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顧青青在床上躺了兩天,念月急急忙忙請了大夫，那大夫診斷後說,她只是因為太過勞累,再加上心情抑鬱,只要多休息就好。

顧青青哪裏能安心休息？她還在惦記着裁縫店裏的事情,躺了兩天,就想爬起來往外跑。

念月堅決不讓她下床，把吃的喝的都給她端到床前，只求她能老老實實歇着。

“青青,現在府里的主心骨就是你了,你要是病倒了,我可怎麼辦呀？大少爺出門了,二少爺現在這個樣子,三少爺吧，完全靠不住，小姐就更不用說了,你要是倒下了,那我真是要哭死了。”念月愁眉苦臉。

顧青青笑起來：“可是我沒事啊，以後注意休息就是了。我這要不是幹活兒，可能會病得更重。”

念月說：“這事交給我好了，你不是要畫圖嗎？那你就在家裏畫,等畫好了,我幫你送到裁縫店去,裁縫那邊有什麼問題,我再給你傳達過來。”

顧青青搖搖頭：“不行，我還是要跟師傅當面來談比較合適一些，有些邊角樣式什麼的，我們倆要商量着改。”

念月嘆了口氣：“哎，總覺得我自己很沒用的樣子，除了會在家裏邊干點家務活，什麼都不會幹了，青青你教教我好不好呀！”

顧青青樂了：“家務活兒那才是技術活兒，要不是你在負責這些瑣碎小事，我哪能忙得過來。你想學也好呀，咱們那塊地不是交給佃農了嗎？你可以來負責收地租。”

念月拍手笑道：“簡單，這事兒交給我吧，賬單我都能做出來，收幾個地租算什麼！”

程桓低迷了好些天才慢慢恢復過來，但是可以看得出，他的內心還沉浸在悲傷之中，經常說著話就有點兒發獃。不管做什麼事情，他還是習慣性地想去找霜花，有好幾次，等叫出口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個人已經不在了。

顧青青覺得得給程桓找點事干，不然他要把自己憋死。

到現在為止，程府裏面已經沒有人再把顧青青當成一個普通丫鬟來看待了，雖然她還沒有正式嫁給程欽，但是幾乎在所有人的心中，顧青青已經是程家的大少奶奶，雖然她現在的身份還只是一個丫鬟，可是所有人都非常樂意去聽她的話。

這天顧青青剛從外面回來，程桓就找到她，說道：“我還是想回雁歸城去。”

顧青青遲疑了一下：“你還是想去報仇嗎？能不能等一等？”

要是連程桓也失去了，她真不知道以後怎麼跟程欽交代。

程桓搖頭道：“不，我暫時不會去殺她了，你說得很對，我在慢慢想辦法找到證據。可是我的父親和妹妹，都還在燕歸城，當時大哥走的時候，我答應他會好好照顧他們，可是現在我因為霜花，拋下他們跑到都城來，實在不能留下他們不管呀！”

顧青青覺得程桓說得也是，就說道：“你能不能把他們接到都城裏來？”

程桓搖頭道：“之前我提出過，可是程潛不放人。”

顧青青多少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她一直都覺得程潛在搞鬼，就對程桓說：“我總覺得，老爺的傷，還有小姐的痴傻，都跟三少爺有關係。”

程桓看着顧青青：“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可是無奈於沒有證據，干著急卻無可奈何。”

顧青青說道：“既然程潛的目的是想要程家的家產，現在他已經成為了家主，應該會願意放人出來，不然他每天還要伺候老爺和小姐，肯定會覺得是個累贅。這次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們要把老爺和小姐都接來。”

程桓有些不忍：“你最近不舒服，還是好好休息。”

顧青青擺了擺手：“你我二人的力量還是有些小，我擔心不能一次解救出老爺小姐，讓我來想想法子。”

次日一早，程桓和顧青青備好馬匹準備上路，兩個人走到門口，就看見另有兩匹駿馬在門外，上面分別坐着兩個青年。程桓呆了一呆，顧青青已經上前喚道：“大哥，二哥，你們來得好早！”

陳士武哈哈大笑：“三妹難得求大哥辦點事情，怎麼能慢呢？”

方啟運的手臂上還纏着布帶，一隻手拉着韁繩，對着顧青青點頭微笑。

程桓又驚又喜：“青青，這是……”

顧青青一笑：“這是我兩位義兄，武藝高強，身在軍營，應付一個程潛應該不是問題。”

陳士武眨了眨眼睛，笑道：“兵痞那點事情，我還是很精通的。”

幾個人一路趕回燕歸城，一進程家，迎面遇見了沈芊芊。此時的沈芊芊，穿着綾羅綢緞，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不像以前的樣子，看起來倒是春風得意。

顧青青先是愣了一下，試探地問了一句：“表小姐，你現在已經是三少奶奶了吧！”

沈芊芊傲慢地看了他們一眼，冷冷地笑道：“你錯了，程家現在只有一個少爺，我就是程家的當家少奶奶。”

程桓對他怒目而視。

沈芊芊看了一眼程桓身邊，只見除了顧青青和方陳兄弟之外，只有他一個人，就故意問道：“哎，霜花呢？怎麼沒看見她呀，我還等她回來跟我吵架呢！”

程桓咬着牙怒道：“你有什麼資格提起她，霜花已經是我的妻子，是程家名正言順的二少奶奶。”

沈芊芊愣了一下，臉色難看：“你居然已經和她成親了？！好吧，幸虧我沒有打算嫁給你，要不然，現在真是天大的笑話！”

三個人正在說話，程潛接到通報，從後面走了過來。他看見程桓和顧青青，又看見邊上站着方陳兄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道：“哎喲，真是稀客啊！”

顧青青看見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她忍不住後退退了一步，程桓把顧青青擋在身後，瞪着程潛說道：“我們回來是來看爹和妹妹的。”

“哦，那是應該的，應該的，”程潛笑眯眯地讓開了一條道，“爹這幾天老是念叨你，天天都在想着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還安慰他說，你也不過就是帶着個丫鬟去看看病，過兩天就回來了，正說著呢，這可不就回來了嘛……霜花呢？”

程桓臉色鐵青，不想理他，他徑直往前，朝着程老爺院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青青跟在程桓的身後，經過程潛身邊的時候，卻見他嘴角浮起一個笑意，故意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想我了沒？”

顧青青嚇得一哆嗦，連忙往旁邊閃一下。程桓立刻轉過身來，把顧青青擋在身後，陳士武也往前跟了一步。程桓瞪着程潛說道：“你想幹嘛？”

程潛仍舊一臉笑意，看着顧青青和程桓說道：“大哥這上了戰場，估計就回不來了，現在霜花沒了，青青跟着你在一塊兒也挺好的。”

程桓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他快剋制不住想揍程潛了。

顧青青則一言不發，突然撥開程桓的身子，走到程潛面前，抬起手來，一巴掌扇在程潛的臉上。

程潛捂着臉後退一步，一雙眼睛盯着顧青青。他想發火，卻又忍住了。

旁邊的沈芊芊卻忍不住了，她走過來，一把抓住顧青青的頭髮：“幹什麼呢，一個丫鬟還敢這麼囂張，你想怎麼樣？來人，把她拖出去打！”

旁邊的家丁正要走過來，陳士武和方啟運已經上前一步，陳士武一把就把沈芊芊的手拉開，接着把她往旁邊一丟，她就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他們倆身形高大，一時間那些家丁誰也不敢動。

程潛揮了揮手，示意家丁們後退。

程潛臉上疼痛，剛才那一巴掌打得有些狠。他一隻手一直捂着臉，一雙眼睛則看着顧青青：“要不是你人在都城，我早就把你收了。我也是為了你好，現在都城那邊就是個空房子，什麼都沒有，你不如回燕歸城，我不會虧待你的。”

顧青青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她從來未遭此奇恥大辱，跟程潛說話她覺得渾身難受。她看見程桓動了動身子，怕他和程潛打起來，就連忙拉着他說：“走吧，我們先去看老爺和小姐。”

程潛目送這幾個人的身影離開，才把捂着臉的手鬆開。他的臉頰上一片紅，沈芊芊拿出帕子，想要幫他輕輕擦拭，卻被他推開了。

沈芊芊氣得柳眉倒豎，怒道：“程潛，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現在跟你是什麼關係，你居然還去盯着那個下賤的丫鬟？”

程潛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笑道：“別生氣呀，我就是逗逗她。”

他伸手把沈芊芊拉在懷裏，抬起她的臉來，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沈芊芊本來想生氣，被他這麼一吻，立刻又氣不出來了。

程潛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輕輕捏了一下，沈芊芊的身子就軟了，靠他身上。

“晚上我到你房裏去好不好？”程潛對沈芊芊說著，一雙眼睛卻落在顧青青的背影上，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掠奪的意味，嘴角也浮現出笑意來。

他手裏還抱着沈芊芊的身子，心裏面卻想着那一朵還沒有摘下來的花。程家所有美好的東西，他都不喜歡，全部都想毀掉。

程桓進了房間，只見程老爺仍然躺在床上。他的面容消瘦，比着之前越發的虛弱了。房間裏仍然沒有下人在旁邊伺候着，屋子裏陰暗潮濕，還有陣陣臭氣襲來，想必程思妍的房間也差不多。霜花走了之後，也沒有人再去耐心地伺候她了。

程桓忍着怒氣，也懶得再去跟程潛爭論。他找來下人，準備好一桶熱水，然後親自把程老爺虛弱的身體抱起來，放在熱水桶裏面仔細清洗。程老爺緊閉凹陷的雙目當中流下淚水，突然低聲說道：“桓兒，爹對不起你。”

程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爹會突然把程家全部家產交給程潛，但是他多少也猜到，是程潛從中作梗。

父子二人難得單獨相處。程老爺小聲說道：“妍兒中了毒，這個毒只有程潛才有解藥，他讓我把家財都給他，他才會去救妍兒，可是現在家財都已經在他的手裏了，他卻背信棄義，不肯救妍兒！”

程桓吃了一驚，沉默了一下，才說道：“爹，你怎麼這麼傻呀？這種事情應該告訴我跟大哥呀！程潛得到家產之後，怎麼可能會救妹妹呢！要是我們不回來，他有可能會害死你們兩個啊！”

程老爺的手抱着程桓的手臂，幾乎是哭着說道：“我現在特別後悔，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老了，現在又變成了廢人，也活不了多久。你們想辦法，把妍兒就出去，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她！”

程桓默默地給程老爺沐浴完畢，換好衣服，把他抱回床上去。等程老爺平靜下來睡著了，他走到程思妍的院子，顧青青正在院子裏陪着她。

程思妍已經很久沒有沐浴更衣了，她的頭髮散亂臟污，指甲特別的長，顧青青正在幫她剪指甲，灶房裏面也正在燒熱水，等一下會幫她沐浴。

程桓看見妹妹仍然痴痴獃呆地坐着，跟她說話也沒有反應，一雙眼睛無神地往前看着，她的臉變的很瘦削，最近一定沒有好好吃飯。

“我們這一次一定要想辦法把爹和妹妹帶到都城去，要不然他們會死在這裏的。”程桓對顧青青說道。

“我看也是，程潛沒有派人來專門照顧小姐，估計最多有人給她送個飯來，連喂都不喂一下。你看她現在瘦成什麼樣子了？”雖然不喜歡程思妍，但是顧青青也覺得這樣太折磨人了。

程桓看四下里無人，才小聲對顧青青說道：“我剛才聽爹說，妍兒的毒，是程潛下的。”

“跟我猜測的差不多，”顧青青說道，“那我們還要想辦法，跟他要解藥才是啊。”

程桓搖了搖頭：“只怕他不會給的，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顧青青嘆道：“你想讓程思妍變成第二個霜花嗎？”

程桓的目光中充滿了痛苦：“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顧青青把程思妍的最後一個指甲剪完，又幫她慢慢梳理長發：“我來想想辦法吧，我們不但要把老爺小姐帶走，還要想辦法把解藥拿到手。”