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溯流千年
清晨,鍾浩被幾隻灰喜鵲的叫聲吵醒。
早起的鳥兒才有蟲吃,看來這幾隻灰喜鵲還是勤快的鳥兒。
身上沾滿了濕漉漉的露水,這一夜鍾浩過得相當煎熬,幸好未曾着涼感冒。
解開樹皮繩子,從高大的楊樹上下來。
到小溪邊洗了把臉,精神清爽了許多。
想起昨晚做夜宵的“叫花鳥”還有吃剩幾隻,便拿出來當作了簡單的早餐吃了。
吃完早餐的鐘浩決定儘快趕路,爭取今天走出這鬼地方,實在不想在這裏再過一夜了。
……
小溪順着山勢,一路在蜿蜒向南穿行。
鍾浩沿着小溪一直向南前行——
不過沿着小溪前行,並不比翻山越嶺輕鬆多少。因為有些地方,小溪是從嶙峋的山石間穿過;有些地方,小溪兩邊長滿了荊棘叢,這些地方走起來都是異常難行。
鍾浩沿着小溪順流前行,一路不斷披荊斬棘,衣服上到處是被樹枝和荊棘劃破的口子,好幾處已經露出滲血的肌膚,臉上也被樹枝劃出多道血痕。
好不容易走到一處地面稍微平整、小溪流淌較緩的地方,鍾浩抬頭見日頭已過正南,便決定在這裏休息一下。
把一路上順手打到的鳥雀洗剝拔毛,生火做飯。
所謂的飯,依然是“叫花鳥”。雖然背包里還有幾塊地瓜和土豆,但鍾浩沒捨得吃。鍾浩覺得自己要是真的穿越到北宋或者以前的年代,這兩樣東西或許會有大用,或許會成為自己改變命運的寶貝,因為鍾浩印象中這個年代還沒有這兩樣東西。
吃過了東西,將剩餘的“叫花鳥”裝在背包里,繼續沿着小溪跋涉。
一路前行,鍾浩陸續見到有好幾條小溪匯入這條溪水,但小溪兩岸並無平坦寬敞適合耕種和建造村落的地方,所以鍾浩一直也未看到人影。
鍾浩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夕陽已漸漸西下,他知道今天是走不出清涼山了,今晚還得在這清涼山裡過夜。
後世習慣了出門有各種交通工具的鐘浩,經過兩天的徒步跋涉,身體和心理上已經達到了極限。
今天晚上鍾浩沒有沒有胡思亂想,因為剛爬上一個高大楊樹,用樹皮繩子把自己捆結實不久,他便沉沉入睡。
……
又一個早上,依舊是被鳥雀的叫聲吵醒,鍾浩早早開始新的一天的跋涉。
沿着小溪走了不久,鍾浩竟然很鬱悶的發現:小溪竟然拐向了東方。
一番權衡之後,鍾浩決定還是往南。
畢竟往東走未必能見到人家,但往南走應該能到王墳鎮,當然前提是現在有這個鎮子。但不管怎樣,鍾浩覺得往南走碰到人的概率更大。
鍾浩心中默默期待:自己千萬不要穿越到蠻荒年代。
靠着堅韌的意志,鍾浩麻木的走着,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小山峰。
鍾浩從來不知道十幾公里的山路是如此的難行。鍾浩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只是靠着求生的意志支撐着他麻木的前行。
不過,當鍾浩靠着最後的毅力爬到一座小山峰時,卻忽然精神一振。因為站在小山峰的頂端,他發現對面的一座小山峰上,滿山遍野的桃花林,從山坡一直延伸到山腳下,此時花開正艷,滿樹芳菲。
這絕對是人工種植的,鍾浩非常確定。因為天然生長的話,絕對不可能長得滿山遍野都是桃樹,而沒有其他雜樹。
那座小山的山腳下,還有一條小溪,從西向東緩緩流淌。
這裏離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不遠了,看到希望的鐘浩精神大振,似乎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腳不疼了,腿不酸了,身體充滿了力量,當下他快速的向小溪奔去。
來到小溪邊,掏出腰間的竹筒,舀了滿滿一筒水,喝了痛快。
這竹筒是在離開小溪邊之前,用找到的粗大的青竹做的。瑞士軍刀上的小鋸子實在太短,鍾浩只做了兩個,便累得手疼。
本以為帶上兩竹筒水應該就能支撐到走出清涼山或是找到小溪的,沒想到兩竹筒水對艱難跋涉的行人來說根本不禁喝,鍾浩早已幹得厲害。
既然看到了希望,鍾浩心情便好了起來。
他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吃飽喝足,一氣兒走出這清涼山。
從背包里倒出一路上打到的鳥雀,洗剝拔毛,今天鍾浩決定換個口味,烤着吃。
找幾根樹枝,用樹皮捆了,做個兩個支架,將三隻洗剝乾淨的鳥雀穿了,橫擔在兩個支架之間,將枯枝點燃。
河流兩岸到處都是密密的青草,鍾浩席地坐在草地上,點上一隻玉溪,一邊美美的抽着,一邊慢慢轉動樹枝上的鳥雀。
用明火烤,需要不停轉動,不然很容易烤糊。
一支煙抽完,樹枝上的鳥肉便開始散發出陣陣的香味。
“娘親,我想吃肉!”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傳來。
鍾浩聽到這個聲音,不禁心頭大震,如聞天籟,這可是三天來第一次聽到人的說話聲啊。
鍾浩忙循着聲音望去,只見離自己不遠處,站着一個穿着粗布長衫,簪着荊釵的婦人,背後趴着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女孩,肩膀上還掛着一個舊包袱。兩人穿的都是右衽斜襟的長衫,顯然是古代打扮。那婦人見鍾浩看過來,神色有些為難,顯然小女孩的突兀的要求讓她有些讓她束手無策。
鍾浩見到這對母女的裝扮,確定自己確實穿越了,只是暫時還沒法從這隊母女的裝扮中確定這是什麼年代。
小女孩長得頗為清秀,臉上帶着病容,不過一雙大眼睛頗有神采。她眼睛此時緊緊盯着鍾浩手中的鳥肉,滿是渴望之色。
鍾浩舉起手中的鳥肉,微笑着招呼道:“小妹妹快來,哥哥請你吃鳥肉!”
小姑娘滿眼期待的望向自己娘親,顯然小姑娘很聽母親的話,需要母親同意,才會接受別人的東西。那婦人神色微微有些尷尬,覺得素昧平生便要鍾浩的東西有些過意不去。
鍾浩看出那婦人的為難,忙笑道:“沒事,幾隻鳥肉算不得什麼,再說,我這裏還有很多鳥,再烤就是!”
那婦人這才背着小姑娘走到火堆旁,讓她下來。
小姑娘滿懷欣喜的伸手接過鍾浩手中的鳥肉,說聲“謝謝哥哥”,便忙不迭吃起來,顯然是饞壞了。
那婦人對鍾浩謙聲道:“謝謝這位小哥兒了!”那個婦人的聲音很是柔和,能看出那個婦人的性格很是溫婉。
“別客氣,我這還有很多鳥,我再烤就是,烤好了阿姨你也吃點!”鍾浩對這位婦人稱呼起阿姨來多少有些彆扭,那婦人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模樣,比鍾浩的實際年齡大不了幾歲。不過現在的鐘浩身體小了十幾歲,只能認命的去適應。
好在那婦人並未覺察到鍾浩語氣的波動,只是對鍾浩阿姨的稱呼有些微微奇怪,不過稍微思索便理解這個稱呼的含意了,忙溫言推辭道:“不用了,姨吃過乾糧了,不餓!”
那婦人說完,又對小女孩說道:“婉兒你慢些吃!”目光中滿是寵溺和憐惜。
鍾浩一邊烤鳥雀,一邊跟那婦人閑聊。將烤好的鳥雀硬塞給那婦人幾隻,那婦人推辭不得,只得吃起來。
鍾浩又將一隻粗大的竹筒剖兩半當作鍋子,各自盛上溪水,放上幾隻鳥雀,又將自己路上挖到的春筍削進去,做了兩鍋鳥肉春筍湯,自己留下一鍋,另一鍋給了小女孩母女。
三人邊吃邊聊,鍾浩了解到:如今是大宋皇佑元年,小女孩名叫徐婉,那婦人是徐馮氏,她們母女兩人來自河北大名府。
原來去年,也就是慶曆八年夏天,黃河澶州商胡埽大堤決堤,向北大改道,造成沿岸澶州、博州、滄州、大名府這三州一府無數良田房舍被淹,災民遍野。大澇之後便是隨之而來的瘟疫,小女孩徐婉的父兄便都是死於瘟疫。
到了今年春種時節,河北路卻是大旱,卻滴雨未下,河北路百姓更是難以生存下去。
天災**不斷,造成了河北路災民無數,很多災民湧向臨近的京東路逃荒。
母女二人聽逃荒京東路的災民說坐鎮的青州的富相公開倉廣賑災民,便隨着逃荒的人流一路向東往青州走來。
沒想到剛走到青州地界,徐婉兒便得了風寒,沒錢給徐婉看病,但她倒是識得一些草藥,便想進山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治療風寒的草藥,沒想到在山中轉了半天,也未找到一種合用的草藥。
皇佑元年,那如今的官家應該是宋仁宗趙禎了,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穿越到了千年以前!
慶曆八年的黃河大改道,在歷史上很出名,鍾浩倒是有些了解。據記載正是因為黃河決堤造成河北無數的百姓受難,宋仁宗才決定改元皇佑的,以祈求皇天后土護佑大宋子民。但顯然河北百姓並沒有得到上天的護佑,今年春天依舊發生大旱。
聽到徐馮氏說婉兒得了風寒,鍾浩看了看婉兒的癥狀,又問了問病因,覺得應該是着涼感冒了。
想起自己背包中有治療感冒的康泰克和消炎用的頭孢氨苄,鍾浩忙拿出來。
又去溪邊,用竹筒裝了些溪水,又摳出幾粒膠囊遞給徐氏。
“馮姨,我這裏正好有治療風寒的藥物,快給婉兒喝了吧!”
馮氏見了鍾浩手中花花綠綠的膠囊有些遲疑,這真的是治療風寒的藥物?不過一想風寒拖久了可是會要人命的,自己又沒錢抓藥,又找不到草藥,還真沒別的選擇。再說,無緣無故的鐘浩也不會害自己母女。當下接過來,有些忐忑的給婉兒喂服下去。
等了一會兒,見婉兒毫無異常,依舊在笑呵呵跟鍾浩說話,才放下心來。
“馮姨,咱們既然都是逃荒而來,又在此地相遇,也算緣分,不如結伴而行吧!”鍾浩剛才在和馮氏閑談中,說自己也是從河北澶州逃荒來的。鍾浩身上衣衫襤褸,比徐氏母女還凄慘很多,說自己是逃荒來的,徐氏自然信之不移。
婉兒似乎和鍾浩很是合得來,不長時間已經被鍾浩逗樂了好幾次。馮氏孤兒寡母的,獨自遠行也不安全,對和鍾浩結伴而行也很是樂意。鍾浩雖然穿着古怪,又衣衫襤褸,但眉清目秀,談吐文雅,不似惡人。當然,主要是鍾浩年紀太小,就算是惡人,馮氏也不怕他。
這裏離清風鎮已經不遠了,馮氏便是從清風鎮進山的,自然知道出山的路。有了馮氏的領路,三人很快來到清風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