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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名算不上學生的學生。
但沈瓊卻不需要他的回答。
黑髮的少女眨了眨她眼睛,笑起來的樣子狡黠而可愛。她背着手,微微傾下身。查爾斯可以清楚的看見她黑色的長發從肩頭滑落,纖長的睫毛下綠色的眼睛猶如翡翠般透徹明亮。
就像那天晚上,有個女孩像鷹一樣衝進他的屋子,用着錯誤的方式,打開盒子說著醉話一樣。
查爾斯忍不住笑了笑。
他的手指下意識覆上了自己的下顎,食指抵着嘴唇。沈瓊沒有見過比他眼睛更美的人,當這雙眼睛裏盛滿了笑意,當這個坐在輪椅上,看起來弱小無助的男人笑起來的時候,沈瓊甚至覺得比他輕易地讓一隻軍隊昏迷還要可怕。
這是屬於查爾斯·澤維爾的專屬魔咒。
讓膽大妄為的瓊·弗萊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爪牙和小心思,規規矩矩的站直身體,不敢再多撩一句,板板正正道:“需要我推您嗎?教授。”
查爾斯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十指交叉溫和道:“瓊。”
沈瓊:“?”
查爾斯看了她一會兒,沈瓊便站在這兒等他開口。查爾斯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模樣,她桀驁不馴、肆意張揚,做事隨性所欲不顧後果,看起來瀟洒自在,實則是飛在充滿了鋼琴線的空間裏。他不希望她被這些鋼琴線勒的遍體鱗傷,而後憎恨起整個世界,成為第二個艾瑞克,於是他選擇使用了點過激的辦法。
現在的她依然桀驁不馴、肆意張揚。但卻沉穩了許多,牽挂了許多,也終於有了能讓她停下腳步的人事物。
只是最後幫助了對方的卻不是他,而是他的學生,她的朋友,人不會因為一句話而改變,只會因為她身邊的人而變化。這個姑娘最終將功勞歸功於了自己,查爾斯覺得這份功勞有些冒領,他應該實話實說,就像往常一樣。
但看着沈瓊那雙注視着他的綠色眼睛,查爾斯·澤維爾沉默了一瞬,張開了嘴又閉上,準備好的台詞又吞了回去。
他交叉着雙手,表情一瞬間有些無可奈何,他嘆了口氣,對沈瓊笑道:“看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沈瓊高高興興地推着澤維爾教授去了他的“大腦”。查爾斯叫來了漢克,漢克在聽完現今情況后,眉頭緊皺。他顯然也沒有想到,當初為了避免釀成□□煩而招收的學生,最後還是帶來了□□煩——不過這一次她是制止者。
同樣經歷過戰爭的漢克對和平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望。
他幫助查爾斯很快便找到了沃倫·沃辛頓的所在地。
沈瓊緊張詢問:“他看起來怎麼樣?”
查爾斯集中精神,眉頭微微蹙起:“看起來,不太好。”
沈瓊:“不太好?”
查爾斯嚴肅道:“他的翅膀上有傷,似乎再靠一種奇怪的黑色液體來複原。而這種液體是時效性的,所以他需要不停的補充……有專門的人為他送來這種液體,他將液體藏在項鏈里。”
沈瓊即刻便想起了莫德雷德有時也會掛在胸前的金屬小瓶,提到黑色的液體,她幾乎是立刻想到了驅魔聖團擁有的聖杯,於是她冷靜詢問:“液體是什麼樣的?”
“純黑色。”查爾斯肯定道,“裝在金屬小瓶里,用完了會有人替他們補充。沃倫現在就在等別人幫他再次補充金屬瓶。”
“具體位置呢,他們在哪兒?”
查爾斯道:“我得往更遠處看看。”
他將意識上移,遠離沃倫·沃辛頓,好更好的尋找這棟建築。然而看清了這棟建筑後,他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種類似於不可思議的表情。
沈瓊捕捉到了他變化的神情:“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查爾斯凝起了表情,“是NASA的一棟實驗大樓。”
沈瓊心想,聖殿騎士對於北美政治經濟各種領域的涉入查爾斯·澤維爾應該非常清楚,他甚至還有一個知道情況的CIA朋友,不至於會因為北美總部在NASA的某一棟(而且還不是本部)的大樓而覺得驚訝。
所以她多問了句:“這有什麼問題?”
查爾斯的表情一時間很難言喻,他遲疑道:“我想問題是沒有,只是他的位置,或許有點……”
沈瓊沒有查爾斯的能力,她聽得越發困惑:“有點?”
查爾斯吐了口氣,關掉了機器,摘下頭盔,眼神真摯地對沈瓊道:“這棟大樓,就在現今復仇者總部、斯塔克大樓的旁邊。”
沈瓊:“……hat!?”
“——不僅如此!這棟大樓還是我設計建造的!後期甚至還替他們改造了能源供給系統!”托尼·斯塔克看起來有些暴躁,“一群白袍科學家住在你的對面,這就和跟布魯斯一起工作一樣,和有腦子的人做鄰居總好過和蠢貨打交道對吧?”
彼得心裏知道這時候的斯塔克先生需要的是附和與安慰,但他實在沒辦法昧着良心說和綠巨人做鄰居是件好事,至少他可不希望隔壁的那家人變成了無敵浩克。
所以他選擇閉嘴。
最可能安慰斯塔克的蜘蛛俠沒有應聲,就更別指望沈瓊了。
沈瓊眨眨眼,不痛不癢道:“從威脅值來說,或許差不多。”
斯塔克目瞪口呆。
沈瓊和彼得都明白此刻的托尼為什麼憤怒,不是真的因為幫助了敵人,而是因為感覺受到了欺騙。鋼鐵俠自從成為鋼鐵俠起,他就有着一顆堅不可摧,想要保護他人的善良之心。為此他放棄了為斯塔克工業帶來巨額利潤的軍火線,反而去研究清潔能源。但同樣的,他任性,做事只憑喜好,既可以用他的鋼鐵戰甲來捍衛地球,也可以穿着它去開一場滑稽的宴會。對他而言,鋼鐵鎧甲什麼也不能代表,就像沈瓊也從不覺得她的武器可以代表她。
鋼鐵俠因為是托尼·斯塔克所以才是鋼鐵俠。袖劍或是劍杖因為在沈瓊的手裏才是刺客的武器。
他和沈瓊很像,所以他們視彼此為朋友。
但此刻,托尼樂於提供幫助的好心卻被欺騙,他提供的能源很可能被用來進行Animus的邪惡實驗,他修建的大樓很可能成為了一群□□者用以制定控制計劃的溫床。這與他的出發點背道相馳,這令他感到憤怒,甚至於感到羞愧。
沈瓊建議道:“那我打到他們頭兒那兒的時候,順帶幫你討一下補償費?”
“當然。”托尼面無表情道,“按照我的身價,至少也得北美分部。”
沈瓊估算了一下敵我實力,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你是不是有點高估了自己的……”看見托尼眯起的雙眼,沈瓊立刻閉嘴,“不,我的意思是,這件事也是有點好處。”
“比如建築圖紙你肯定有吧?至少我們要弄到他們的平面圖可容易多了。”
“我不這麼認為。”托尼皺着眉,“這棟樓建成好幾年了,期間他們有沒有進行過內部改造我們一無所知。要知道裝修隊在這裏是最引不起注意的外人。”
“至少結構不會變,屋外的窗戶也不會突然變成牆壁。”沈瓊道,“還有排水管,這東西重裝可要廢大力氣,我想聖殿騎士沒這個閑工夫。”
平面圖很好找,但托尼卻從沈瓊的面上看到了點不太一樣的東西。
他挑眉道:“你看來很自信?”
“自信是必須的,從來沒有刺客打這群騎士不自信過。”沈瓊慢條斯理道,“不過你說的很對,我確實很自信,在我意外確認了一個消息后。”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托尼,咧開了嘴角:“你記不記得,發現驅魔聖團是聖殿騎士內部組織的時候,我們有個猜測?”
“驅魔聖團,很可能與聖殿騎士面和心不合,這兩方矛盾已久,早晚都會撕破臉。”她興奮道,“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但他們和平了很久,尤其是現在的這位驅魔聖團統領着,他來自聖殿,比以往的統領更加沉穩,矛盾雖在,但要挑起來可不容易。”
“他卻是很沉穩,但那也是在他進入驅魔聖團之前!”
沈瓊的聲音一時間有些兇惡,她抿了抿嘴角,說了抱歉后,方才用着平靜的語調繼續道:“涅狄特拉,他本來應該是聖殿騎士大團長的候選,最後卻去了驅魔聖團。雖然看上去都是升職,但驅魔聖團這個地方和聖殿騎士可不一樣。”
“至少在涅狄特拉的心裏,驅魔聖團就是個垃圾場。”
在澤維爾校園,查爾斯摘下頭盔后,叫住了打算回去通知托尼的沈瓊。
查爾斯道:“我看見了一點別的東西,我覺得應該是條重要的線索。”
查爾斯看見了涅狄特拉。
也是,涅狄特拉很少會離開驅魔聖團的總部,查爾斯在巡視這棟大樓的時候,看見這位修士實在再正常不過。查爾斯讀到了這一位的思想。與其說是讀寫,倒不如說是他的思維波動很大,以至於太容易被傾聽。
這位領導着驅魔聖團走到今天的聖殿騎士從未覺得驅魔聖團可以和聖殿相提並論。他憎惡着流淌着黑色液體的所謂“聖杯”,他甚至不認為這是個合格的伊甸碎片。
即使到了今天,他已經是人人尊敬的驅魔聖團首領,他也依然認為當初聖殿對他的決定是一場懲罰,對於他沒能完美完成任務的懲罰。他本來該是站在聖殿內部,沐浴天父光輝的捍衛者,如今卻成了陰暗地下拿着刀的屠夫統領。
他看似沉穩,讓驅魔聖團恭敬的居於聖殿之下,維繫着聖殿騎士的制度。
但實際上,他比誰都渴望打碎玻璃塔。
他比誰都渴望重回聖殿。
涅狄特拉之所以會拯救傑森·托特,不是因為他慈愛,而是因為他知道傑森·托特是誰。他作為羅賓身份至少可以幫助他在做些事情時,免受蝙蝠俠的打擾——更何況,傑森作為羅賓很優秀,作為一把刀,更優秀。
傑森·托特的存在,以及他授意傑森·托特拉沃倫·沃辛頓入伙,就是他想要打碎玻璃塔的最佳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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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瓊道:“我請教授幫了我個忙。”
彼得好奇:“教授?是澤維爾教授嗎?”
沈瓊沒有回答彼得的問題,緩緩道:“聖殿騎士會亂起來的。”
托尼聽見她無比確定的口吻,眉梢微挑:“我記得……查爾斯·澤維爾並不是贊同濫用力量的變種人。”
沈瓊理直氣壯:“所以我才提出請求啊?”
托尼看起來顯然不信:“你提出,他就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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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瓊道:“教授,你能不能幫我……讓埋在他們之間的種子發芽?”
“聖殿騎士與驅魔聖團,他們的恩怨早晚都得解決。更何況,放任他們合作強大,對誰也沒有好處。”沈瓊補充了一句,“我不認為他們會比政治家還要認為變種人有人生自由的權利。”
查爾斯聽完后詢問:“這是你的請求?”
沈瓊很緊張,她飛快點頭:“是的,但如果——”
“可以,但我需要一點時間,尋找聖殿需要時間,不着痕迹的影響涅狄特拉也需要時間。”
似乎是完全沒想到會這麼容易得到幫助,沈瓊下意識道:“沒關係,我們正好也需要點時間來制定計劃。”
查爾斯頷首:“我盡量在一周內完成。”
沈瓊先是點頭,然後看着查爾斯欲言又止。
查爾斯雖然有讀心的能力,但有時候他不需要使用能力也能猜到人們的想法,就比如現在一臉糾結的沈瓊。
“我偶爾也會任性。”他微微一笑,“畢竟我也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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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瓊對托尼道:“對呀,難不成答應幫忙還得舉辦個儀式?”
托尼摩挲着下巴盯着她,忽得嗤笑了一聲:“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