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羅番外(上)那家兒子上弔死了
喬玉妙看着忙進忙出的綠羅,放下手中的話本,說道:“綠羅,你今年十九了吧。”
綠羅止住腳步,轉向喬玉妙:“小姐,上個月滿十九了。”
“十九了,日子過得快,琛兒都三歲了呢,”喬玉妙狀似隨意的拉了一句家常,說道,“陸明生那裏,還沒有什麼說法嗎?”
“噯,就那樣了,”綠羅應了一句,“小姐,府里新採購的梅瓶,放哪兒好?”
喬玉妙見綠羅又這樣不咸不淡的扯開話題,便脾氣就上頭:“綠羅,這陸明生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要孝順他娘親,他自去孝順去,何必來蹉跎你的年歲?讓你等,讓你等,讓你左等右等。”
綠羅一頓,笑道:“小姐,您別怪他,也是我自己願意的,再說我也不急這一會兒?”
“你不急,我還替你急。”喬玉妙說道。十九歲,擱她前世,還是個小姑娘家家,但是在這大景朝,卻已經過了嫁人的年紀。喬玉妙自己,就算二嫁也不過只有十八歲的樣子。
綠羅貝齒咬着唇,杏眼望着喬玉妙:“小姐,我,我就是急,又能怎麼樣?明生娘,嫌棄我是個丫環出身,緊咬着咬不鬆口。
再說,小姐,你也說過,女子嫁人不是嫁給一個男人,而是嫁個這個男人的一家,明生娘親對我不喜,我就算嫁去他們家,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小姐,我在鎮國公府,伺候小姐,吃穿從沒有短過,府里下人們,對我也都挺客氣,進進出出的,也都會叫上一聲綠羅姐姐。連萬卷書圖書管里的小二,護院,也會喚上一聲綠羅姑娘。
我不是日子苦哈哈的過不下去,非得嫁到他們家去,才能有口飯吃。”
喬玉妙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綠羅,要不我給你找一門更好的親事?”
“小姐,是想打發我走了?”綠羅說道。
“綠羅,我哪裏捨得你走了,只是陸明生那裏......”
喬玉妙在心裏默默的嘆了一口。
綠羅說得不錯,在鎮國公府,闔府上下誰不知道綠羅是她最信任的人,誰看到綠羅都會客客氣氣的。這幾年,綠羅在萬卷書圖書館負責採買,又跟着她進出各種場合,見了不少世面,現在的綠羅,已經不是當年懵懂的小丫頭,行動利落,心中也是有幾分傲氣的。
待在鎮國公府,跟着她,確實要比嫁到一個婆婆不喜歡的家裏,要好很多的。
不過,喬玉妙看着綠羅,見她杏眼已經透出幾分水汽來。
理智是一回兒事,感情卻是另一回兒事。
綠羅從情竇初開,一顆芳心就落在陸明生身上,這一落就是四年多,有了這樣一份情感,她怎麼可能不想和陸明生成為眷屬?
若是綠羅沒有對陸明生種了深情,喬玉妙說不定還會覺得綠羅性行洒脫,看得通透。
可現在,綠羅分明就是愛而不得,因為外力的阻礙,沒有辦法和相愛的人走到一起。她是心裏苦着不說,哪裏是什麼性情洒脫,看得通透。
綠羅又是一副非卿不嫁的模樣,似乎是除了陸明生,她誰都不嫁。
喬玉妙心裏看得明白,便也替綠羅難受起來了。
——
雲落書坊的後院中。
“娘,您在院子裏新栽的海棠花,開花了,我陪您去院子裏走走。”陸明生給他的娘親,陸佟氏請安。
“好,好,明生啊,咱們去看看吧。”陸佟氏說道。
“走吧,娘。“
陸明生扶着陸佟氏在院子裏散步。
陸明生今年也已經有十九歲了,褪去少年人的青澀,已經長成一個青年男子。身為一家大書坊的東家,陸明生已有大書坊掌家人的氣度,只有臉頰上偶爾露出的小酒窩,還能隱隱讓人看到他年少時稚氣可愛的影子。
“近日,書坊的事情,忙不忙啊?”陸佟氏說道。
“是有些忙,我們書坊生意越來也好,萬卷書圖書館那裏,又正好來了單子,讓我們書坊幫着採買。”陸明生說道。
“恩,事情再忙,你的親事也不能耽擱成親,明生哦,我跟你提的那幾家姑娘,你覺得如何啊?”陸佟氏說道。
“娘,我心中已有了人選。”陸明生說道。
“別跟我說那個什麼叫綠羅的,”陸佟氏說道,“那就是一個丫環,鎮國公府的丫環也是丫環。再說了,你若是娶了鎮國公府的丫環,旁人會怎麼說我們,旁人會說,我們為了攀附上鎮國國公府,娶了鎮國公府的丫環。”
“娘,我,我不想娶旁的人了,”陸明生低聲說道,“娘,你成全我吧。”
“那丫環哪裏好了?娘的話,你也不聽了,那丫環定是個狐媚的,把你的魂兒都勾去了,”陸佟氏說道,“我們家也算是富商之家,娘就是想你娶個門當戶對的。”
“娘,您不願意讓綠羅進門,我也不想娶旁人了。”陸明生說道。
“那丫環哪裏就那麼好了,哪裏就那麼好了?”陸佟氏說道,“你想氣死你娘啊,啊?”
“娘!”
——
喬玉妙看着眼裏濕潤的綠羅,搖了搖頭。
她默默思索了一會兒以後,讓綠羅退出去,又喚來了府里的管事婆子,跟她說了幾句話,吩咐她去做一些事情。
——
過了幾日,天氣正好,陸佟氏帶了一個老婆子去京城北門的津園禪寺。
到了下午,回家的時候,陸佟氏聽到有人喊她:“陸嫂子,陸嫂子,陸家嫂子啊。”
陸佟氏回頭一看:“原來是洪福家的啊。”
“陸家大嫂子,今兒出去了?”洪福家的是陸佟氏的鄰居,兩家當鄰居已有幾十年,相當熟稔。
“今兒天氣好,我去了趟城北津園禪寺,這不,現在才回來。”陸佟氏的說道。
“洪福出門採買去了,我一個人在家也沒什麼事做,趁着天氣好,也出了門,這不,我也剛回來。”洪福家的說道。
“左右沒什麼事,不如,去我家裏坐坐吧,”陸佟氏說道,“我家明生也整日忙着生意,家裏也沒個說話的人,現在時辰也早,這都在門口碰上了,我們老姐倆也拉拉家常。”
洪福家的一拍大腿說道:“嫂子說得是。”
陸佟氏帶着洪福家的進了院子,上了樓。
陸佟氏男人死得早,兒子畢竟隔了一代,現在她和兒子,只要一說婚事,就說不到一塊兒去。
她平時也沒個說話的人,這會兒跟年齡相仿的鄰居說話,話便也多起來了。
陸佟氏說道:“洪福家的啊,來喝口水吧。咱們老姐兩好好說會子話。
洪福家的問道:“好啊,陸嫂子,你今兒怎麼想到去津園禪寺了,是去還願呢,還是請願呢?”
陸佟氏說道:“請願,請願,給我家明生請願啊,求門好姻緣。”
洪福家的呵呵一笑說道:“你家明生,那麼俊秀的小哥兒,哪家的姑娘不喜歡。陸嫂子啊,等娶了媳婦,你就可以抱孫子嘍。”
陸佟氏正想跟洪福家的倒一倒苦水,說一說陸明生看上丫環的事情,只聽這洪福家的又說了起來。
“說起來,陸嫂子,你可知道城西唐家出了事,唐家兒子上吊了。”洪福家的說道。
陸佟氏聽洪福家的說起了八卦,倒也忘了說陸明生的事兒:“唐家,我倒是不認識,他家有人上吊了啊。”
洪福家的輕拍了下桌子:“是啊,他家兒子才十七歲啊。年紀輕輕的就弔死了,被人發現的時候,連舌頭都伸出來,聽着就覺得瘮人。”
陸佟氏說道:“才十七歲,什麼事情要這麼想不開啊?”
洪福家的說:“噯,說是被父母逼的。”
“哎喲喲,哪有這樣的父母,把自家兒子往死里逼啊?”陸佟氏說,“可憐見的,真是。洪福家的,這做父母是怎麼逼他家兒子的?”
“陸嫂子啊,我跟你說啊,是這樣的,”洪福家的說道,“那唐家的兒子啊,看上了鄰居家的女兒。兩人已經私下定了終身,那唐家父母,非得讓自家兒子去娶故交的女兒,生生的把那對小兒女給拆散了。”
陸佟氏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
洪福家的繼續說道:“噯,那兒子勸服不了他父母,又覺得自己不能信守對心上人的承諾……唉,聽說他自己本身就是個懦弱的性子,所以就……”
“是這樣啊。”陸佟氏訕訕的說道。
“可不就是啊,那唐家父母現在可不得哭死了,養了十七的兒子,就這麼被自己生生的逼死了,悔啊。現在悔啊,再悔也來不及了啊。”洪福家的說到。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兒子都死了,”洪福家的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家有三個兒子,死了一個,還有兩個可以給唐家兩口子養老送鍾。如果只有一個兒子,死得是獨子的話,那唐家兩口子可就更慘了。陸家嫂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陸佟氏喃喃說道:“是,是啊,可不就是這個理嗎?”
“唉,”洪福家的接著說道,“唉,這唐家也真是的,跟自個兒孩子過不去做什麼啊?”
“恩,是啊。”聽了這件事,這陸佟氏,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了,說話也沒了興緻。
洪福家的和陸佟氏說了一會兒話,起身道:“我男人這會兒大概要回來了,我得去做飯了。”
洪福家的跟陸佟氏道了別。
出門以後,洪福家的拐到一條沒有人的小巷子裏,找到一個穿着半新綢緞衣裳的婦人:“這位媽媽,你讓我說的話,我都說了。”
婦人從荷包中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了洪福家的:“這銀子,你拿好了。”
洪福家的接過銀子,在手裏顛了一顛,笑道:“謝謝這位媽媽了。”
——
過了幾日,陸佟氏帶了一個婆子出門去街上採買。回來的時候,又被人叫住了:“陸家嫂子,陸嫂子。”
陸佟氏尋着聲音,找到了說話的人:“原來是盧升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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