奶去世前將這兩顆珍珠交給她,並告訴她這是給她準備的嫁妝,那時候她還沒來得及細看這兩顆珠子一系列巨大的變故就已發生,讓她措手不及。到了後來不管她生活有多艱難,甚至跌入谷底,她依舊不肯典當了這兩顆珠子,這是奶奶最後留給她的東西,她倔強地想要留在身邊,就像是奶奶仍舊陪伴着她一樣。

再後來,縱使她來到了安府,開始過上安穩平靜的生活,但是偶有時候她還是會將珠子拿出來看看。無論是好的壞的,那些都是她的過去,都是她。

若蘭是看過這兩顆珠子的,也聽她說過這兩顆珠子的故事,前些日子向她要了去,唐綾以為是要做成簪子的,也沒想太多就將珠子給了她,沒想到若蘭竟然花了心思,將珠子做在了髮帶上。

“你也別謝我,我只是不想你老穿着一身灰濛濛的惹夫人不開心。”若蘭噘着嘴,一把搶過髮帶拉着唐綾的袖子回到妝枱前按着她肩膀把她壓坐下,動作麻利地將她原本束髮的髮帶解了,換上新做的髮帶。

唐綾一身的鳩羽色武裝與紅色髮帶竟出奇地相稱,尤其是在她一頭黝黑的青絲中若隱若現的,給她添了幾分女性的柔美氣質。

若蘭心裏還是不贊成唐綾習武的,可是連安夫人都答應了,她又能多說什麼?想到這裏她心裏又莫名的生起氣來,跺了跺腳轉身就想走。

“若蘭,謝謝你。”

唐綾依舊維持着剛才端坐的動作,看似沉穩地安坐,內心卻已有暖流溫熱地燙在胸口。

若蘭哼了一聲,唇角不自覺地掀起,“知道了,趕緊練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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繚綾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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