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木星上行
看到這段話,建議親愛的全訂本書~一旦有誤傷,務必留言給我:)恍惚間,兩人已經回到了小區里。
站在五樓走廊的盡頭,周唯怡猛然發現家門口整潔一新,地面重新鋪設了瓷磚,就連先前那把突兀的車位鎖也不見蹤影。
一扇嶄新的大門嵌在牆上,採用不鏽鋼材質的門板做工精良,安裝了先進的電子密碼鎖,平滑的縫隙里閃爍着迷人的熒光。
她的心重重往下一沉,萌生出非常不好的預感:“……我的房子怎麼了?”
“‘驚喜’嘛,”張任拎着購物袋,主動打起了預防針,“別緊張,只是軟裝,沒有大動作。”
聽到他這麼一說,周唯怡下意識地握屏住呼吸,提醒自己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迎接殘酷命運。
金、碧、輝、煌。
開燈那一刻,兩人都差點被閃瞎,就像進入了阿里巴巴的藏寶山洞,眼前儘是明晃晃的顏色——這簡直是一片中式古典風格的災難現場——流蘇宮燈、紅木吊頂、羊毛地毯和大理石檯面,原本素雅的窗帘被換作厚重帷幔,整潔簡單的床品變成大紅大綠,與新環境構成了出奇和諧的統一整體。
面對此情此景,即便是罪魁禍首也始料未及。
購物袋被直接扔到地上,張任後背抵着牆壁,一點點往門口挪去,頻繁地用目光瞟向周唯怡,卻支支吾吾說不出成句的話來。
早知如此,還不如保持原狀讓她看見呢。
對房主來說,如此一番景緻足以刺激神經,甚至超出正常理解的範圍,形成某種超現實主義的錯覺,讓人喪失了客觀判斷的能力:無所謂美醜,分不清真假,只覺得如墜夢境,夢中是最可怕的陷阱。
周唯怡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感覺一陣刺痛,方才確定沒有做夢。
再回首,身旁的人已經消失不見,原本洞開的新大門再度緊閉,門板後面傳來“滴滴”的按鍵聲,似乎是在着急上鎖。
“我出去一下,周秘書!”張任滿頭大汗,彎腰站在走廊上,隔着牆十分惶恐地解釋,“你別著急……”
反正着急也來不及了。
若非大部分傢具還保持原樣,她幾乎不認不出自己的房間,身處其中卻能體驗到奇妙的陌生感。
聽到門外那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周唯怡乾脆橫躺在花花綠綠的大床上,兩眼放空看着屋頂,藉由發獃轉移注意力。
面對如此巨大的衝擊,即便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難免當機。
這間屋子雖然不大,卻是她開始新生活的起點,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全都注入了滿滿的情感和回憶。如今突然面目全非,還改變的如此徹底,讓人感覺連生命都被挖走了一塊,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突然之間,手機鈴聲響起,顯示是田雲飛來電。
男聲依舊溫柔如水:“吃了飯沒有?”
“沒有,”她捂住眼睛,“吃不下。”
對方語帶笑意:“空空肚子也好,奶奶給你燉了湯,明天中午過來喝。”
“……我不一定能去。”
“為什麼?”
“被人鎖在家裏了。”
從昨天下午的辦公室,到被堵在家門口的憋屈,再到參觀張任“故居”和眼前遭了災的房間,周唯怡說著說著,竟邊哭邊笑起來:就像看了一出滑稽劇,只不過劇中的主角是自己。
田雲飛嚴肅地問:“他是故意的嗎?”
“也許吧,不確定。”周唯怡嘆了口氣,“反正我是徹底被噁心到了。”
職業律師的態度斬釘截鐵:“這是非法入侵民宅!要負刑事責任!”
“沒有非法入侵,他是被我鎖在家裏的。”
“那就是毀壞他人財物,有權請求經濟賠償。”
從指縫裏看向四周,周唯怡無奈道:“我覺得財物沒有被毀壞,價值反而還升高了……紅木吊頂,你能想像嗎?他們竟然把紅木吊到天花板上去了!”
“辭職吧,唯怡,我來幫你打官司。”電話那頭勸解,“這種祖宗惹不起,至少還躲得起。”
揉揉眉心,周唯怡扶着床沿坐正:“躲到哪裏去?躲到什麼時候是個頭?沒關係的,他不就是要玩嗎?我奉陪到底。”
“可是……”
“別擔心,我待會兒就打電話,一定讓他放我出去,實在不行還可以報警。”
田雲飛只好又囑咐幾句,這才無奈地掛斷電話。
購物袋裏的食材正在解凍,周唯怡洗凈雙手開始處理,一心想着絕不能再糟蹋東西。
原本兩個人三天的飯量,從清洗準備到下鍋弄熟,花了整整一個鐘頭,卻也讓情緒徹底冷靜。她甚至很感恩:幸虧那不着調的裝修隊沒做硬裝,而廚房裏的炊具也都還放在原位。
飯菜上桌,周唯怡撥通張任的電話。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氣喘吁吁:“周秘書,你別著急……”
“哦,我不着急。”周唯怡輕飄飄地說,“飯做好了,還回來吃嗎?要不要等你?”
對方顯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啊好啊!呃,我是說不好意思……唉,那幫孫子不敢接我電話,我正在想辦法找人。”
抬頭看看眼前的房間,她皺眉閉上眼睛,聲音依然保持平靜:“沒關係,總有辦法解決的。先回來吃飯吧,注意身體。”
張任感動得差點留下淚來,慶幸自己得到原諒,甚至能夠洗清冤屈,簡直是蒼天有眼。
霓虹閃爍的街道上,周末出行的人群三三兩兩作伴;春風沉醉的夜晚裏,有所歸屬的感覺讓靈魂莫名安定。
他掛斷電話,猛打方向盤,不顧交通規則,原地掉頭就往回沖。
一方面是因為真的餓了,想到能夠填飽肚子,就再也顧不上多做考慮;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急於解釋,告訴周唯怡前因後果,徹底證明自己的清白。
按下預設的密碼,再度打開公寓大門,那片明晃晃的景象,卻依然是觸目驚心。
回憶起昨天初見這間公寓的驚艷,張任也被自己造的孽嚇到,略顯惶恐地站在走廊里,猶豫着不敢進門。
周唯怡早已守候在門邊,甚至主動為他拿了雙拖鞋,滿臉親切友善的笑意:“張總,辛苦了,快進來吧。”
“……周秘書,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背負着對方以德報怨的恩情,張任十分誠懇地表態:“我只說要恢復原狀,沒有讓他們自由發揮,哪曉得會弄成這樣……”
“哦?之前是什麼樣子?”她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似乎只是單純好奇。
男人感覺臉頰燥熱,卻還是硬着頭皮承認:“你走之後,我搞了點‘小破壞’。”
周唯怡擺擺手,表現得十分大度:“換個風格也好,原來那種看膩了,遲早要重新裝修。”
明知道這番話純屬客氣,還是讓心中的愧疚感大大減輕,張任接過拖鞋,換好后乖乖進門,率先走到了餐廳里。
之前在超市裏挑選的食材,經過精心烹飪,如今已裝盤擺上餐桌,看起來異常豐盛。
張任搓着雙手,忍不住食指大動,只覺得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起來了,當真可以吃下一整頭牛。
“吃吧,都是給你準備的。”
背靠着門板,女人笑得如春風般明媚。
如蒙聖恩、如釋重負,他徹底卸下防備,用最快的速度洗凈雙手,剛吃了一口菜,就直接淚流滿面:“啊呸,怎麼這麼咸?!”
周唯怡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說了啊,都是給你準備的。”
原來,看似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里,全都加了好幾倍的佐料,考慮到那嚴重超額的分量,直接把張任嚇傻了。
女人繼續慢悠悠道:“我今天就在這兒守着了,你不吃完,咱倆誰都別想出門。”
他雖然心懷愧疚,卻不可能任人宰割:“我不吃,這玩意兒根本就不是給人吃的!”
周唯怡做飯的過程中就填飽了肚子,如今更是氣定神閑:“你從早到晚粒米未盡,至多堅持到後天,真餓急了,就不會這麼挑三揀四。”
張任其實早就餓急了,若非菜肴完全無法入口,不管怎樣都會吃完。
然而,明白自己被人設計,感動也變成委屈,心中像堵了塊大石頭,壓抑得喘不過氣。聽到這裏,他立刻口不擇言的吼道:“你這是虐囚!讓開,讓我出去!”
見對方愛理不理的樣子,張任愈發慌亂,一邊抗議,一邊推搡着周唯怡,直到看清楚門栓上的那一大把鑄鐵掛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