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夕何夕

第一章 今夕何夕

陽春三月的清涼山上層巒疊翠、鳥語花香,到處是勃勃的生機,但此時的鐘浩卻毫無生氣,獃獃的坐在一塊大石上,望着自己那纖細白皙的一雙手出神。

鍾浩現在非常的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好奇的去碰那塊石碑。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即使一個人悔斷肝腸,時光也不會後退片刻,讓他去做另外一個選擇。

“撲稜稜”的一聲響,一隻長尾山雞從草叢中飛了出來。

那隻長尾山雞抬頭看了一眼正坐在大石上一動不動的鐘浩,又自顧自的梳理它那漂亮的尾羽。

“唉”,鍾浩忽然一聲長嘆,從坐着的那塊元寶形大石上站了起來。

那隻長尾山雞見鍾浩突然站起來,嚇了一跳,“撲稜稜”又鑽回了草叢中。

鍾浩站在大石下,再一次看看四周那鬱郁森森的高大樹木,很多都快有一人合抱那麼粗了。顯然自己那個年代的清涼山不可能有這麼粗的樹。

低頭看看自己衣褲里裝着的纖細手臂和大腿,摸摸自己腦後的長發,鍾浩覺得:自己怕是再也找不到他的同事了。

雖然事情很詭異,但事實就在眼前,令鍾浩不得不接受。

看看四周,雖然樹木變得高大異常,但地形似乎沒有怎麼改變,再看看自己傍邊那塊形似元寶的巨大石頭,鍾浩確定自己還在清涼山中。

但是過去的半天時間,無論鍾浩怎麼尋找,任憑他喊破喉嚨,都沒有找到自己同事的一點蹤影。

鍾浩腦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念頭:自己似乎是穿越了,自己現在所處的怕是已經不是自己生活的那個年代了。

好在鍾浩神經還算堅韌,坐在大石上短暫的發獃后,他決定直面現實。

不管是不是穿越了,自己首先要生存下去。

人是社會性動物,不可能一直離群索居,獨自生活下去,所以鍾浩覺得自己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儘快找另外一些人,只有這樣他才能在這裏生存下去。

不管怎樣,先要走出這清涼山。

只有走出這清涼山,自己才能生存下去。

鍾浩記得來清涼山的這座古墓考察時,是從南邊來的,往南十幾公里有個叫王墳鎮的小鎮。

不過來得時候是坐得是汽車,走得是公路,此時這裏卻連條山路都沒有。翻山越嶺的十幾公里,對鍾浩無疑是一次無比艱難的跋涉。

好在常年的野外考察,鍾浩心智還算堅韌,野外經驗也算豐富,既然決定接受現實,他就敢於去面對困難。

鍾浩從背上摘下背包,打開,開始清點自己現有的物資。

背包裏邊有一把精緻的瑞士軍刀、一把精巧的彈弓,這是自己每次野外考察必帶的。

還有一盒頭孢氨苄膠囊、一盒康泰克,這都是每次野外考察,自己小妹必定給塞包里的。

還有五個土豆和六塊不大的地瓜,嗯,不錯,這些作食物的話,應該可以保證自己兩天的生存了。

這些土豆和地瓜是鍾浩今天特地從營地的廚房裏順的,想要準備今天中午的大家野餐時,埋在火堆底下烤着吃,換換口味的。沒想到自己當時隨意的一個舉動,現在讓自己至少可以兩天不用餓肚子,還真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感覺,雖然這個蔭涼只能讓他乘涼兩天。

這便是鍾浩現在所有的財產了。

東西很少,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鍾浩不禁有些慶幸:幸虧自己去碰那塊石碑時,沒有摘下背包,不然連這些東西都沒有。

想了想,似乎忘了些什麼……翻翻自己的上衣口袋,掏出了半盒玉溪煙和一隻打火機。

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玉溪點上,美美的吸了一口,卻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這副身體似乎很不適應煙草的氣息。

不過鍾浩沒有捨得扔掉手中的玉溪煙,自己來到的這個時代很可能沒有煙草,這半盒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能抽到的最後的煙草了,彌足珍貴啊。

鍾浩一邊咳嗽,一邊堅持抽完了手中的那支煙。

抽完了煙,感覺精神好了很多,鍾浩決定開路。

低頭看了看自己大約只有十四、五歲模樣的細胳膊腿兒,本來合適的衣褲變得有些肥大可笑。

鍾浩找了些有韌性的長草莖,搓成幾條草繩,將褲腳和袖口各自紮起來。沒辦法現在衣服和褲子太肥大了,不紮起來根本沒法穿。

把自己腦後的長發胡亂綰個髮髻,用草繩束起。

又把鞋帶解開,在鞋上繞了幾圈,使勁紮緊,然後綁在腿上,使那雙比起自己的腳大很多的運動鞋能夠掛在自己腳上。

想了想,鍾浩又從一棵不算高的槐樹上,掰下一根跟自己小臂差不多粗細的樹枝,當然自己現在的胳膊一點都不粗,然後用那把小巧的瑞士軍刀削去枝杈,又把頂端削了一個尖兒。

“草叢裏蛇多,沙窩裏狼多”,這根樹枝既用來打草驚蛇,又是鍾浩防身的武器。

槐樹枝的質地很硬,瑞士軍刀上的平口刀刀刃很短,製作這根樹枝武器費了不少時間。

一切準備停當,鍾浩看了看太陽,已經正南偏西,顯然現在已是下午。雖然這裏的樹木高大,枝葉繁茂,但並不向熱帶雨林那樣遮天蔽日,透過枝葉間得縫隙,還是能夠看到太陽的。

一切準備就緒,鍾浩拿出瑞士軍刀,依照刀柄上邊的指北針,確定好正南方向,背起背包,拿起削尖的樹枝,一邊撥打草叢,一邊向南面面走起。

……

清涼山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位於泰沂山脈的最西端。這裏群峰連綿,一座山連着一座山,雖然每座山都不很高,但方圓甚廣。

陽光透過樹木的枝葉,在地上灑落一片斑駁的光影,宛如一副光怪陸離的的鏤空圖案。

高大的樹木下,鍾浩就踩着這一片斑駁的光影,向著南方艱難前行。

艱難的原因並不只是山路難行,更大的原因是是那雙大鞋不合腳。

在翻過了第二座小山峰時,鍾浩的腳已經磨得到處是血泡。

鍾浩已是又飢又渴,好在背包里有地瓜,這倒是好東西,既能解渴又能充饑,拿出一塊來啃了,饑渴稍減。

日頭已漸漸西下,絲毫沒有走出清涼山的跡象,鍾浩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地方過夜了。

一路上碰到了很多野生動物,有野兔、山雞,甚至還有猴子,雖然沒有碰到大型的野生動物,但是誰也不敢保證這山裡沒有!

露宿地下,鍾浩是絕對不敢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個山洞過夜。

鍾浩邊走邊尋找過夜的地方,一直沒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卻忽然間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

鍾浩循着流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走了不久便見到一條小溪。

溪水很淺,清澈見底,偶爾有幾尾小小的草魚游過。

水中有魚,看來應該可以喝,鍾浩迫不及待的捧起溪水送入自己乾涸的口腔中。

一通鯨吸牛飲,喝足了甘甜的溪水。

不過鍾浩現在不口渴了,卻又有些餓得慌了。

看了看小溪中的小草魚,太小,顯然不足以果腹。當然,鍾浩沒有漁具,也很難抓住它們。

看來只能烤地瓜吃了……

既然沒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鍾浩決定今晚就在這條小溪邊上的樹上過夜。因為他沒有盛水的工具,離開小溪,口渴了是個大問題。

鍾浩去樹林中尋找可以生火的枯枝,準備烤地瓜吃。

樹林中很多鳥雀嘰嘰喳喳的叫着,吵個不休。

鍾浩忽然一拍腦袋,自己怎麼忘了背包里有彈弓。這麼多鳥雀,打下幾隻來烤着吃,豈不正好?這個年代應該沒有什麼珍稀保護鳥類,打鳥應該也不犯法吧?

當然,就算這裏打鳥犯法,鍾浩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先填飽肚子才是正事兒!

鍾浩從背包里翻出彈弓,這把彈弓是鍾浩在一次去南方考察時買的,彈弓做得很精美,弧度很好看的精鋼骨架透着美感。

鍾浩經常在野外考察,時常拿着彈弓比劃,準頭還不錯的。

從地上找了塊不大不小的石子放入彈弓兜,用力來開強力皮筋,覷着一隻叫得很脆、很歡的“滴滴水”便射去。

石子擦着那隻“滴滴水”的翅尖飛了過去,把那隻“滴滴水”嚇了一大跳,“撲棱”一下子展翅飛走了,其他的鳥雀也都“哄”的一聲,隨着那隻“滴滴水”飛走了。

看着那群鳥雀呼啦一下子全飛走了,鍾浩不禁有些鬱悶。彈弓這玩意兒,基本算是沒法瞄準,想打中基本上是靠感覺和經驗。

好在這裏的鳥雀並不怎麼怕人,在四周盤旋了不久,很快又陸陸續續的散落在四周的樹枝上,繼續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鍾浩又找了一塊小石子裝入彈弓兜,這次鍾浩瞄準了一根低矮樹榦的一隻大黃雀。

屏氣凝神,意隨心動,手指一松,“嗖”的一聲,石子正中那隻大黃雀。

那隻“嘰嘰喳喳”叫得正歡的大黃雀,頓時停止了聒噪,一頭栽倒下樹去。

鍾浩不禁一聲歡呼,忙快速跑到樹下草叢中,去撿拾那隻大黃雀。

剛撥開一叢雜草,“嗖”的一聲,一隻灰褐色的山兔從草叢中躥了出去。

那隻山兔似乎也很少見人,並不怎麼害怕,跑到十幾米之外,回頭轉動眼珠望著鐘浩,似乎在嗔怪鍾浩打擾了它的清靜。

鍾浩見了不禁大喜,一隻山兔可以頂上十幾隻鳥雀的分量了,足以填飽肚子了。

忙找了一塊大點的石子裝入彈弓兜,用儘力氣拉開彈弓,覷着那隻山兔便射去。

鍾浩這次打得很准,正中那隻山兔肋下。

那隻山兔被打中,發出“吱”的一聲叫喚,後腿用力一蹬,便躥入林中的草叢中,不見了蹤影。

鍾浩看着自己纖細的胳膊不禁苦笑。

自己這隻彈弓的強力皮筋是硬筋,自己現在的力氣只能拉開以前一半的長度,力道大減啊。

看來山兔是吃不上,還是安心打鳥吧!自己現在的力道,能打下鳥雀來,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

十幾隻鳥雀打下來,已是日薄西山。

鍾浩到小溪邊,將打下來鳥雀的拔毛,用瑞士軍刀將鳥雀開膛破肚,掏洗內臟。

沒有熱水,拔毛很費勁,鍾浩用了很長的時間。

收拾停當,鍾浩離開了小溪邊。

不敢在小溪邊久待,萬一有大型野獸來喝水,那會是大麻煩。

找了十幾片大樹葉,將鳥雀一一包好,從小溪里取水來和泥,用泥巴將樹葉裹起包好。在地上挖了個土坑,挖坑很費勁,還是因為沒有工具,鍾浩是用那根削尖的槐樹枝挖的。

土坑挖好,將用十幾個裹住的鳥雀的泥團放進小坑裏,上面用找來的枯枝點起篝火。

點上一支玉溪,靜靜的等待“叫花鳥”烤熟。

等待的時間有些稍長,鍾浩不禁胡思亂想。

這到底是哪個年代?自己應該如何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活?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胡思亂想了一陣,沒有什麼頭緒。

鍾浩估摸這“叫花鳥”熟了,忙用樹枝將未燃盡的篝火扒拉到一邊。

鍾浩餓的狠了,用樹枝扒拉出一隻泥團,也顧不上燙手,用石頭將干硬的泥團敲開,將樹葉剝掉,狠狠的咬了一口。鳥肉很燙,不過味道很不錯,雖然沒有鹽和佐料,但是肉很鮮美。

餓了一天的鐘浩,一口氣吃了八、九隻“叫花鳥”才算稍稍緩解了飢荒。

還剩下幾隻,放進背包,嗯……準備做夜宵。

天已經漸漸黑了,鍾浩覺得自己不能在地下待了,因為他竟然隱隱聽到有狼嚎傳來。

這鬼地方!

鍾浩用瑞士軍刀從幾棵低矮的樹上,剝了幾條樹皮,用力搓成一條簡陋的樹皮繩子。

挑了一棵比較高大的楊樹,在雙手上吐了幾口唾沫,奮力的向上爬去。

直到爬到接近頂端的一根粗大枝椏坐下,掏出那條簡陋的樹皮繩子,將自己牢牢的綁在樹榦上,鍾浩才鬆了一口氣。

今晚就在這過夜了!

一定要儘快走出這鬼地方,鍾浩暗暗的想。

他覺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明天順着小溪往南一直走,或許就能見到人了,山間的小溪總要匯入大河,不管什麼年月,河邊總會有人住的。

……

彎月如勾,灑落一片銀輝。

夜涼如水,鍾浩不禁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想要閉目睡去,卻怎麼也難以入睡!

離奇的遭遇的瞬間,總是一遍遍在腦中回放——

位於青州、臨淄交界的清涼山,是一處藏風聚水的風水寶地。

單單是擁有八百年歷史的齊國,就有二十幾位國君,將自己的王陵選擇在清涼山中。自齊國以降,青齊地區更是有許許多多的大人物,都將自己墓地選擇在了清涼山中。

不久前,清涼山中發現了一座北宋時期的古墓。

作為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一名宋文化專家的鐘浩,理所當然被派去參加這次保護性發掘工作。

發掘很順利,出土了很多珍貴的有着北宋時期特色的文物,可是一直沒有找到任何文字資料,沒法確定墓主人的身份。

發掘工作已經進入尾聲,但一直不能確定墓主人的身份,自然是一個不小的遺憾。

今天,古墓的發掘工作基本完成,研究所的同事們決定進行一次野餐,犒勞一下這半個多月來的辛苦。

可是就在鍾浩幫忙找合適的石塊,壘搭野餐用的土灶時,竟然意外發現了一塊石碑。

對宋代文字風格無比敏感的鐘浩,一眼便認出了石碑上的的方方正正、大小齊平小楷,正是北宋時期流行的“館閣體”。

鍾浩不禁大喜,或許從石碑上能找到墓主人生平的蛛絲馬跡,連忙低頭去看上邊珍貴的文字資料。

石碑經過風吹雨打,已經破舊,石碑上的文字也有些殘缺,還有一部分文字被灰塵覆蓋著難以看清。於是,鍾浩便想擦拭一下,再通篇閱讀。

然而,意外總是發生在不經意的一瞬間——

就在鍾浩的手觸及石碑的一剎那……呃,鍾浩就什麼也不記得的了。

醒來時就來到這個時空。

怎麼來到這裏的?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沒有答案!

斯地何地?今夕何夕?

地方或許還是在清涼山,但時間絕對不是自己的那個年代了!

上午的時候,鍾浩尋找自己同事時,圍着那塊元寶形大石頭轉了很大的一圈,發現如今還沒有那座古墓。

鍾浩覺得真要是穿越了的話,應該是到了北宋以前的年代。呃,也不一定,要是那座古墓的主人葬於北宋晚期,沒有那座古墓,自己也可能是到了北宋,只是早於那墓葬下葬的時間。

胡思亂想中,滿身疲倦、心力交瘁的鐘浩終於漸漸的睡去……

不管怎樣,都要好好的活下去,鍾浩夢中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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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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