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第8章獨特治療方式

維尼已經是第四遍照鏡子了。

假如有人猜測，他這是為了老闆娘奎妮安排的那場‘見面’做準備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這其實是他的正常狀態。

“別歧視男性呀。”

他曾笑眯了眼睛對格溫說：“世界上，可不是只有女人才有愛美的權利。”

所以，別人的早上是，刷牙洗臉換衣服照鏡子吃早飯出門；

他的早上是，從床上爬起來照鏡子，刷牙洗臉途中繼續照鏡子，脫掉睡衣先照個鏡子，然後套上褲子再照一下鏡子，轉而穿上衣外套還要前後左右的照一遍鏡子，出門前…照個鏡子再走……

幾乎可以說，沒什麼男生，像他這樣對外表如此的在意了。

幾年前，在他剛來斯黛西家寄養，善良的格溫還不怎麼了解他，看到他這樣臭美的表現，誤將gay和性別認知障礙歸為了一類。

然後，這個傻姑娘勇敢地試着去接受這個‘妹妹’，例如，大方的一起分享化妝品，或者裙子（？？）……

維尼快被她逗死了！

“拜託，我沒把自己當女人。”

他耐心地解釋說：“性別認知障礙也許會導致同性戀，但同性戀並不都是性別認知障礙。我對自己是男人這件事有清晰地認知，只是比起異性，我更喜歡同性而已。裙子就算了，化妝偶爾可以用來玩，但日常就不用了。等等，潤唇膏給我留一管吧，謝謝！對，不要藍色的，粉色的那支給我怎麼樣？”

生活環境一直很單純的好學生格溫，被他弄得當場懵逼。

她半信半疑，外加迷茫無措。

儘管她後來發揮了學霸的主觀能動性，下狠心去圖書館，抱着相關超厚的書籍，認真研究了一遍關於同性的所有知識點后，終於徹底搞明白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因為腦子裏根深蒂固的異性戀觀念，她僅僅勉強接受一些‘上帝錯把女孩的靈魂裝入了男人的身體中’這樣類似的‘悲情’說法。

直到她遇到維尼這種‘我是男人，但我也愛男人’的坦蕩宣言，才對此有了正式的理解。

所以，時至今日，格溫還記得當時那種有些震撼的感覺。

而之後的相處中，維尼也確實不像女孩子，除了身材容貌看起來稍有纖弱，為人細心體貼，比一般男生乾淨整潔，注重形象，喜歡穿鮮艷又時尚感十足的服飾外，其它的時間裏，他就像個普通的中學生一樣，積极參加體育活動，偶爾也會逃課，粗心大意地犯一些錯誤，會和朋友吵架然後道歉和好，會在課堂上偷偷睡覺，或在教材上信手塗鴉，業餘打零工賺零花錢……

“維尼……我仔細地……呃，查過，想過了。那天很抱歉，gay的確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在維尼正式成為斯黛西家庭一員，大約三個月後，格溫終於在某一天，找了一個時間，對他道歉了。

維尼當時無比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格溫是這麼較真的性子。

而且，她居然願意為一個沒有血緣關係，臨時寄住的人，去研究、觀察、了解一個陌生的領域？

這是維尼在斯黛西家裏，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是真的想要收養我？’

於是，他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也是第一次自然地像對親人一樣，恢復了本性。

他揮着手，活潑地開起了玩笑：“其實，早在我性意識突然覺醒的那一刻起，我就痛苦地發現，自己身上完全沒有一丁點哥斯拉的血脈。真對不起，讓大家失望了！不能變身怪獸，統治人類，遺憾！”

哥斯拉你個鬼啊！

居然還道歉？你到底遺憾什麼？

維尼一直挺有喜劇天賦的，在他刻意唱作俱佳，表情和動作齊出，搭配語言來認真逗人笑的時候，很少有人能hold住。

格溫完全沒辦法維持平日的淑女形象，忍了半天，還是笑了起來。

從那一天開始，這對毫無血緣關係的姐弟，彼此間才正式親密起來。

也是這一天開始，在格溫心中，能夠展露真實自己的維尼，成了勇氣的代言詞。

不過，說這些，就有點兒扯遠了。

現在，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即將要到來的‘交友見面會’上。

事實上，這次老闆娘奎妮安排的這場見面，維尼其實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一來，他最近正忙着和新認識的史蒂夫拉近關係，暫時不打算轉移目標；二來，在老闆娘的簡短描述中，他實在分辨不出那個‘即將介紹給自己的同齡人’是否同樣喜歡男人？他甚至猜測，對方或許只是礙於奎妮的面子，才來和自己見面？

天知道，他一點兒都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

所以，總覺得這次的交友見面，奎妮很可能會白忙一場。

當然，事情即使不成，這也並非是奎妮的錯。

麵包店的這對夫婦，心地善良，待人熱情，維尼能感覺到，他們對自己是真心疼愛的。

所以，哪怕是為了感激奎妮的這份關心和熱情，他也心甘情願地跑一趟。

至於那個‘即將介紹給自己的同齡人’，哪怕最後做不了戀人，也可以做朋友嘛。

於是，他認真地收拾打扮起來，在一切妥當后，還對着鏡子無比驕傲地抬起了下巴，感嘆了一句：“I’mthebest.”

然後，才在格溫笑着一句‘Goodluck，boy’祝福后，開開心心地出了門。

來到麵包店后，果然如他預料中的那樣。

什麼‘和英俊男孩子約會’的夢想，根本沒可能實現！

但和自己想像中，還是有一點兒差別……

要知道，老闆娘奎妮和維尼在某些方面的審美，有一定的共同點兒。

雖然她不會像維尼那樣日常五顏六色都敢穿，但衣服里，也很少有諸如黑色灰色這樣比較沉重的色調。

所以，維尼走進麵包店，一時看怔住了。

基於那點兒相似的審美，他毫不意外地發現，奎妮穿了一件淺紫色裙子，肩膀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紗巾，風格嫵媚中透着點兒小高貴，但一臉的溫柔笑容，又讓她親和力驚人。

不過，這並不是維尼發怔的主要原因，主要的原因在於……

在她旁邊，非常不合諧的縮着一個黑絨絨……或者說自帶陰影的黑球？

這反差……有點兒強烈！

“Wow，Youlooklovely！”

奎妮眼睛一亮，立刻熱情地招呼他，還滔滔不絕地開始又一次間接秀恩愛：“維尼，待會兒你一定要嘗嘗雅各布新作的麵包！他真是太棒太神奇了，這次用了一個不同的配方……”

維尼下意識地看了看那個一動不動的‘黑絨絨’，有點兒糾結。

礙於奎妮還沒有介紹，他有點兒不知道，自己是暫時當作沒看見，還是先主動打個招呼？

“啊！我忘記介紹了！”奎妮立刻愧疚地喊了出來。

這一點兒都不神奇，因為在維尼看來，有時候，她真的像是能洞察人心一樣。

不等維尼細琢磨，她已經愉悅地介紹起來：“他叫克雷登斯拜爾本，是個很好的孩子。”

維尼於是順着她的意思，將視線轉了過去，打量起了這團‘黑絨絨’，黑頭髮，黑西裝馬甲，站在陰影里，臉色也顯得灰沉沉。

坦白地說，他長得不錯，五官端正，眉眼秀麗。

但糟糕的鍋蓋頭髮型和渾身那種怯懦的氣質，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從維尼進來，到奎妮正式介紹的這段時間裏，這個名叫克雷登斯的少年，居然非常神奇的保持了一動不動的姿勢。

那姿態就像是一隻不小心正對上貓的老鼠，恐慌的連逃都不會了一樣。含胸駝背，低着頭，弓着腰一動不動，周身環繞着一種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最好誰都不要注意到他的戰戰兢兢和死氣沉沉……加上一身黑，看似整潔，卻壓抑又十分不討喜。

但維尼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

因為同樣是孤兒的他，對此並無陌生。

他熟悉少年的這種狀態，很多孤兒都曾有過這種……被傷害欺辱后的被迫自我封閉，那種已經捉襟見肘，無論如何都藏不住的自卑和恐慌，以及隱隱的絕望。

而最後一點兒，尤為致命。

“認識你很高興，克雷登斯，我能叫你克雷登斯嗎？”

維尼想了想，遷就地半蹲下身子，卻並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像是面對一些長年流浪小動物那樣保持着一定距離，輕聲地打了一個招呼。

在一旁的奎妮突然悄悄地抿了一下唇，眼睛中有晶瑩的淚珠打轉。

她總是難以控制自己的能力，以至於敏感地對別人的苦難，不由自主地感同身受。

空氣似乎凝固了，足足三十秒地漫長地等待，克雷登斯才不小心地瑟縮了一下。

“你好，Sir。”他屏住呼吸，聲如蚊蚋地小聲給予了回應。

儘管他給出了微弱地回應，但並不證明這是個好開端。

永遠別指望一個心理受過重創的少年，一下子變得開朗正常起來。

即使維尼一度表現的極為耐心和無害，都無法制止這位名為克雷斯登的黑絨絨少年，持續努力的試圖把自己藏起來，戰戰兢兢瑟縮着假裝自己不存在。

“這麼短暫的時間裏，他對我沒辦法建立什麼信任感。”

在短暫又艱難地對話后，維尼避開他，偷偷地對奎妮說。

他難得的沒有微笑，而是板起臉嚴肅說：“他的癥狀看起來嚴重，你應該主動帶他去看心理醫生，接受系統的治療。而不是……不是介紹給我，當男朋友？天啊，奎妮！我不想責怪你，但在來之前，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荒唐，他這個狀態，你竟然想介紹他來和我談戀愛？”

“不不，僅僅是交個同齡朋友。”

奎妮急忙辯解說：“親愛的，你一向都那麼開朗，我想，你可以給他帶來點兒好的影響。”

“可我不是醫生，奎妮。”

維尼嘆氣，這位明明年紀比自己還大的老闆娘，有時候想法單純的像個小女孩一樣：“心理方面的問題，只能找專業的心理醫生來解決，如果你不認識醫生，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打聽一下……”

“等等，心理醫生，那是什麼？”奎妮茫然地問。

維尼無言地望着她。

但他對自家老闆娘的常識缺乏，已經習以為常，耐心地解釋了一句：“這個很複雜，但大概就是，針對一些心理出現問題的患者，進行治療的醫生。我覺得，克雷登斯就需要這種治療……”

“不用了！”奎妮急切的阻止說：“他會慢慢好起來的。”

“奎妮！”維尼認真地說：“他的情況很複雜，如果再放任下去，後果不可預料。雖然很抱歉，但如果你堅持錯誤的方法，我只能給兒童福利保障機構打電話，讓他們派人來處理了。”

“Oh，不！”奎妮特別可愛的眨眨眼，眼珠轉了轉，急忙說：“呃……真的不用了。我的意思是……是，克雷登斯，他其實有自己的……唔，私人專屬心理醫生。”

“有？”維尼懷疑地看了她一眼，追問說：“是誰？”

“呃……”

奎妮眼神閃爍地胡編了一個：“紐特……紐特斯卡曼德！”

“好像不怎麼知名的樣子，我沒聽過。”維尼眯起眼睛說。

事實上，他認識的心理醫生並不多，之所以故意這麼說，只是覺得一開始還不知道心理醫生是什麼的奎妮改口太快，難免心生懷疑。

“他是英國人。”奎妮立刻察覺到維尼的懷疑，努力描補地說：“我之前不知道他是心理醫生，你一解釋，我才反應過來，他超厲害的，出過書，對很多病人，都有獨特的處理方法。”

“這樣嗎？”維尼好奇的隨口問了一句：“例如？”

“和他們談心聊天，關注他們生活中的一舉一動，保護照顧他們，在個別……呃，病人，性致大發的時候，跳個求偶舞……”

奎妮努力結結巴巴的解釋着。

“什麼？”維尼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半響，他滿臉糾結地說：“聽起來……是很……呃，敬業，但這治療方式……太獨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