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身着白衣的安靜僕役引着武林人一一就座,有頭有臉的全都坐上了長桌,四張長桌近百座位竟無一空缺,顯見稍微有些頭臉的全給請來了。

空地周圍另外擺着一排排木凳,讓其他身分略次的人坐;層次更低的就只能站在後頭了;但即便如此,最外圍還是一排排羅列了不少人,可見場面之浩大。

長桌上擺着白玉杯,碧綠色的茶水蕩漾。

銀鉤香帳白玉杯,木香茶香紛陳,倒是一派文靜風雅。

「還要等多久?這些僕役全是啞巴,根本不會講話的。」

「哼!好大的架子,至今竟無人現身,只派了這麼些木頭僕役,是不敢見人?」

「故弄玄虛!」

「噓!小聲一點。」

「幹啥小聲點?」黑鬍子大漢瞪着那樓閣不屑地說道:「難道我還說錯了?好生生的,何必故作神秘?怕別人看,別出門不就得了!幹啥弄個樓像戲台似,耍猴戲啊!」

「放肆!」

凌空傳來一聲嬌斥,在他們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之前,一道火紅人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人群中。

啪啪兩個脆響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

轉眼間,那火紅人影兔起鶻落,還沒看清她如何出手,人卻已經躍上樓閣,隱身在紫色紗幕中冷笑道:「不是怕別人看,而是你們這些下三濫的東西不配看!」

「臭娘們——」

黑胡大漢話聲未落,一枚銀針破空激射而來,他狼狽無比地猛一轉身,方堪堪閃過,不覺嚇出一頭一臉的汗。

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你再說一句試試看。若不是我阿爹交代了不許傷你們,恐怕你現在老早倒下了,哪還有嘴巴在這裏大放厥辭——」

砰地一聲巨響!長桌上的二十隻玉杯齊齊被震碎!不少人讓這一掌給唬得一跳,瞪大了眼睛。

「無知小兒,竟如此囂張!」

黃袍老道的五隻鐵爪烙在長桌上,木桌凹入寸許。只一掌便有如此雄渾威力的道士,除了衡山派的修真老道,難有人能再出其右。

只見他枯瘦的臉上長着高高的鷹勾鼻,目光如電,冷哼道:「少裝神弄鬼了,直說了吧!南都鬼域的仙城派來我中土意欲為何?若是想開宗立派,也須得中土各大門派同意才行,派個小女娃出來張狂,如此囂張行徑是欺我中土無人嗎?!」

南都鬼域仙城派!

在場的武林人士不禁肅然。

數十年前北狼入侵中土,短短數年內并吞了中土各大山頭,可唯獨南都始終打不下來,至今依然如此。

依靠着天險與術法,陰風慘慘的南都在近兩百年的亂世中獨樹一格,自外於中土的亂局,直到濮柳氏內亂,自己斗自己,死了個乾乾淨淨;但即便是這樣,鬼氣森森的南都也還是無人能進。北狼人說自己統一了中土,卻始終無法拿下南都,只說南都是化外之地,遍佈瘴癘蠻夷。

朝廷年年派軍隊前去討伐都無功而返,最後只在有熊山的山腳下設了個小郡便算了事。

要知道,有熊山離南都還有數十里之遙,而那一切都是因為南都還有「仙城派」。

「濮柳仙城」,不但是濮柳氏的術法傳人,更有着武林傳奇星辰子的武功。據說南都所有人都是仙城派,那不只是一個派別,而是整座南都。

雖然跟整個中土相比,南都只是個小地方;但若以武林派別來看,中土沒有任何一個門派能跟仙城派相較,單比教徒數量就壓倒群雄。

「怕啦?」

紅衣少女嬌笑,南方人獨有的軟糯口音聽起來特別嬌俏悅耳,但在場的武林人卻只感受到背上冷汗涔涔。

若早知道是南都鬼域仙城派放的帖子,他們是不會來的。武林人過的無非是刀光劍影、刀口舔血的日子,砍頭也不過碗口大的疤,沒什麼了不起,但鬼神、術法卻教他們退避三舍。

「千歲,」樓閣中忽地又傳出另外一名女子的聲音:「不得無禮。」

樓閣前長幔大開,四名小童撐着碧蘿傘帳,一名妙齡白衣女子俏立其中,雖然面目看不清,但那說話聲音悅耳動聽,隱約的身段裊娜綽約引人遐思。

「小女子宮千水在此領舍妹千歲向中土武林前輩們問安。舍妹年幼無知,驕縱輕慢,望前輩們海涵。」說著屈膝為禮,一旁的宮千歲雖一臉不願,卻也乖乖跟着行禮如儀。

見她如此斯文謙遜,中土的武林人士倒也識趣,紛紛抱拳算是答應。

「宮姑娘無須多禮,仙城派的大名如雷貫耳,我中土武林人即便見識短淺也是知道的,卻不知貴派如此大張旗鼓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開宗立派。」

這簡明扼要的四個字卻讓所有人騷動起來!

「胡鬧!」少林寺恆蘆大師面有慍色道:「中土與南都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單憑你仙城派一句話便要在中土開宗立派?」

「有何不可?」宮千歲奇道:「莫非這中土只准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立足?咱們仙城派也是有頭有臉的,將各位請來商量是給你們面子,大家有商有量便罷,若是沒有,隨便挑個地方,隨便滅了哪個門哪個派取而代之也是容易得緊——」

此話一出,武林人哪有不憤慨的,紛紛拍桌而起,攥拳怒罵、刀劍出鞘者眾。

「千歲!」宮千水頭疼地喚道。

「各位請息怒。」

忽地,樓閣中傳來清朗男聲,只見他一身玄袍墨靴,氣度雍容,臉上卻覆著片鐵面具,巧妙遮去了炯炯有神的眼,露出鼻樑跟形狀略顯堅毅的唇。

「龍大哥。」宮千歲嬌笑。

「仙城派真是大言不慚!三兩句便要我中土武林讓出山頭來!若我武林人不允又待如何?莫不是打算將我們盡數擊殺於此?!」

「會使妖術就了不起了!老子就不怕!」

「少聽他們胡扯了!南都都住些土人,沒見識!世上哪有妖術?!根本就沒有妖術!」

宮千歲惱火地跺腳。「龍大哥!你聽聽他們那些臭嘴——」

那男子只一揚手便讓宮千歲住了嘴,她訥訥地嘟起唇。「好嘛……不說就不說。」

「你又是誰?叫仙城派那個鬼老頭出來說話!」

男子屈身抱拳為禮。「在下仙城派左使,龍天運。」

初聞這名字,胡真心底似被什麼東西觸動,不禁抬眼望向樓閣上的男子。墨色寒鐵冷冽,襯得那雙深泓如潭的眸子更形捉摸不定。

「他是誰?」

「仙城派宮主宮百齡的左右手之一,龍天運。聽說武功高強,智珠在握,是這次仙城派涉足中土的最大推手。」聶冬有條不紊地回答。

「幾歲?哪裏人?」

「不知道。」

胡真不禁擰眉。

聶冬默然半晌才接口:「雀兒們已儘力查探,一有消息就會回報。」

胡真不再說話,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人仔細打量。這人當然有古怪,否則哪需戴着鐵面具,聽他說話的語調不似南都人,倒有幾分京畿的味道……

她愈是側耳細聽,心中愈是驚駭。難怪俊帝對此次的武林大會格外重視,竟是早就知道這些事了嗎?

只聽得龍天運不疾不徐地說道:「偌大中土從來都不是一家,朝廷對武林人忌憚日深,箝制日緊。朝廷想做什麼應該不需要龍某直言,難道各位武林前輩竟甘心百年基業毀於己手?」

他這話令得中土武林人無言。

俊帝繼位后對中土武林的箝制確實愈來愈緊,各門各派隔三差五便得派人前往府衙應卯,朝廷爪牙遍佈武林各個角落,舉凡各門各派動向,朝廷竟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不久前豐州府的鐵拳門因不服號令而被朝廷勒令封門閉派,兩個分部、上下三百餘口盡數遣散,不服者或入獄或放逐,並明令鐵拳門不得重起,違者斬。此舉雖沒傷人命,卻足以令武林人噤聲。

江湖自有一套江湖規矩,去府衙應卯已經令武林人厭極惡極,不服者便要遣散門徒,宗派威嚴何在?

但,民不與官斗,武功再高強也擋不住重甲鐵蹄。懼於朝廷武力,中土武林始終沒能拿出辦法來,此刻聽這仙城派的說法,似乎有解?

「仙城派不敢說要拯救各位武林前輩於水火之中,但只要仙城派能在中土開宗立派,金璧朝廷就休想染指中土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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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俠龍戲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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